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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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長安城郊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而過,車中的男子年過半百,焦急的臉上眉頭緊鎖,他不停的催促駕車的車夫。
“快點,再快點。”車中的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大人,可您的身體。”車夫略有遲疑。
“不要管我,再快。”那男子急急喝斥。
“是。”車夫又向馬抽了幾鞭。
馬兒因吃痛,加快了速度向前奔跑。官道上,越馳越遠,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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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府。大紅色的燈籠高高的掛在門口。陶家安在洛陽城東蘭坊,大大的宅院,屋舍上百間,再加上城外的百餘畝良田和在長安的一座宅院,真是非富即貴。天下人皆知,能在長安和洛陽安家立業,實屬不易。而陶家也已經赫赫百年,隻不過陶家行事低調,不太引人矚目,固能在亂世或太平時節均可保全,也實在是僥幸。而這些年,陶家的當家人便是前任太子太師陶崧,為官多年終於六年前辭官隱退,賦閑在家,不問政務。陶崧年過四十,膝下現有一子陶芷衡年方十二,年少聰慧深得陶崧和夫人的喜愛。此刻,那馬車停在了陶家的大門口,車夫低聲喚道:“大人,到了。”車中男子輕吐一口氣,急忙下車,手中提著一個用上等楠木雕刻製作的食盒,低頭轉向身旁的車夫。
“敬堂,難為你了,你注意周圍,不要讓可疑之人看到。”那男子緩緩對車夫說道。
車夫忙作揖,恭敬的說:“大人放心。”
男子點點頭,忙走向陶府,敲了敲門。門“吱”的一聲打開,探出一個頭,是管家陶慶。陶慶睡眼惺忪,揉揉眼睛,這才看清楚來人,睜大眼睛,一陣驚呼“啊,是大人。”那男子急忙擺手,走了進去。陶慶看看四周,警惕的關上大門。
那男子急忙走向正堂,對陶慶說:“陶公可在?”
陶慶急忙回答:“在,在。大人請稍等,我為大人引路。”
陶慶領著那男子走向正堂,轉過正堂後的一個屏風,不知摁動了什麼機關,豁然打開了一個小門。通過暗道,又進了一個門,連轉反複,打開一扇大門。陶崧背對著男子和陶慶,看著密室內案幾上的一把劍,沉思不語。
男子緩緩將食盒放在地上,向陶崧深深作揖。陶慶忙關上密室的門,退了出去。密室內僅剩下陶崧和那男子兩個人。
男子低聲喚道:“陶公。”
陶崧依舊背對著他,半晌才道:“默含兄,你我二人長安一別竟快二十年了,沒想到我們竟會以這種方式見麵。”
男子忍住悲痛,突然向陶崧跪下,失聲痛哭道:“陶公,許某先替聖上謝過您了。”
陶崧急忙轉身,扶住那男子,忍不住流下眼淚道:“默含兄,陶崧定不負聖意。你走吧,我們永遠不要相見,還有你帶來的人,最好處理幹淨。”
許默含點點頭說:“陶公放心,我二人來此,已做好準備了。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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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後,洛陽城內。陶家小姐陶芷南在侍女百靈、雲雀的陪同下來到東市的段記布莊。芷南扮作男裝,進入店鋪,仔細查看各色料子,店主人殷勤的為她介紹新進的款式。陶芷南並不同他搭話,過了半天的功夫,才對老板說:“我記得,上回你從西域胡商那裏訂購的二十匹雲絲極好,怎麼沒瞧見?”
店老板忙恭敬的回話:“回公子的話,那二十匹雲絲是好的,隻是價高量少,一直沒人買,前幾日被一個管家買去了。”
芷南不禁皺了皺眉:“哦,知道了。那就換成揚州紅衣坊的錦霞絲,仍要二十匹。”
店主人聽了,忙說:“公子,真對不住,錦霞絲也被那位管家買去了。”
芷南抬頭問道:“哪家的管家?怎麼都要了去?”
店主人忙低聲回複:“公子,小聲些。是端王府的人。”
芷南點點頭,可一同扮作男裝的百靈和雲雀都有些生氣。雲雀嘟著小嘴說:“哪家的王爺,要這麼多絲綢,穿的完嗎?”
