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廣場上，宗玉又活了過來。
    世界上熱鬧的地方大多相似，一個個小的攤位組成集市，有趣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帶來有趣的東西，說著有趣的話。
    “這個，這個。”宗玉又指著一個鈴鐺，是栓狗用的，上麵有立體的蝴蝶結。
    “很好看啊，想要嗎？”吉爾問，他開始構想，“再買一隻小狗，你就不會無聊了。”
    “我不要。”小狗的生命，比起人來，短暫太多了。它死了，我會很難過的，而且是難過很多年。
    宗玉說不，吉爾也就將計劃放下了。
    吉爾呢？我死了，吉爾會不會難過很多年？
    還是到最後，把我忘了？
    “看這個扣子，和你的一件衣服很配。”吉爾指著一個上麵標有骷髏的扣子說。
    “純金的扣子哦。”店主微笑著，他並不急著推銷東西，這裏的每一個晚上都很熱鬧，不缺一枚扣子。
    “不要。”宗玉立刻接到。
    金扣子……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不要也罷，扣子，隻要能好好扣住衣服就好了。
    吉爾拉著宗玉繼續往前走，身邊擦過很多人，人海中，遇見這個人，隻是這個人。
    “你沒有想要的嗎？”吉爾看他還在左顧右盼，他想給他買份禮物作為紀念，紀念他萌動的心。
    “真的什麼都可以嗎？”宗玉這個時候突然忸怩起來。
    “什麼都可以。”不過要是星星的話，就麻煩了。
    “能不能……給我買雙手套？”他小聲問。
    手套？
    手套有棉布的，羊皮的，蕾絲的，縫金扣子的，緞帶的，點綴寶石的，全指的，半截的……據吉爾所知，還有金絲編的。
    “不行就算了。”宗玉飛快地說，剛才的話，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他不同意最好。
    “為什麼要手套呢？你隻待在船艙裏，那種東西是不需要的。”
    為什麼呢？宗玉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潛意識裏一直很想要。
    別人都有，隻有宗玉沒有，哪怕是通了一個洞的也沒有。這種東西，是不需要的，戴了做事很不方便。
    腦袋很痛，像是有無數的蟲子在啃食。
    宗玉立住不動，等著痛苦過去。他死死抓住吉爾的衣袖，幾乎要抓破了，額上的冷汗一滴滴流下來，手背上，額頭上，青筋畢現。
    吉爾往前走，突然被人拽住，宗玉立在那裏不動。
    宗玉不發一言，連哼都不哼一聲。
    “怎麼了？”他問，但低頭，看到了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睛，他立刻握住宗玉的肩，“哪裏不舒服？”
    即使痛死，宗玉也不會叫的，他就是這樣倔強的一個人。
    他死死咬著唇，還是不發一言，若隱若現的燈火下，嘴唇鮮豔欲滴。
    玫瑰什麼的比喻，太老套了，太俗氣了，十個女人裏，九個玫瑰，還有一個幹巴巴的百合。
    但是，還是玫瑰最貼切，美麗的玫瑰，嬌豔的玫瑰，含苞待放的玫瑰，千姿百態的玫瑰。
    “沒什麼。”宗玉又緩過來了，他很牽強，想笑又笑不出來，看起來就像是要哭的樣子。
    “我們去買手套，我知道這邊上有一家很好的手套店。”吉爾緊緊握著宗玉的手，帶著他走出人群，坐上一條小船。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宗玉，一臉複雜地看著他。
    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他對我這麼好，他也讓我傷心過。
    一些紛亂的，雪花般的碎片，想要去追尋，立刻像蝴蝶一樣，嘩啦嘩啦飛走了。
    吉爾，都是吉爾，我可以不記得自己是誰，但是，唯有這個人，不可以忘記。
    月亮被打破了，又複合起來。墨一樣的水，倒影的光格外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