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還殘留著貫穿啟龍身體的觸感。
阿月至今不敢相信，他親手殺了啟龍。
而且，再次回到了原的身邊。
在和啟龍對峙的時候，阿月聽到了原直接傳入大腦的聲音。
殺掉啟龍，留下身體的一部分和靈魂，讓玉修帶去神山，交給旭日。
原最終選擇了讓玉修帶著啟龍去神山。
這個結局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當阿月問道為什麼要委托玉修去的時候，原隻是歎了口氣。
原沒有說出答案，但是阿月大概猜到了。
原雖然讓阿月殺了啟龍，卻沒有下令毀掉他的靈魂，而是原原本本的交給了玉修。
旭日的重塑能力確實可以讓人複活，但並不是複原，而是以靈魂和身體的一部分為藍本，重新製造一個人，製造出來的，也許是啟龍，也許不是。
原最終沒有選擇自己去求旭日，大概是因為，他想放手了。
無論旭日造出來的是什麼，都無所謂了。
就讓啟龍和他最愛的玉修在一起，度過餘生吧。
也許，這才是啟龍最大的幸福。
自那之後，原和阿月再沒有談過啟龍這個話題，啟龍就好像從生命中消失了。
原整日忙於組織的工作，不曾和阿月說過話，也沒有下過任何命令。
阿月就整日跟著原，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隻是這樣，心情就異常平靜。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原放下手中的文件，注視著阿月說道：
“我打算放棄組織。”
“！？”
阿月一時無法理解放棄組織的含義，隻是呆呆地看著原。
原走到阿月麵前，露出溫柔的笑容。
“我們兩個，隻有我們兩個，拋棄一切，去大千世界冒險吧。”
起初，阿月以為原隻是說說，直到原收拾好行李站在他麵前，阿月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原當真拋棄了一切，把他辛苦建立的組織交給了後輩，甚至一把火燒了他重要的研究室。
“這樣真的好嗎？”阿月不止一次的這麼問道。
原拋棄的不隻是組織和研究，而是他至今為止的生存目標，是他的全部。
“沒什麼不好的。”原淡淡地回答，“這樣一來，我今後的全部就隻有你了。”
“但是這些，全部是主人的夢想啊。”
“我的夢想是什麼呢？是重建古文明？還是養育啟龍？”
阿月語塞，垂下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原代替他繼續說道：“我就是太過於追求夢想了，以至於錯失了真正該珍惜的東西。”
“真正該珍惜的東西……又是什麼呢？”阿月喃喃道，更像是在向自己提問。
原微微一笑，握住阿月的手，開朗的說道：“我們去玩吧，去所有想去的地方，做所有想做的事，隨心所欲的玩吧，直到……我們的壽命用盡。”
阿月的憂鬱轉變為笑容。
握在一起的手加重了力量，原的體溫將阿月的手變得溫熱。
就這樣，原和阿月走上了冒險的旅程。
用猜拳隨便決定前進的方向，漫無目的的四處行走。
有時候充英雄幫村民們懲治惡霸，有時候隻是坐在樹下發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走到風景秀美的地方就留下來多待些日子，有時甚至是幾十年。
不用擔心浪費時間，反正，兩個人的壽命多到用不完。
阿月再沒有回過神山，每當靈力快要用盡的時候，原都會找到足夠的理由讓阿月大開殺戒。
這些年，死在阿月手中的人不計其數，雖然原說他們都是死有餘辜的惡人，但是阿月知道，如果不是阿月需要吞噬生命來補充靈力，原也不會殺害這些人。
意外的是，曾經那麼憧憬的大千世界，現在在阿月麵前，不過是無聊至極的人間百相而已。
昔日的熱情早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淡淡的憂傷。
有什麼不一樣了，和當初不一樣了……
在一個還算繁華的小鎮，阿月遇到了一個深愛他的女孩。
當阿月要離開的時候，女孩哭得泣不成聲。
“不如就留下來吧。”
那個時候，原溫柔的笑著。
阿月照著原所說的去做了，留在了這個小鎮，用最大的溫柔善待那個女孩，直到她壽終。
