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妃子  五 李世民之長孫皇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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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皇後,小字觀音婢,名不見載。為有“一箭雙雕”之美譽的隋右驍衛將軍晟之女。八歲喪父,由舅父高士廉撫養,13歲嫁李世民。武德元年冊封秦王妃。武德末年竭力爭取李淵後宮對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門之變當天親自勉慰諸將士。之後拜太子妃。李世民即位13天即冊封為皇後。在後位時,善於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為政的失誤,並保護忠正得力的大臣。先後為皇帝誕下三子四女。貞觀十年崩。諡號文德皇後。上元元年,加諡號為文德聖皇後。李世民譽之為“嘉偶”“良佐”並築層觀望陵懷念。嚐著有《女則》三十卷,尚有翰墨存世,今均佚。僅存《春遊曲》一首。幼子即唐高宗。
    長孫皇後,仁壽元年出生,大業九年(13歲)嫁唐公李淵次子李世民。筮者曾預言她“貴不可言”。唐代隋後被冊為秦王妃。武德末年儲位之爭期間,與房玄齡“同心影助”李世民,並在玄武門之變當天親自激勵將士。李世民即位後,立為皇後。
    她是一位有趣的賢後,自稱不涉朝政,但時常以古事設喻勸諫皇帝,更留下“朝服勸諫”以迂回策略保護大臣的美名;不允許自己的同母兄無忌為宰執,卻因不願留下“恃寵”惡名而請求李世民赦免其參與謀反的異母兄安業;性情不好奢靡,卻有以丹羽金葉製作的“歧頭履”傳世;史載“造次必循禮”,卻有活潑浪漫的《春遊曲》流傳;出生於崇尚佛教的家庭,卻斥責佛道為異端,在重病時駁回皇帝為其大赦延壽的決定;對於自己掌管的宮人嬪妃非常仁慈,卻敢於在其著作《女則》中毫不留情地指摘東漢明德皇後的過失。
    貞觀十年六月己卯日(7月28日),長孫後在立政殿去世,時年36歲。同年十一月葬於昭陵,諡號文德。李世民曾在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魏征婉諫,方作罷。
    鶼鰈情深
    苑桃花朝日明,蘭閨豔妾動春情。
    井上新桃偷麵色,簷邊嫩柳學身輕。
    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聽啼鶯。
    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流舊有名。
    此詩名曰《春遊曲》,詩中的後宮佳人,在桃花芳菲爛漫之際,翩然穿梭漫天錦繡之中,觀蝶聆鶯。桃花因偷得她的麵色而嬌豔,嫩柳因習得她的腰身而身輕。她自負地認為自己的出眾風流之名早已遠播於世間,勿須借問!
    於是此詩被佳人的丈夫——九五之尊的帝王“見而誦之,嘖嘖稱美”。
    於是此詩被某些迂腐的老學究斥為“豔詩”。
    但是毋庸置疑,這首詩是一位被丈夫寵愛的妖嬈女子張揚的自畫像!
    這位女子,正是被丈夫李世民稱作“嘉偶”“良佐”,被史書稱為“矜尚禮法”“母儀何煒”的一代賢後長孫氏。
    厚重的史冊隻呈現給世人一位在政治上有作為的長孫皇後,她是皇帝的良佐,她是忠直大臣的保護傘,她是後世皇後的標杆;厚重的史冊卻無法完全承載她絢爛妖嬈活潑的一生。掌握著話語權的史官們欲說還休的卻是——她是一個處事圓滑的情報傳送者,她是一個擁有汪洋恣肆口才的縱橫家,她是一個偏好奇特珍貴玩物的收藏家,她是一個略帶自負且傲慢的幸福女人,她是她丈夫摯愛一生的妻子。
    一切還是從長孫皇後的離世說起吧。貞觀十年六月,長孫皇後病逝,太宗依據愛妻因山為陵的遺言,將其埋葬在九嵕山,皇後入葬元宮後,太宗做了兩件前所未有之事:
    他在元宮外的棧道上修建了起舍,命宮人居住其中,如侍奉活人一般侍奉皇後——這種對已逝之人卻供養如生的例子極其少見,幾乎為太宗首創。可見在太宗心裏,長孫皇後永遠是活著的(《唐會要》卷二十。陵議)。
    他又在宮中建起了層觀,終日眺望昭陵,史書是這樣記載的:“文德皇後既葬,帝念後不已,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引徵同升,徵孰視曰:“臣眊昏,不能見。”帝指示之,徵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徵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臣固見之。”帝泣,為毀觀。“望陵毀觀”的故事相信熟悉曆史的人都有所耳聞。這個故事既反襯出太宗對長孫皇後刻骨銘心的追戀之情,又反襯出太宗追戀愛妻的行為是違背禮教傳統的。
