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0章 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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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一到,受災郡縣的官員紛紛交上了統計的受災情況。
淩逸辰和薛子陌翻看這些資料,臉色都很難看,受災情況遠比他們想得要嚴重得多,就算傾盡國庫也未必能解決問題。
短短三日,肖燁已經清瘦了一圈,看來他為這些事耗費了不少心力。的確,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統計這麼龐大的數據資料,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而且,這些統計資料都做了各種比對,庫糧庫銀能維持多久也清楚列出,這些都為短時間內精準掌握災情節約了不少時間。
淩逸辰看了肖燁一眼,目帶一絲讚許,肖燁心裏大感寬慰,這幾日他總算沒有白忙碌。
受災情況是出來了,接下來是該如何解決,災民數量之龐大,甸西郡等儲存的庫糧隻夠維持不到半月,如果一味依靠國庫,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而且盡數掏空國庫,周邊國家必定虎視眈眈,絕對是一大安全隱患。
淩逸辰當下召集所有官員,發布了幾條命令:
一、未受災的百姓願意收留一個災民三個月,那麼未來三年的賦稅都將免除。而富庶人家則根據其富庶程度,收留的災民越多,免除的稅額也越多。
二、以國庫的名義向全國所有富庶人家借錢,基礎利息比錢莊高出一分,出借時間越長,利錢越高。
三、所有受災郡縣的官員必須捐出一部分家產賑災,並將府邸騰出來安置災民,其他郡縣的官員沒有強製規定,遵循自願原則募捐。
眾官員一聽這第三條,紛紛肉痛,這擺明就是要掏空他們的家財。
要知道,他們的腦袋還寄存在淩逸辰那裏,這個時候誰還敢在藏著掖著。家財散盡還能再聚,小命沒了可就徹底完了,眾官員雖然心痛,卻也不敢不照做。
募捐畢竟是需要時間的,淩逸辰讓人迅速從帝都運了一批救災物資。
果然,這三條命令在全國一頒發,受到民眾的積極響應,收留一個災民三個月就能免稅三年,誰不願意?幾乎郡縣內所有未受災的百姓和鄰近的郡縣全都收留了災民,災民數量大幅減少,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淩逸辰的壓力。
富庶人家也紛紛響應,畢竟錢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出借掙點利息,反正是以國庫的名義借的,不用擔心賴賬的問題。
至於甸西郡的眾官員倒也聽話,在肖燁的監督下,愣是把他們的家產掏了個一幹二淨,其他那些官員捐上來的錢雖然不多,但是也有一大筆。
淩逸辰看著肖燁遞上來的賬目,冷笑道:“那些官員的家產倒是肥厚,將他們全數掏空足足頂得上國庫每年十分之一的收入了。”轉而又盯著肖燁,“你這次捐了不少,想必家裏也沒剩下什麼了吧。”
肖燁跪下惶恐道:“這是微臣應該做的,殿下不責罰微臣已是皇恩浩蕩,微臣怎敢再不盡心盡力。”
淩逸辰點了點頭:“我說過,將功能補過,你做得好,我自然看在眼裏。眼下災民倒是有著落,可我們隻有三個月的時間,現在資金也募集得差不多了,要盡快重建房舍,修築堤壩。再發一條命令下去,凡是登記在冊的災民願意重建房屋,恢複農田的,均由朝廷出資,時限三個月。同時,在全國募集優秀人才重建堤壩,按其對修築堤壩的貢獻,獎勵相應畝數的田產和房舍。”
肖燁佩服地看了淩逸辰一眼,自從受災情況統計出來,淩逸辰這幾條賑災措施可謂快、準、狠,不僅迅速穩住了災情,還解決了災後重建的大難題,不出意外,幾月後甸西郡等郡縣定便可從元氣大傷中恢複過來。
肖燁同時也為自己慶幸,雖然他是不得已才投靠淩逸辰的,但是以皇帝對淩逸辰的寵愛和他自己的治國之才,將來的勝算肯定比豫王大。也隻有得到淩逸辰的庇護,他才可能在豫王的威脅下存活下來,如此一想,肖燁心裏更加認定淩逸辰。
賑災工作在淩逸辰的指導和肖燁的督促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災民重建家園的積極性比肖燁預想得還要高,畢竟別人隻能收留一時,誰不想擁有自己的家呢?現在朝廷承諾出資,他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不過房舍重建都是按基本標準來得,畢竟資金有限,不可能隨意撥放。
對於這點,災民倒是完全不在意,原本都以為快活不下去了,沒想到現在有吃有住,還能修複自己的房屋和農田,他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由於淩逸辰開出的招攬條件十分吸引人,不少能工巧匠都紛紛趕到甸西郡,要參與堤壩的重建,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很快,三個月過去。
甸西郡的天越來越冷,整個大地都被冰雪籠罩著。好在房屋重建的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絕大多數災民都住進了新房子。
期間,羅大蠻和他的兄弟們也是出了大力,一直在忙前忙後的跑,不管是賑災物資的分發,還是庫銀分配、材料采購等,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肖燁也樂得有人幫忙,雖然淩逸辰的賑災措施不錯,但要徹底貫徹實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這次受災情況實在太嚴重了。
眼見寒冬來臨,淩逸辰讓肖燁給災民分發了一批過冬物資,災民是安置妥當了,但由於汾河結冰,堤壩的修築工作卻不得不停下來。現在河堤才隻修複了地基,原來的地基修建得很淺,用料也十分劣質,這也是大堤這麼容易垮塌的一個重要原因。
淩逸辰這次專門讓人清除了以前的地基,再根據汾河的最大水流量、衝擊力度等重新設計了大堤,用料也是選擇最好的,雖然修築進程慢了些,但大堤一旦建成,便可保汾河沿岸百姓數百年無虞。
淩逸辰始終放心不下,雖然現在汾河無事,但來年開春河麵的冰一旦化開,很難說會不會再次泛濫,大堤還沒有修好,必須考察清楚情況,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看著旁邊正在係披風的薛子陌,淩逸辰道:“我一個人去就行,外麵太冷了,你就待在驛站裏吧?”
