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葉從她麵前飄飄悠悠地落下，輕輕地落在她膝頭。
    秦景師看向正在打掃後亭的陌生婢女，對身旁奉茶的碧蓮說：“好些天不見櫻柔她們了。”
    碧蓮放下茶盞，道：“櫻柔同好幾個適齡婢女都被太太打發出去配人，周嫂子這幾日正忙著挑新人進來呢。”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恐怕會是我最終的結局。”她仰起臉，看疏疏落落枝椏，感覺心間有淡淡悲傷流過。
    碧蓮隻是微笑，並不回應。
    秦景師收斂愁容，轉向前方，不經意瞥見行色匆匆的染香。
    “站住！”
    染香聞言隻得折返回來，屈膝道：“三小姐安。”
    秦景師將目光盯在蓋了紅布的托盤上，“裏麵放著什麼？”
    染香笑一笑，回道：“是太太請的送子觀音，已經開了光，正要安置到主子內寢。”
    秦景師眸色變深，驟然站起。“我看看。”
    “使不得！”染香阻止不及，眼睜睜被她揭開紅布。
    秦景師捧起玉光流轉的瓷胎，唇角漾起幽冷如霜的笑：“成婚還不到一年，她急什麼？”
    染香打量著她的神色，抿起冷凝的笑紋。“昨兒個診脈時老大夫說了，都三個月了。”
    呼吸遽然凝著，她感覺眼前天旋地轉，一鬆手把玉像摔落在地，支離破碎。
    “菩薩•••”染香臉色一變。
    碧蓮不覺打了個寒噤，連忙攙著秦景師，揚聲道：“小姐又頭暈了？篤定是昨天夜裏沒睡好，精神不濟鬧得。”
    她麵無表情由碧蓮扶著坐到石凳上。“你喊什麼？我打碎的東西自會負責，用不著你在這叫喚。區區一尊佛像，我秦景師還賠得起。”
    染香不作聲，咬緊了唇瞪著她。
    秦景師冷笑著看她發動挑釁。想也沒想，一抬手，狠狠摑向染香左臉，“賤婢！憑你也敢對我不敬？”
    碧蓮情知不妙，趕忙攔下秦景師再次揚起的手，勸道：“奴婢犯錯，自有她家主子懲戒，哪怕護短不罰，也還有太太，何用您動手責打，別失了身份。”
    秦景師推開她，含怒道：“她狗仗人勢，都敢踩在我臉上，我若是忍讓了，以後還能有站立的地方？”
    染香朝遠處投去一記目光，慢慢站起身來，扭過右臉，對她說：“奴婢命賤，打罵隨您，生死由天。”
    “放肆！”秦景師勃然大怒，照著她的臉連扇了數下耳光。“別以為我即將遠嫁，靜盈又病懨懨，你就得意忘形，語無倫次來了！”
    秦景師餘怒未消，手卻被人緊緊捉著。她驀然轉身，見到了秦景兆。
    “夠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阿姐還想如何？何必指桑罵槐？有膽兒就去明堂當著她麵說，無謂難為底下人。”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為了一個奴婢，你要責怪你的親阿姐？”
    秦景兆振聲一笑：“誰說她隻是奴婢？”
    她怒極反笑：“不是奴婢？還能是主子不成？”
    親景兆點點頭，“你還真猜對了。我正預備向太太要她做房裏人，指不定哪日就能跟你平起平坐。”
    “你！”秦景師又急又氣，指尖幾乎戳到他麵上去，“你不同我對著幹，你心裏就不舒坦是不是？”
    親景兆不等她發泄完，直接過去拉起染香，一路小跑著逃開了。
    氣氛很僵，沒有人敢說話。
    打破沉默的是領著新買小丫頭前來拜見的周嫂子。“菊香離了府，您身邊缺了使喚，太太交代，買了丫頭回來先撥進您屋裏。這是剛添的丫頭，摸樣好，手腳也勤快，小姐若瞧著中意就請賜個好名吧？”
    “恨生。”她說。
    “什麼？”周嫂子沒聽清。
    “恨生。”她再一次重複，眼淚，放肆地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