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佛堂中，木魚之聲隔屏傳來，隨著徐徐晨風，融進窗外盛夏氣息。她跪坐蒲團之上，持一念檀木佛珠，神色淡漠，似山中一泓深潭，麵目連一絲漣漪也無。
    “你來了。”她說。
    秦景師恭順地斂衽為禮，盈盈上前，語氣裏有壓抑的凝滯：“太太。”
    葉正柔緩緩睜眼，“如果你是來求我勸你父親收回成命，恕我難當此任。”
    旭日的光輝映在她眉心，瑩瑩瀲灩。“我何曾令太太為難過？”
    她微微垂眸。“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碎了，我的心也碎了，你看見了麼？你們幾姐妹都是老爺女兒，也是我女兒，我舍不得讓任何一個傷心難過，但天意難違，我們這等凡夫俗子豈能逆天而行？景師，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婧胭之所以順利逃脫都是因為我。如果你要怨要恨，我無話可說，但請你別怪你的父親，他已經盡力了。”
    寒意襲上來，心便涼了。她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詭異的紅暈，一雙清亮眸子定定地望著眼前之人。
    葉正柔難以承受如此目光，不由自主偏開了頭。“婧胭年少任性，與人私定終身，珠胎暗結，我不能由著她敗壞家門聲譽••••”
    她淒然一笑。“所以，你們就選擇犧牲我？”
    葉正柔執著佛珠的手，遽然一顫，散落滿地珠子，如漣漪般細細漾開。
    “景師，你不是女英，你阿姊也不是娥皇，既如此，一山豈能容二虎？”葉正柔並未等她回答，徑自說下去：“我不能任你執迷不悟，白白蹉跎青春。為了一段早已無果的愛情，不值得啊，孩子。”
    秦景師的心，猶如被她無溫度的眼光輕輕一刺，驟然收縮。
    她惘然望著空中某個地方，目光朦朧。“孩兒明白了。”
    葉正柔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回去吧。”
    秦景師一轉身，木魚聲再次響起。隔著素絹屏風上的水墨蓮花，她窺見一個熟悉的綽約身影。
    她一驚，脫口道：“阿姊？”
    “景師，”秦景毓閃身出現向她微笑。那笑容，和她與沈朝安出雙入對時一樣溫婉幸福，“我做了些甜糕，你要留下一同品嚐嗎？”
    她的聲音很鎮定，出乎秦景師的想象。“阿姊，太太剛才說想吃紅棗膏，你沒聽到嗎？”
    秦景毓凝望著她，目光靜如止水。“是你想吃吧，妹妹。”
    秦景師啞然失笑。終於明了自己落敗的原因。
    “阿姊，你真聰明，一猜就知道是我想吃。”
    她維持著毫無破綻的笑靨。“你等著，我做好了就讓染香給你送去。”
    長睫微垂，她的聲音輕而清晰：“謝謝了，阿姊。”
    秦景毓握著了她的手，嘴角上浮出一絲淺笑，“不必客氣，我們是親姐妹，除了丈夫，有什麼不能共享的？”
    秦景師掙開她的手，“阿姊，你慣會說笑，我怎麼敢去搶你的東西？別說太太不答應，就是姐夫也絕不允的。您呐，還是多留神留神暗地裏覬覦的人吧。”
    秦景毓收起了虛假的笑容，冷冷地注視著妹妹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