收錄之後宮評論  十一 中國女皇武則天(十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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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憤怒、甚至更憤怒的還有武昭儀,她這時就藏在高宗身後的簾中。聽到禇遂良如此囂張大膽的言論,她的怒火再也控製不住,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大聲地尖叫了起來:“何不撲殺此獠!”
    事件的整個過程如此迅速如此激烈,令觀者不及掩耳。於誌寧嚇得連話都不敢說,長孫無忌也隻能勉強出頭:“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總算阻止了高宗頒下“撲殺”的旨意。
    消息立即傳出,舉朝驚駭。長孫無忌的姻親韓瑗隨即進諫。高宗不肯接納。韓瑗不甘心,第二天又諫,而且當場涕淚交流悲不自勝。孰知高宗毫不在乎他的眼淚,幹脆命人將韓瑗拖出殿去。韓瑗隻得書麵進諫:“昔吳王不用子胥之言而麋鹿遊於姑蘇。臣恐海內失望,棘荊生於闕庭,宗廟不血食,期有日矣!”來濟也跟著上書:“孝成縱欲,以婢為後,使皇統亡絕,社稷傾淪。有周之隆既如彼,大漢之禍又如此,惟陛下詳察!”
    毫無疑問,這些老家夥的進諫對於高宗來說,不但不入耳,更極端刺耳。不但起不了作用,反效果倒是越來越顯著了。
    李治當年能正位儲君,長孫無忌之力最大。以至於太宗宣布立儲之後竟對李治說:“汝舅許汝矣,宜拜謝。”後來太宗去世,李治也首先抱著舅舅的脖子嚎啕大哭;此後整個永徽年間的政事,也基本都在長孫無忌的安排下進行。隻是這原本非常和諧的畫麵隨著時間的推移變了味。長大的李治不能忍受舅父的耳提麵命,急不可耐地渴望當“真皇帝”,長孫無忌卻始終掂記著自己的扶立之功,他的盟友們也不例外,隻要逮著機會就要提醒李治“先帝顧命”之類的東東。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先帝”已經死了,眼前的這個青年才是他們的現實主宰。做為皇帝,李治隻願意承認自己是太宗嫡子,理所應當繼位;而不是每天聽人提醒“你的皇位是別人幫你弄來的”。
    然而易後遭到這麼多重臣的反對,高宗也不能不顧忌,這時的他急需在重臣中找到自己的支持者。他想到了一直都沉默的司空李勣。
    李勣的立場很明確,何況長孫無忌曾經借高陽公主謀反案殺掉了他的多名軍中同僚,因此他根本不打算幫長孫無忌淌這趟混水:“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對高宗來說,掌握軍權的李勣如此表態,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好消息,隻要軍隊肯支持自己,還怕長孫無忌一派翻出什麼大浪來?他當即下定了與顧命文臣徹底決裂的廢後決心。
    與此同時,許敬宗在朝臣中宣言曰:“農夫多收了十斛麥,尚欲易婦,況天子欲立一後,何豫諸人事而妄生異議乎!”這番話雖然粗俗無禮,卻也是另一種表態,高宗更要大幹一場了。
    於是,禇遂良“還陛下笏”的願望得到了實現:這位顧命大臣被貶為潭州都督,遠去湖南了。
    禇遂良被貶的第二個月,即永徽六年十月。這個月份對於武昭儀來說,是一個大吉大利的月份。本月十三日,高宗頒下了一道冰冷無情的旨意:“王皇後、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並除名,流嶺南。”誰也不知道,王皇後與蕭淑妃“謀行鴆毒”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是怎麼能發生得了的?但是皇帝的旨意誰也不敢質疑。
    十九日,另一道匠心獨運的聖旨公布:“武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待從,弗離朝夕,宮壼之內,恒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嚐迕目,聖情鑒悉,每垂賞歎,遂以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後。”一句“事同政君”,輕飄飄地翻過了武媚出自太宗後宮的記錄。不管世人如何訕笑,他們也隻能仰望著三十二歲的武媚登上富貴的巔峰、隻能彎起他們自命高貴的膝蓋向她叩拜如儀。
    大獲全勝的武媚很願意做出母儀姿態,就在冊後大赦的當天,她向高宗上表:“陛下前以妾為宸妃,韓瑗、來濟麵折庭爭,此既事之極難,豈非深情為國!乞加褒賞。”高宗意味深長地將這道表章拿給韓瑗來濟觀看,而韓瑗與來濟也都看懂了:正共同品嚐勝利的帝後此時是何等親密,武皇後的表章該是怎樣泡製出來的?這與其說是新皇後在故示大度,不如說她已經和高宗一起開始了秋後算帳和新的宣戰,隻是這次帝後齊心,與群相的爭鬥也不再如從前那般辛苦,而是完全地貓玩老鼠、從容不迫。可想而知,韓瑗和來濟憂懼不已,屢屢請求辭職。而高宗怎麼會允許老鼠提前逃走?回應當然是“不許”。
    對於曆盡辛苦才取得的成果,李治與武媚決定將這場冊後典禮大加操辦,誓要吐氣揚眉,給曾經藐視君威的顧命老臣們看看。在這樣的情形下,永徽六年十一月一日為武媚舉行的立後大典異常隆重。這一天,司空李勣繼二十年前為武士彠主持喪禮之後,又和於誌寧一起成了為武士彠之女奉璽綬的冊後使。是日,百官及四夷酋長、各邦蕃使並諸內外命婦齊朝武皇後於肅儀門,開朝拜皇後的先河。
    當大唐王朝所有曾經高貴的頭顱都低下、所有曾經尊貴的膝蓋都在皇權君威的逼迫下跪倒、向他們曾經百般詛咒過的女人俯首稱臣的時候,肅儀門上的武皇後、還有一手安排這出典禮的高宗李治心裏該有多麼躊躇滿誌?這場典禮使皇帝皇後的勝利更顯輝煌,也讓顧命大臣們的失敗顯得更為慘痛。
    為心愛女人舉行了盛大典禮的李治似乎忽然有了新舊對比的念頭,他又想起了王皇後與蕭淑妃,何況他自己也知道,王蕭二人實在也罪不至此,那道宣稱二人欲行鴆毒的詔書多份是自己的加油添醬,於是典禮後的某一天,他信步走進了囚禁昔日枕邊人的別院。頒布旨意和身臨其境畢竟還是不同的,院落中淒涼的場麵引起了他的“惻隱之心”。已經身陷泥潭的王廢後此時做了任何一個人都會做的事情,哀求高宗能夠改善自己的待遇,祈盼這個已經在大節上薄倖了的男人多少還能剩些許憐惜之情。而高宗也被那場麵感動,許了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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