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楊以最小的年齡獲得國務院薦席資格，白相仁已經整整兩年沒能單獨跟他見麵了。
    對於日常所有工作都漸漸失去興致，白相仁隻能每日翻著董語拍回來的照片解悶，那一張張照片都來自高楊日常生活，他穿著家居服澆花曬太陽的樣子，穿著運動衫打球的樣子，他衣著筆挺參加宴會的樣子……
    “阿言。”
    董言走到白相仁身邊，看著那一桌子相片，眼神閃了閃，“老爺。”
    “這個月他見了許醫生三次，有什麼特別的事？”拿在白相仁手裏的照片上正是高楊的心理醫生，他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美籍華人，是白相仁高價從美國拽回來的，主要是幫助高楊做心理輔導。從醫學的角度講，抑鬱症與自閉症等都屬於有延續性和可再發性心理疾病，他不能冒這個險。
    而因為一些原因，高楊一直不是很願意見這個許醫生，那麼在一個月內就見了三次，想必是有什麼困惑解不開了。
    董言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恭謹的答道，“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阿言，再問你一次，如果還是相同的答案，你就直接回港州看祖屋去吧。”白相仁微微挑起下巴看著身側的青年，這個青年從小在他身邊長大，董家對於白家來說也有著非凡的意義，所以從小他對這兩兄弟可以說是要求並不嚴格，現在也是很多事情上都放手讓他們兄弟接管，隻除了高楊的事情。
    董言顯然也很清楚，他看到白相仁的瞳孔顏色深了深，這是他發怒的前兆，於是立刻說道，“是大少說不想讓您跟著一起擔心，這才沒說。”
    白相仁仍舊看著他，董言暗暗擦了把冷汗，繼續說道，“大少接到一些恐嚇電話和郵件，是關於這次的推薦名額。”
    白相仁伸手想要拿起桌上的電話，但手唐突的停在了空中，最後落回了身側的扶手上，他最近更顯得清減，連指骨都明顯起來，但是手指敲擊在木質扶手上仍舊有力，白相仁看起來有點焦慮，不過整體上看不出動搖的痕跡。
    “楊楊最近精神狀態如何？”白相仁貌似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道。
    董言摸不清他的想法，所以隻能照實回答道，“應該是失眠症犯了，整夜都睡不著，偶爾利用中午時間小睡一會兒，但食欲不是很好，另外家裏安排了他與喬二小姐訂婚的事，讓大少……讓……”
    董言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一些東西，立刻閉上了嘴。
    但此時白相仁心裏想的反倒是另一件事，他在想桌上的那些照片裏神采奕奕的高楊是不是那崽子特意做給他看的，不然他怎麼會發現不了他狀態已經這麼差了。
    終於還是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白相仁撥通了那個在腦袋裏徘徊無數次的號碼，在短短的幾聲忙音之後，青年特有的溫潤嗓音傳來，“相仁？”
    白相仁很想念他的聲音——那經過了變聲期卻還是如此清澈好聽的聲音，他的男孩……隻是不知道該從什麼話說起，太多想說的積攥在一起，反倒變成了簡單的一句，“我幫你。”
    “我沒什麼事。”高楊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你別聽外麵傳的那些，我還能處理。”
    “楊楊，我想你。”白相仁一點也不關心那些恐嚇電話恐嚇信，也不關心喬二小姐，他隻是想高楊，想讓他回到自己身邊。好讓他能全心全意的保護著自己的人，讓他找回那份歸屬感，如此而已……
    高楊很長時間沒有再說話，最後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長長的忙音過後是急促的提示音，但是白相仁隻是拿著話筒放在耳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董言。”
    董言渾身一震，趕緊壓低上半身，“是，老爺。”
    “都清了，別讓任何事打擾他，他需要時間。”白相仁對於董言的了解，自然知道恐嚇電話和郵件的來源不難查，至於始作俑者是誰董言肯定已經掌握了，缺的隻是一個封口令。
    董言很快領命而去。
    可惜的是，當白相仁以為自己做的沒錯的時候，董言的行為激怒了恐嚇方，於是在隔天的下午，高楊臉色蒼白的推開了白相仁的房門。
    書房裏白相仁一如平時一樣翻看著手裏的照片，抬頭就看到高楊略有些顫抖的站在門口，他驚訝的開口，“楊楊？”
    隨即趕緊起身走過去，高楊卻在看到他起身的同時就後退一步，那種不信任與回避的態度讓白相仁很疑惑，“你怎麼了？”
    “……你是厲害，白相仁，你厲害……我盡力了，我不想影響你的判斷……可這次，我真的沒辦法了，我沒辦法麵對你，我決定申請常駐法國大使館，你不要再派人跟蹤我，以後……不，是永遠也不要再管我的事！”高楊幾乎一口氣說完，然後用與語氣完全不符的悲傷痛苦的表情最後看了白相仁一眼，真的是最後一眼，那之後他的轉身沒有絲毫猶豫。
    白相仁看著他越走越遠，卻沒有追上去，在隨後趕來的董語眼裏，他們的老爺好像失去了靈魂一樣，完全不同於之前的那種黯然，他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老爺？”
    “說說情況。”白相仁語氣仍舊平穩。
    “一條漏網之魚在身上綁著土炸彈襲擊大少的車，當時車上是喬二小姐和一名保鏢……好在大少臨時有事推遲了出門時間，可惜喬家勢必要追究，所以……”董語平時的八麵玲瓏此時都派不上用場，而白相仁的臉色說不上多好也沒有多壞，就是透著一股怪異。
    這是怎麼了？！
    他們從小在白家長大，除了外出的幾年一直跟在白相仁左右，從來沒見過白相仁不知所措或者為什麼事情所困，當然高楊的出現是個例外，他這個例外讓白相仁變了，雖然麵對其他人時還是一樣，但麵對高楊，他們的老爺就如同墜入愛河的傻-逼青年……不，也許還要更嚴重一些……
    “老爺……”
    白相仁抬起一隻手製止了董語繼續說下去，他隻是那麼站著，全身散發著想要靜一靜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