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現在唯一能點醒宗玉的一句話了。這艘船就像一座森林，一片沼澤，隨便說什麼都好，弱肉強食，那麼多人虎視眈眈一個位置，稍不注意，從上麵跌下來，一會兒就不見了。
    “我想我應該振作起來。”宗玉翻了個身，“我想，至少今晚讓我先休息一下。”明天我還會做回我自己的。
    莫雷知道，已經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晚安，睡個好覺。”
    “留下來陪我？你不擔心我會想不開？”宗玉問。
    “我擔心吉爾想不開。”莫雷轉過身，笑了一下，又轉過去。能開玩笑，說明原來那個家夥又回來了。
    “哈哈。”宗玉大笑兩聲。他大笑的話，一般隻有兩聲。
    “別這樣笑了，像個夜梟。”莫雷回敬他。
    “回去吧你，別讓傑尼擔心了。”宗玉問候最後一句話，向他揮手。
    然後房間裏又隻剩下一個人了，黑暗的房間裏，連星星都不曾進入這個裏，海水也不願意招待天花板。
    這樣的全然的黑暗中，我要走出一條路。有些人會害怕這樣的危險，但宗玉卻很喜歡，甚至感到十分安心。
    我們死去之後，終歸是要回到黑暗中的。為什麼不在我們還活著的時候就去習慣它？
    宗玉想繼續大笑兩聲，可是他笑不出來。他寧可此刻此刻像一隻夜梟。睜著大眼睛，看著黑暗。
    然後，天泛起了一絲光明。天總會亮，宗玉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它快一點來還是最好不要來。
    吉爾也睡不著，天還是蒙蒙灰的時候，他就站到了甲板上。霧氣吹到人的臉上，清爽而又舒適。海上有美麗的日出，他從來沒有看過，這些日子太忙了，也許美景會讓我們開心一點。
    甲板上，遠遠坐著一個人。一個人，孤零零的，麵朝太陽升起的地方。
    “早。”吉爾走過去，又是宗玉，在你注意的時候，你總會遇見他。
    宗玉頭，對著他嫣然一笑，薄霧散去，天又亮了一點：“早安。”
    吉爾也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他的腦袋裏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些椅子，在這裏放一夜嗎？”
    “是啊，怎麼了？”宗玉問，他有些奇怪，這個人怎麼想到這些？
    “萬一晚上有風暴呢？”不是都到海裏去了嗎？
    “船上的東西都是釘死的。”宗玉解釋，“船又沒有特定的航線，隨便走，繞開就行了。說實在的，我還沒有遇到過什麼大的風暴呢。”
    “體驗一下？”吉爾問，眨著眼睛，像一個小孩。
    “別做這樣的動作，不適合你。”宗玉拍了他一下。
    周圍的人多了起來。一對身著普通服飾的夫婦，一起靠在欄杆邊上，看著遠處的海平麵，點點金色的雲，一會兒就會蔓延開來。
    “有種書香氣。”吉爾看到兩個人說。
    可能是感到有人在看他們，兩個人回過頭，女人禮貌地對著他們點了一下頭。隨後兩個人又轉過頭去，繼續看著海。
    半個太陽冒出來了，“好像半個鹹蛋黃。”宗玉用手比劃了一下。
    “那是什麼？”吉爾靠著他問。
    “端午節吃的，好懷念啊。”記憶中僅有過的一兩次味道被勾了出來。宗玉才想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到過家鄉了。想到端午節，他又想到別的，湯圓，粽子。真是誘人啊，越想越勾人。
    “下次回你家的時候，記得請我。”也許是他一臉神往的樣子吸引住了吉爾。
    沒等宗玉回答——“好巧。”索菲亞坐到他們旁邊，身邊的男伴有些尷尬。
    “請坐。”宗玉指著椅子。
    “謝謝。”他不禁對著宗玉微笑了一下，索菲亞立刻瞪了他一眼，他將頭低了下來。
    “他非要來看日出。”女人光是笑，就足以抵得上那大半個太陽了，“害得我這麼早起來——女王也是來看日出的嗎？”
    “恩，反正睡不著，幹脆起來了。”甲板上已經有船員了，宗玉示意要一壺茶。