店主人忙擺手,抬頭望了望外頭,慌忙說:“哎呀,這位小哥,你好大的口氣。誰人不知這位端王爺是大鄭朝當今聖上的親叔叔。可別亂喊亂叫,小心官府治你的罪。”
芷南聽了,忙向店老板致歉,便帶著兩個侍女離開了。雲雀憤憤的說:“這下怎麼辦?本想給小少爺裁幾件新衣裳,跑了幾家綢莊、店鋪,好的都賣光了。”
芷南側臉對雲雀笑了笑說:“沒什麼,我們不買布料就是了,換別的。”
三個人匆匆離開熱鬧繁華的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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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一片喜氣洋洋,仆人、丫頭們都在裝飾著府邸,慶賀陶家小少爺六歲的生日。管家陶慶忙來忙去,催促家中仆役趕緊布置。正好碰上了迎麵走來的陶芷南,陶慶忙奔過去向陶芷南作揖道:“二小姐。”
芷南忙攙住陶慶,笑吟吟地說:“慶叔,快別這樣,我年紀還輕,受不得的。”
陶慶笑著說:“二小姐,您是小姐,陶慶怎麼能不向您行禮呢?”
芷南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嗬,你們打扮得真好。爹看了,準喜歡。”
陶慶滿臉笑容,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卻謙虛的說:“二小姐說好便是好。”
芷南笑而不語,遠遠看見巧鶯領著一個六歲的男童嬉戲,小男孩歡快的玩著一個蝴蝶形狀的風箏,他扯住線,在小花園裏跑著、喊著,臉上因興奮過度而變得紅撲撲的。
管家順著芷南的目光看向男童,口中喃喃道:“小少爺最近身體好多了,天氣越來越好,活動活動身子骨怕是會好一點。”
芷南眼神閃過一絲憂慮,轉而又恢複平靜說:“小櫻的藥吃了嗎?”
陶慶點點頭,回答道:“吃了,每日都吃。隻是藥太苦了,總是為難小少爺。小姐配藥時可不可以配一些不太苦的呢?看小少爺吃藥的樣子,真讓人心疼。”
芷南搖搖頭說:“我也沒法,隻怪我醫道太淺。小櫻身上的寒毒太重,我所做的隻能是減輕他的痛苦,延續他的生命罷了。再等幾年,我必會帶他尋訪名醫,治好他。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難為他了。”
陶慶低下頭,默然不語。若說芷南小姐醫道淺,那是自謙。雖然芷南今年不過15歲,可是陶家在全國各地的醫館都由她打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更是陶家義診的日子,一些窮苦百姓因而托陶家的福得以治好疾病。芷南精通醫理,她幼時啟蒙老師便是號稱“鬼醫”的柳道琰,因柳道琰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芷南便稱他為柳四叔。而“鬼醫”柳道琰對芷南也是十分喜愛,幫著她在長安經營打理陶家最大的藥館,師徒二人也常走南闖北采辦藥材,陶崧也是出資銀財行醫濟世,辭官多年更是以此為樂。可惜陶家的小少爺陶櫻從一出生就身帶寒毒,性命垂危,雖日夜精心照顧,卻仍舊無法治好他身上的寒毒。而這也成了陶府上上下下的一塊心病。
芷南微笑著向陶櫻走去,親切的喚著他的名字。陶櫻聽到了芷南的聲音,轉過頭,伸出了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朝芷南直奔過去。
“小姑姑,小姑姑。”陶櫻興奮地跑著,揮舞著自己拿胖乎乎的小手。
“小櫻,跑慢點,別摔了。”芷南滿臉笑容,蹲下身子張開了雙臂,摟住了陶櫻。
“小姑姑,抱抱。”陶櫻熱情的摟著芷南的脖子。
“嗯。”芷南抱著陶櫻起身,拍拍他的後背。
“嗯,沉多了,再長大點,姑姑便抱不住你了。”芷南笑了。
百靈忙伸出了手,對芷南說:“小姐,還是我來吧,我來抱小少爺。”說著,接過芷南懷裏的陶櫻,小心的摟著。
芷南摸摸陶櫻的小圓臉說:“小壽星,快戴上這個,歲歲保平安。”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小金鎖,正麵刻著“長命百歲”,反麵刻著“富貴平安”。芷南親自給陶櫻戴好,樂嗬嗬的看著他低頭玩著頸上的小金鎖。
陶櫻把玩著,皺皺眉頭說:“好重。”
雲雀捂著嘴,笑著說:“小少爺莫嫌重,這可是純金打造,小姐精挑細選的。您可要好生戴著。”
芷南把頭轉向巧鶯,問道:“老爺呢?”