    在那個以孝為先,“夫不祭妻”的時代裏,太宗如此張揚的思妻念妻被人嘲弄譏諷也是理所當然了。其實太宗作為封建帝王,對此規則不可能不知,但他還是毫不避諱建層觀,望昭陵,還拉著大臣一起來懷念。如果不是用情太深,情難自己,又怎麼會明知故犯呢?在魏征的勸諷下,層觀最終拆除了。但太宗對愛妻的思念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越發洶湧難以自控,以至於他在一次回詔中,公然向大臣訴說起了自己喪偶之後的悲苦心情——“頃年以來禍釁既極,又缺嘉偶,荼毒未幾,悲傷繼及。凡在生靈,孰勝哀痛,歲序屢遷,觸目摧感。自爾以來,心慮恍惚,當食忘味,中宵廢寢”(見《答魏征手詔》)。真可謂“一字一血淚”,看後令人不免唏噓。
    也因為對皇後思念不已,唐太宗又做了一件曠古絕今之事——親自撫養了長孫皇後的幼女晉陽公主和幼子李治。為什麼要留他們在身邊親自撫養,《唐會要》中是這樣記載的“晉王以文德皇後最少子,於後崩後累年,太宗憐之,不令出閣。”這同時可以在《新唐書。晉陽公主傳》中的得到複證。太宗親自撫養幼子幼女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因為愛寵其母,所以親養其子,並以子思母,借此來慰籍自己苦悶和空虛心靈,不過這種慰籍法,隻能是舉杯消愁愁更愁,也因為太宗的這種心情,因此在長孫皇後去世後,後宮多年無子嗣,僅得的一子也被過繼。
    貞觀14年,長孫皇後的二子李泰與兄爭奪太子之位,為了討好其父,這位皇子在洛陽大興土木,修建了伊闕佛龕,為母親追福(右《三龕記》,唐兼中書侍郎岑文本撰,起居郎褚遂良書,字畫尤奇偉。在河南龍門山,山夾伊水,東西可愛,俗謂其東曰香山,其西曰龍門。龍門山壁間鑿石為佛像,大小數百,多後魏及唐時所造。惟此三龕像最大,乃魏王泰為長孫皇後造也。————《歐陽修集》)。這時長孫皇後已經過逝五年多了,遙想隋煬帝謀嫡時,不顧悍母在側,公然賄賂討好父親的寵姬宣華夫人,而李泰謀嫡卻是抬出了已過世多年的母親討好父親。這足以充分說明李世民對他的愛妻是多麼癡心長情,不僅沒有人走茶涼,她的子女在她身後仍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深愛而備受嗬護,而嫡子們對母親的態度甚至能影響太宗對他們的寵愛度。
    即使到了貞觀後期,江南才女徐惠漸得君寵的情況下,李世民卻還要留已成為太子的李治在身邊,為此大臣們在貞觀18年和貞觀20年兩度上書,要求皇帝放太子回東宮,最後雙方妥協,太子李治15日在東宮,15日留在父皇身邊。正如大臣在奏章中所說“父子不可以滯愛”,正因為李治可以自由出入內宮,衍生了他與武則天的戀情,從而給大唐李氏宗室帶來了災難。
    可能是李治也覺察到父皇對母後的深深思念,他在貞觀22年建起了一座宏偉富麗的大慈恩寺來紀念母親(大慈恩寺的規模很大,共有10幾個院落,1897間房屋,雲閣禪院,重樓複殿,十分豪華。唐玄奘稱其為“壯麗輪奐,今古莫儔”。用今天的話來說,這是一項勞民傷財的工程。如果沒有皇帝的支持和默許,太子是沒有能力和膽量如此做的)。
    長孫皇後生前並不是信佛之人,史載:當她病重時,太子李承乾請求做佛事為其祈福,當時太宗及大臣一致同意,並準備付諸實施,卻被皇後斷然拒絕。她可能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為佛家做出如此大的貢獻吧。
    其實長孫皇後為佛家的貢獻遠不止這兩件:
    貞觀(或武德)年間,因長孫皇後不預,太宗北上太原,到玄中寺禮謁道綽太師為皇後祈願除病,曾施舍“眾寶名珍”,重修寺宇。(“太宗昔幸北京,文德皇後不豫,輦過蘭若,禮謁禪師綽公,便解眾寶名珍,供養啟願。”——《鐵彌勒像頌碑》)
    貞觀十年四月,因長孫皇後久病不愈,太宗下命修葺全國破舊寺廟為功德。(敕為皇後虛風日久,未善痊除,修複廢寺,以希福力,天下三百九十二所佛事院宇,並好山水形勝有七塔者,並依舊名置立。——《唐文拾遺。卷五十》)
    長孫皇後曾經說過:“佛、老異方教耳,皆上所不為!”太宗本“上所不為”,卻為了能從死神手中奪回愛妻,“不為”也“為”了。見於《舊唐書。文德皇後傳》
    其實綜觀史載,唐太宗為長孫皇後不為”也“為”之事,還有許多:
    比如貞觀初年,長孫皇後的異母哥哥長孫安業參與謀反,按律當誅,卻因為長孫皇後的求情,太宗免除了他的死罪。這樣一個身犯謀反大罪之人,最後卻還能官拜兵部尚書,封薛國公。(親兄弟謀反,按一般邏輯,皇後這時應該是跪著請罪,擔心自己被株連才對,但長孫皇後非但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反而要求皇帝網開一麵饒恕這位異母兄長,這是得到怎樣的寵愛,才能有如此的自信?)