    “不是我說，女人這樣很容易變老的。”她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宗玉的眼睛。非要從宗玉身上贏回一盤。當然，能獲得吉爾的喜歡最好，不能，打擊打擊宗玉她也是喜歡的。
    一晚上沒睡覺，宗玉的眼圈自然不淺。宗玉不自覺伸出手指碰了碰眼下，吉爾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看著他，那種溫柔的眼神好像在說：已經很好了。
    “我們要用早餐，你們要來點什麼？”宗玉擺正了身姿問。
    “我們……”男人正要說話，索菲亞打斷了他：“正好，牛奶，香蕉，培根，燕麥。他和我一樣”真沒意思，一會兒就恢複了。
    端著茶的船員正好來了，吉爾點過了餐，他的食譜和女人差不多，宗玉要的是瘦肉黃瓜粥。
    “這位，介紹一下。”宗玉指著陌生的男人說。他實在是太平凡了，絕對是扔在人群中就找不出來的那種，理論上不應該出現在這位大小姐身邊。要是配的話，在鈴身邊正好，不過，他也不會出現在鈴身邊的就是了。
    說到鈴，他已經和亞瑟聯絡過了，說是可能看見了他的妻子。雖然不能確定，但那個男人還是決定過來一趟。
    “我是愛德華。”男人說，發現了一個優點，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口齒相當清楚，一點不像表麵那麼木訥。
    “別多話。”女人拍了一下他。男人真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宗玉還想問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的，現在也問不出口了，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種尷尬是時刻，船員端著他們的早餐來了。
    太陽已經完全跳出來了，正對著的索菲亞眼睛受不了，男人體貼地撐起傘。
    宗玉拿到東西，環視了他們一眼，表示要開動了，然後就拿起勺子，滿滿一勺，全部塞到嘴裏。
    幾個人都看著他，從來沒有看過有人這樣吃飯的，一般都是小口小口，才符合禮節。
    吉爾現在才發現，看著他吃東西，連自己盤子裏的東西也變得美味起來：“我們兩個換吧。”
    換？為什麼？我都吃過了誒。宗玉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換吧。”看上去太好吃了。
    沒辦法，宗玉把自己的盤子拖過去。吉爾嚐了一點，但是，不是那麼好吃啊。再看看那宗玉，對著自己的燕麥，依舊大口吃的很香。
    索菲亞又想說他了，隻不過宗玉的速度比較快。
    “對待食物，我們要有一種好的態度。”宗玉停下說，“這樣吃法比較香。”
    是嗎？吉爾試了試，果然。“果然。”愛德華趕在吉爾之前發出了聲音。索菲亞接著又是一個巴掌。
    三個人都是那樣，隻有索菲亞一個，慢條斯理，顯得格格不入。
    “你們起的好早啊。”鈴打著嗬欠，慢悠悠過來了。
    “不早了。不像你，晚上比較忙。”索菲亞將從女王那受來的火，加到了她身上。
    過來的那位向來對她視而不見，直接站到宗玉身後：“昨晚怎樣？”想通了沒有？
    這話比較曖昧，吉爾忍不住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另外兩個人的耳朵也豎了起來。
    “你們兩個，非禮勿聽不知道啊？”鈴點著他們，很明顯趕人走。然後某人也向她學習，裝作不知道。
    “我很好。”宗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不用背著對麵的兩個人。
    “那就好。”女人說，旋即她就離開了，大概是不想麵對對麵兩個人。
    隨著那個女人的離開，索菲亞也覺得無味了，也就拉著愛德華離開了。男人本來還想坐一會，但是被女人強製帶走，隻能笑笑。
    “看來，那個女人也有人看著了。”吉爾看著兩個人的背影，真的是為他們祝福。
    誰知道呢。宗玉沒有說，有時候女人找一個男人，並不是因為她喜歡他，他適合她，而是，可能因為針對那個特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