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夜的哪還有什麼樂子，寒罹說是帶他出來逛，也隻是領他出來走動走動。
    外邊仍是那個空蕩蕩的黑夜，既無人聲，也無風響，寂靜得如同一片荒野。
    北宮凰有些厭倦了外邊的夜晚，他有多厭惡皇城裏的夜，就有多厭倦外邊的這種夜。在他看來，皇城之外該是個充滿生氣和笑語的地方，絕不會是這樣死寂得好似脫離了塵世，隔絕了紅塵。
    這般沉悶的景象和那個籠子裏有什麼區別？
    他喜靜，可是日複一日，夜複一夜的苦悶逼著他想要點聲響，熱鬧的，屬於人的聲響。
    “我想看煙花。”他忽而這麼說，寒罹一愣。
    “我想看煙花。”他重複一遍，“你有法子讓我立刻看到嗎？”
    寒罹發誓此時他若是說沒有，這娃一定不放過他。
    沒錯，就是這個娃。在寒罹心裏，北宮凰是個喜歡裝大人的孩子。現在這孩子突發奇想大半夜的想看煙花，他這個大人就得想辦法。
    這孩子一向不任性，但任性起來，你就得好好哄。即便他現在說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去摘。
    寒罹尋了幾條街，沒有一點燈光。且不說現在是半夜，就是拿到青天白日裏這煙花也不好找。
    這煙花在那時還是個燒錢的玩意兒，尋常百姓誰會買這個。家裏過年和平日裏紅白兩事都是放放鞭炮圖個吉利便好。
    隻有到了元宵等重大節日，才有官府請了那煙花匠人按製製造，所以民間也難尋煙花鋪子。
    理是這個理，可是寒罹還得硬著頭皮去尋，起碼替代品得找幾個來。
    也偏得他命好，在個拐角不起眼的地方尋到個鞭炮鋪子，此時也顧不上什麼正人君子，反正他也算不上好人，為了那娃做回梁上君子又何妨。
    寒罹過去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的輕功還有今朝的用法，真是愧對祖宗。
    也不好白拿人家的，身上沒有現錢，索性摘了玉扳指，擱在桌上，順了些鞭炮就走。
    等到寒罹抱著堆鞭炮趕回去，收到的是北宮凰撇嘴的表情，他苦笑，“好了，別氣，我下次補償你。”
    北宮凰冷哼一聲，算作默許。
    實際上，之前在寒罹去尋煙花的時候，他心裏已經萬分後悔了，也不恥自己忽而幼稚加過分的舉動，隻是話都說出去了，好比是潑出去的水，怎收的回。
    即便北宮凰不願意承認，他確實是繼承了北宮家的人死愛麵子活受罪的性子，這點毋庸置疑。
    寒罹選了個空曠的地方，周遭民居寥寥，他清點一番，有十來個炮仗，“怎樣，是全點了，還是一個一個來？”
    “全點了。”
    “好。”寒罹燃了火折子，迅速地把場地上的炮竹點了個遍，又帶著北宮凰躲在遠遠的地方。
    沒一會兒，那些炮竹接二連三爆響，炸起一片塵埃。
    大半夜的折騰出這番大響動，連貓狗都嫌棄，一陣貓叫狗跳式的雞犬不寧後，更是有近處民居內的人摸了黑大罵狗娘養的。
    兩人互看一眼，心道，說的是你，不是我。事後又頗有默契地大笑。
    “什麼人！宵禁後在此喧嘩！”巡城的官差過來就見這倆家夥正笑得歡，不禁怒火中燒，也不多問，就派人上去抓。
    兩人反應到快，拔腿便跑。
    寒罹苦不堪言，今晚真是麵子裏子都丟盡，幸虧還有個麵具擋擋。若是讓人知道他大半夜的不睡覺，偷了鞭炮來胡鬧，真是無臉見人。
    想是這樣想，但倆人誰都沒有用輕功飛的不見影，都乖乖撒開腿狂奔
    官差一路緊追不放，呼啦啦地一夥人你追我趕，呼喊咒罵引得周邊的人俱都隔著窗兒偷瞧，好不熱鬧。
    大道跑到盡頭，分開個岔口，兩人各選一邊，屁股後帶著一群尾巴，跑得更歡。
    跑夠了氣撒了，北宮凰一個起落，穩穩落在隔道牆的小巷中，牆後人聲嘈雜，呼啦啦跑過去好多人，他得意一笑，痛快至極。
    寒罹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他心裏極度惡劣地想看寒罹被抓到的慫樣，當然這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絕不可能。
    難得的他在那兒冒壞水，心裏悶騷樂得開懷，誰知道就是這麼個時候，一根麻繩套住了他的腰。
    當他被扯起來拉上空中時，還覺得是寒罹那家夥和自己玩笑。
    待到他模糊地看到前方屋頂上黑衣蒙麵人冷亮的雙眼，才恍如夢醒。
    而此時想要掙脫，為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