    太宗本是對官員要求極其嚴格之人,有個大臣隻因死後家人出來變賣珠寶他就懷疑人家貪汙受賄,但當長孫皇後的叔叔長孫敞因貪汙被免官後,太宗卻因為他是皇後的親叔叔,常常賞賜給他大量絲絹,不久後又重新任命他為官。
    至於太宗對皇後所出子女以及皇後的親兄長孫無忌的寵愛更可說“罄竹難書”了。“唐文德皇後遺履,以丹羽織成,前後金葉裁雲為飾,長尺,底向上三寸許,中有兩係,首綴二珠,蓋古之岐頭履也。”——這是長孫皇後遺留在世上的一雙鞋子,由鮮豔光燦的羽毛織成,黃金珍珠點綴其中……這隻遺履的出現,使長孫皇後“布衣補丁”求賢德的說法不攻自破。一雙鞋子尚且華麗如此,那麼衣飾的華麗程度更是可想而知(史書記載的是皇後物品夠用即可,不鋪張浪費,而不是說她苛求自己)。
    這雙飾金綴珠,丹羽織成的遺履恰如一麵鏡子,清晰映照出長孫皇後燦若丹羽,金裹珠耀的華麗一生:
    確實是驚世華麗,在一個男尊女卑,丈夫是天的社會裏,即使嫁得是一個普通男人也不能輕易說“不”,對皇帝就更不用說了。但長孫皇後卻常常氣定神閑對皇帝丈夫說“不”——不想發表意見時,無論皇帝如何問,就是不說;不想讓兄長為官時,即使皇帝反對,兄長也一定要辭官;想要赦免兄長時,就算兄長犯了謀反罪,也一定要皇帝下旨赦免;認為某人無罪時,即使皇帝大怒,她也依舊頂風而上,從容辯白;更有甚者,就連死後的墓葬形式都要親自選定……長孫皇後的強勢令吾輩佩服,不過吾輩更佩服無私縱容長孫皇後強勢的那個男人——唐太宗李世民。
    在一個男權的世界裏,一個女人無論多麼強勢多麼出眾,若沒有男人的垂青,她幾乎不可能名垂青史,所以長孫皇後能成就一場驚世華麗,成為千古傳頌的賢後,唐太宗居功至偉。
    很多人奇怪,長孫皇後為什麼不妒忌後宮,為什麼會善待後宮?原因很簡單,因為後宮無人值得她妒忌,因為她在後宮已是三千寵愛在一身!這個世上錦上添花者也許不多,但更多人也還不屑落井下石。麵對已無力還擊的弱者,照顧她們,善待她們一些又何妨呢?很多人奇怪,魏征明明阻撓皇帝給長樂公主加嫁妝,長孫皇後卻重賞魏征,這是在裝賢德嗎?她難道就不想親生女兒嫁得風光些?答案很簡單,因為她的女兒一直很風光,“上以公主皇後所生,特愛之,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公主”這句話已經勝過了世上任何奇珍異寶,這句話是長樂公主最珍貴的嫁妝。
    很多人奇怪,長孫皇後臨終前為什麼要說“妾之本宗,慎勿處之權要,但以外戚奉朝請,則為幸矣”。難道她不想家族榮耀嗎?理由很簡單,當一個皇後不去憂慮人走茶涼,反而擔心皇帝莫要賞賜太多時,必然是因為皇帝已經對自己的家族實在太好了。
    很多人奇怪,長孫皇後為什麼會發下“妾於陛下不豫之日,誓以死從乘輿”誓言?是封建毒害太重了嗎?不,當然不是!這個誓言隻能說,女人終究是女人,當一個男人,當一個皇帝能夠全心全意,無私無畏的獨寵一個女人時,這個女人必然會回報。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女人終究是女人!
    其實,千百年來唐太宗和長孫皇後一直是官方和民間雙重認可的恩愛夫妻。直到最近十年,不知出於什麼緣故,或許是因為長孫皇後沒有利用太宗的寵愛殘害妃嬪、禍國殃民,又或許是一些無聊八卦人士的獵奇以及嘩眾取寵心理,導致一些人硬是把一對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說成了怨偶。
    或許,有人會說一千年前的事誰能知道呢,唐太宗愛誰隻有他自己清楚。可這些人不信任千百年前曆史見證者們留下的錚錚記載,卻偏偏相信千百年後現代人用“深邃”到穿越的目光“親眼見證”的唐太宗的錯綜複雜,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史,並美其名曰“大唐氣勢”。如果非要這樣才是所謂的“大唐氣勢”,那麼很遺憾,唐太宗並沒有這份氣勢,他很“庸俗”、“落伍”的隻鍾情於自己的妻子、隻為自己的妻子癡心。
    長孫皇後是一位十分令人玩味的曆史人物,這樣一位具備一切成為禍國妖姬特質以及條件的女子卻選擇了一條往往令今人曲解為壓抑刻板的道路。也許結合今人所理解的相悖的兩端,我們才能看清一位充滿智慧、榮寵一生、優雅大氣與嫵媚活潑並存,且驕傲自負得可愛的賢後的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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