薛子陌笑了笑:“我也想出去走走,這些天一直悶在這裏,都有些透不過氣來了。”
淩逸辰無奈,過去將他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重新拿起一件很厚的貂絨給他換上:“穿這件吧,這裏離大堤還遠,我們要在外麵待一兩個時辰,別凍著了。”
薛子陌心裏很暖,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衣食住行皆是由淩逸辰親自打點,可說是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從小到大,就連父親也不曾這樣寵過他。
顧及到淩逸辰終究是皇子的身份,薛子陌數次勸解,但淩逸辰依舊我行我素,最後薛子陌也隻得由著他。
兩人乘坐的馬車行駛了大半個時辰,總算到了汾河大堤。
比起第一次來,這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沿岸的災民見不到了,損毀的大堤亂石也已經被清走,汾河中的新地基清晰可見。
“大堤能在明年夏季之前修好嗎?”薛子陌轉頭問淩逸辰。
淩逸辰點點頭:“我讓人計算過,隻要汾河的冰一化開便可動工,如無意外,五月中旬就能修好,即便有什麼緊急情況,也還有一個多月的預留時間,定能趕在汛期再次到來之前完工。”
薛子陌欣慰道:“這就好,百姓們再也禁不起第二次折騰了。”說完眼神黯然地看著汾河堤壩,“這條河曾經養育了那麼多人,可同時也要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淩逸辰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死去的災民,這次大堤垮塌、汾河泛濫,淹死餓死的災民不計其數,現在想來心裏都一陣陰寒。
淩逸辰輕輕將手搭在薛子陌的肩頭,鄭重道:“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災民。”
薛子陌定定地看著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淩逸辰正要說話,卻發現遠處結冰的河上竟然有人在鑿冰,薛子陌也發現了,兩人對視一眼,朝那人走去。
正在鑿冰的人發現有人靠近,驚恐地看著二人,而後目光定在薛子陌身上。
對方是一個七八歲的少年,手上拿了一塊石頭,正是剛才用來鑿冰的工具,他身上髒兮兮的,隻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單衣,手腳和臉都被凍得青紫,仔細看皮膚上還有一些針眼大的血點。薛子陌知道這是被凍過頭所致,不禁關切道:“你是誰,為何在這裏鑿冰?”
許是薛子陌溫柔的眼神和話語打動了少年,少年眼中的驚恐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泛起的淚光,好半響才哽咽道:“河水淹了我家,爹娘都死了,我一個人到處流浪,沒入冬之前還能找些野菜野草充饑,現在連一片綠葉都看不見了,我餓得不行,就想鑿開河看能不能抓點魚上來。”
眼前這少年的確餓得隻剩下皮包骨了,薛子陌心疼道:“你怎麼會一個人流浪,沒有人收留你嗎?”
少年道:“之前是有戶人家收留了我,可是那家的男主人見我是孤兒,就天天逼我幹活,每天隻給一個饅頭,我餓得頭暈眼花,實在沒力氣幹活,他就往死裏打,我被打得受不了就逃了出來。如果不是前段時間發的賑災糧,我早就餓死了。可這冬天根本找不到什麼能吃的東西,那些糧食又剩下不多了,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敢動用,否則我肯定會被餓死的。”
薛子陌轉頭看了淩逸辰一眼,道:“我想帶他回去。”
“好。”淩逸辰點頭。
薛子陌回頭對少年溫言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如實道:“夏炎。”
薛子陌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夏炎,跟我回去,好嗎?”
夏炎傻傻看著他,著魔似地點點頭。
薛子陌笑著解下自己身上的貂裘披在夏炎身上,夏炎慌亂道:“我,我會弄髒你衣服的。”
薛子陌溫和地笑笑:“我送給你了。”
夏炎呆了呆,眼淚慢慢溢了出來。
薛子陌微微歎息一聲,身上驀然一暖,卻是淩逸辰將自己的大裘解下來給他披上了。他心中一動,剛想取下淩逸辰給他的大裘,便聽見淩逸辰在他耳邊低低道:“你要是再把這件也給他,我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你。”
薛子陌臉上一紅,小聲斥道:“你胡說什麼。”但手卻停住不動了,由著淩逸辰幫他係好大裘。
淩逸辰本想再考察一下汾河的情況,但薛子陌說累了想回去,改日再來。淩逸辰知道薛子陌是心疼他衣衫單薄,不禁得意地掀起嘴角,欣然同意了薛子陌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