巧鶯乖巧的回答:“在書房呢。”
芷南點點頭,又問道:“我讓鳴鳳一大早燉的參湯給老爺送過去了嗎?”
巧鶯點頭說:“送過去了,喝了小半碗呢。”
芷南笑笑說:“好了,你抱小櫻去玩吧。你們也一同去吧。”
百靈等人欠了欠身,準備離去。陶櫻急忙喊道:“小姑姑,你不要走,和小櫻一起玩嘛。”
芷南安慰說:“乖,小姑姑去看看爺爺,一會兒就來,我讓他們做好吃的,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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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陶崧伏案寫字。身旁的侍女阿雲研墨,大氣不出的看陶崧寫完。陶崧寫完字後,微微鬆了一口氣,阿雲急忙遞上手巾,又從案上奉上一盅茶給陶崧。陶崧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會兒,微笑點頭,稱讚道:“唔,好茶啊!”
“爹,什麼好茶,快拿出來讓我也嚐嚐。”芷南笑吟吟地跑進書房。
陶崧看見芷南進來,笑嗬嗬地說:“南兒,你穿上男裝,愈發俊俏了。”
芷南笑著挽上陶崧的胳膊,對阿雲說:“阿雲,快,把爹的好茶倒一杯讓我嚐嚐,看看是什麼好茶讓爹也讚歎不已的。”
阿雲笑著去倒茶,陶崧用手指寵溺的戳了一下芷南的額頭,芷南卻專注的看著陶崧剛寫好的四個大字:克明其德。芷南望著陶崧略顯蒼白的臉,故作輕鬆的說:“爹爹不如把寫好的字送給南兒,南兒把它裱好,掛在房裏可好?”
陶崧搖搖頭,歎道:“南兒,為父的字不算好,還不能夠達到精妙境界,與先賢們差得遠啦!”
阿雲有些不懂,插嘴道:“老爺日日練字,哪有不好?上回,我看見賬房金先生算賬,那字怎的與老爺比?金先生也算個秀才了,老爺您過謙了吧!”
芷南微微惱怒,斥道:“傻丫頭,金先生和爹爹能比嗎?爹爹飽讀詩書,當然是謙虛了。”
阿雲一聽這話,嚇得趕緊閉嘴,垂下手默然不語。
陶崧笑著搖搖頭,自語道:“好了,我出去看看小櫻,待會你讓陶慶擺宴吧。”說完,抬腳轉身離開了書房。芷南若有所思,正準備離去時,突然回頭看向阿雲,阿雲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我問你,爹爹這幾日飲食如何?你要說實話。”
“小姐,老爺這幾日一向還好。”
“胡說,爹爹定是吩咐過你不要告訴我,可他的字不同往日那般剛勁有力,今日的字是七分蒼勁三分無力。你還不說實話嗎?”
阿雲嚇得忙跪下,急得滿頭是汗,慌亂道:“是,小姐。老爺仍舊身體虛弱,飲食也少了。老爺晚上睡覺也睡不安生,今天也是強打起精神起來的。”
芷南眼圈一紅,歎息道:“我不是讓鳴鳳端來參湯為爹爹進補的嗎?”
阿雲搖搖頭說:“老爺根本喝不進去,嗓子又痛又幹,吃的又少。您送的參湯,老爺喝了幾口痛的又吐了,隻好讓我瞞著您,讓您別擔心。”
芷南扶起阿雲,想想說:“你還是想法做些可口的菜吧,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爹爹的病,我也差人去長安請四叔回來瞧瞧。若還是不能好,你也盡心服侍,其餘的不必管了。”阿雲乖巧的點頭出去了。芷南有些難過,用袖口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整理一番,回臥房換上女裝吩咐下人擺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