無所謂的，反正隻有短短的幾十年而已。
本以為無所謂的……
但是，當她握著阿月的手痛哭著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阿月哭了。
女孩最後的淚水永久的刻在阿月心中，成為了永不愈合的傷口。
原也嚐試著，和普通女孩共同生活過。
為了不妨礙到原，阿月甚至長時間變成了一般人看不到的靈體狀態。
原對她極盡溫柔，直到她壽終才默默離去。
站在女孩墓前的時候，原的臉上是無盡的哀傷。
也許，原的感覺和阿月是一樣的。
不知道和女孩在一起的時光算不算得上快樂，但是，分開的時候，留下的卻是永遠抹不去的哀傷。
實在是，很不公平呢。
就這樣，兩個人不知渡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走遍了多少地方。大千世界瞬息萬變，到頭來，留在身邊的隻有彼此。
越是經曆了無盡的離別，就越深刻的感到對方的重要。
“阿月，”一天，原突然說道，“我在想，如果啟龍還活著，也會是這種結局吧？”
阿月不解的看著原，等待著接下來的解釋。
“即使啟龍健康的活著，活到了老到不能再老，也終究逃不過死亡的那一天，除了我們，沒有人能有如此長的壽命，更沒有人能陪伴我們到最後。我想，就算那個時候啟龍沒有死，在他壽終的那天，我也會把他改造成終極武器吧。為了我的自私……”
原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有時候我在想，曾經我那麼努力的讓製造我的科學家複活，是不是也隻是為了有人能陪伴我呢，到頭來，我隻是害怕寂寞而已。”
阿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有默默地看著原。
“這些年來，我究竟在做什麼，因為寂寞想要複活他，因為寂寞想要恢複古文明，因為寂寞想要複活啟龍，又因為寂寞想要殺掉他找回曾經的啟龍，看上去冠冕堂皇，其實不過是任性而已。”
麵對原哀傷的表情，阿月開口說道：“我不知道主人是不是在任性，我隻知道換做是我，也會想要這麼做。”
原微微一笑，將阿月一把摟入懷中。
阿月能感覺到，原的體溫正在將自己冰冷的身體變暖。
“阿月，你知道你的存在，給了我多大的安慰嗎？”
我！？
阿月有些不解的看著原，原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就這樣讓我待一會兒……”
看著原滿足的表情，阿月偷偷笑了。
有的時候，原真的像個孩子。
甚至比啟龍更像個孩子。
阿月用手撫摸著原的短發，似乎感覺到了阿月的動作，原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阿月在心裏笑了一下，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原。
如果時間能夠就此停止就好了……
“阿月……”不知道過了多久，原突然開口道，“我們回神山吧。”
“！？”
阿月又驚又喜的看著原。
原睜開眼睛，微笑著仰頭看著阿月，“反正我們也沒地方去，與其這樣漫無目的的流浪，不如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
“你很想念神山的同伴們吧，如果他們找到了主人，就意味著你們可能再沒有相見之日，在那之前，多相處一下終究是好的。反正我們也沒地方可去，不如就留在神山定居，直到壽終。”
阿月瞪大了眼睛，大滴的淚水落了下來。
“主人……和啟龍說了一樣的話……”
回想起當時啟龍的笑容，就再也止不住淚水。
“是嗎……啟龍也說過這樣的話嗎……”原淒涼的笑了，“我們果然是父子呢。”
突然將阿月擁入懷中，原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既然是你的夢想，就讓我來實現它吧。”
偎依在原的懷抱中，阿月已經泣不成聲。
我們會幸福嗎？
即使沒有啟龍我們也會幸福吧。
即使背負著悲哀的過去……
我們從現在開始會幸福吧。
我相信會的……
感受著原的體溫，阿月陷入對美好未來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