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吧。”吉爾一臉寒氣。
    “夠了……”宗玉瞬間老實了。
    “一起看看雪花吧。”我記得，你家鄉的舊曆新年要到了。
    恩。說是忘了，哪裏能真正忘了呢？船上也有中國人啊。
    “一家子人都要在一起。”他說。還要放爆竹，貼對聯，吃年糕。
    “恩，我們四個人，就是一家子。”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難得宗玉喝了一點酒。
    雙頰通紅的宗玉，一會兒就睡著了。
    吉爾看著他，天使降臨了人間。
    到了一個不遠的港口，最後聽著港口的爆竹，過了一個冬天。
    這個冬天似乎是紅色的，連那鉛灰色的天和鉛灰色的海都變成了紅色。
    碎紙鋪滿地麵，像是鋪上了一層紅地毯。街上有人迎親，幾輛軍用轎車，掛著紅燈籠，裏麵坐了個蓋著紅蓋頭的新娘。
    另一條街上，一座大宅子麵前，掛上了兩隻白燈籠。
    “為什麼要掛上白色？”特別是在這樣的新年裏，吉爾問，兩個燈籠，映著漆黑的門，在一片紅色中，顯得格外突兀，從船上都能看到。
    “因為有人故去了。”宗玉回答。
    吉爾大概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吧，死亡，有時候很遠，有時候又很近。
    “你會紮嗎？”吉爾看向他。
    “會一點。”
    “那，我們明天來紮燈籠吧，或許哪一天就用上了。”吉爾很淡然地說，就像討論明天吃什麼一樣。
    宗玉轉身讓莫雷買了竹條和白紙。
    看到莫雷將裁成四方的紙送來的時候，他想起一個故事。
    男孩子和女孩子，是朋友，男孩生病了，於是女孩子想到母親說的紙鶴的故事，她在午夜之前折好一千隻紙鶴，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可是，紙不夠了，還差一張，女孩子的第一隻紙鶴折壞了，母親沒有準備多餘的紙。
    於是男孩子死掉了，女孩子也傳染了病，死掉了。
    宗玉把這個說給吉爾的時候，忍不住感歎了一句：“兩個人死在一起了呢。”
    吉爾不說話，這些白紙，做一對燈籠，太多了。
    莫雷與傑尼也來了，四個人一起，每個人都笨手笨腳的，傑尼的手被紮了好幾下，莫雷幫他舔幹淨，吉爾就將自己的手伸到宗玉麵前。
    宗玉用軟紙，在他手指尖的紅點上係了一圈，打了一個蝴蝶結。
    誰都沒有說話。
    或許有一天，整艘船都會掛上白色的燈籠吧。
    三途河上的渡船，是不是也是由這些燈籠來指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