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豁然抬頭，仿佛時間倒流到三十年前，他站在自己麵前，風兒掠過他的長發，我的麵頰，然後悠悠吹到風鈴上。可是，不同了，有一抹刺眼的白伴著我，我好疼。
    “聽我解釋麼？”他輕輕地說，語氣輕得似乎怕把水晶球兒震碎。
    我不理。
    他不語。
    又是刹那靜默。
    安靜得讓人後怕，就像最後一片落紅悠然落下，驚擾了清水碧波，留一圈圈漣漪，等漣漪遠了，便是死一般的沉靜。
    再無波動。
    “說吧，我聽著。”我終是沒忍住，忽視不了他眼中的期盼。
    “箜篌，我的確消失了三十年，那天是來與你告別的，但看你的樣子，我又不好說出口，便寫了封信給你。”他頓了頓，眼神憂傷地看著我。
    因為我冷笑了一聲，一臉不屑。
    “信中說了我要去長安曆練，大概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我送了信便離開了，但是……那封信卻被我那解除了婚約的未婚妻截了。所以你才會覺得我杳無音信。”靳叔修看了看我，歎口氣接著道，“我知道後怒斥了她，告訴她我與她並無瓜葛，並重新給你修書。”
    “可我從來沒有收到。”我依然冷漠。
    “她把事情告訴我父親了。我父親不允許我再和你來往，燒了那信，又叫送信的人回報說信已經送到，可那時我不知道。”
    “那為何後來也不肯修書給我？”我有些動容。
    “我每月都寫，堅持了三年！可你卻一封信也不回，那時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想和我有任何聯係，便……再不提筆了，娶了妻……直到前天，我努力爭取到了皇商，衣錦還鄉之時……父親把我三年來整整三十六封信交到我手上，我……我……”靳叔修一陣氣短，臉漲得通紅。
    我認真聽了。聽完慘笑一聲：“你看，你看看，我們掙脫不了，世俗會千方百計地阻撓我們，什麼幸福？等待等來的是幸福麼？”
    “可是箜篌！今天，我還是站在了這裏。我等著你選擇。”他閉上眼睛。
    我站起來，重新換起那副淡淡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我說過，我的心已經死了，任何解釋勸說都沒有用。
    三十年鑄成的堡壘，豈是一朝一夕便能瓦解的？
    靳郎……早就死在了回憶裏。
    而我眼前的，不過是一位富貴老爺，我要做到的，隻不過是好生招待著，而已。
    我向前，向前，再向前。
    暖黃色的長袖拂過他的衣襟，我將那珍貴的、他送的琺琅釵摘下，飄然的長發清悠地掠過他的臉。
    擦肩，而過。
    又聽見哪裏剛剛融化了的水重新結成冰，晶瑩美麗卻寒氣逼人。
    這是一生中，彼此最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