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扯出個笑，有些尷尬，“柳公子也好興致。”
     柳雲笙垂手站立，一身白色衣衫掩去了商人的銅臭，倒是多了幾分才子的氣質。
     他欠身聞了聞她手中的湯，笑著打趣，“玲瓏姑娘果真是性情中人，不拘小節。”
     玲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人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知為何，但是不管怎樣，她都要小心應付著。
     想到這裏，她勾出一抹淺笑，“柳公子為人風趣幽默，實在乃錦都女子之福啊。”
     柳雲笙抬手接過還有餘溫的瓦罐，淡笑著詢問：“不知柳某有沒有這個福氣，品嚐玲瓏姑娘的這盅當歸湯呢？”
     他問的彬彬有禮，玲瓏臉上騰地一紅，忙擺手，“柳公子客氣了，這湯是我替別人看著的，做不得主。”
     柳雲笙探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最後吐出一句，“既是如此，那柳某不打擾了，玲瓏姑娘可要小心看好，別被人偷了香才好。”
     他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處，玲瓏喘了一口氣，手幾乎要托不住滾燙的瓦罐。
     她小心地放好，捏捏耳垂，心裏暗自慶幸著自己沒有真的喝下去，當歸甲魚湯，這個柳雲笙還真給自己麵子，不過，他最後那句話，確實發人深思。
     發生了這麼一出，玲瓏自然是沒有了覓食的心思，躡手躡腳地回到座位，碧珠已經急得團團轉，看見她就像見了救星般，扯著袖子不放。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我就去了趟茅房，你就不見人影，唔，對了，嬤嬤剛才差了人來告訴你，要你準備一下，等下雪蓮姑娘表演完，你就上去。”
     “啊？”玲瓏擦擦額頭的汗，心跳還未恢複正常，一聽這個消息，瞬間癱在椅子上。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玲瓏施施然上了台。
     她今天一襲粉色小衫，不比杜鵑明豔動人，也不比牡丹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小家碧玉的從容羞怯。
     她在椅子上坐好，微一閉眼，再睜開時，流暢的音符已經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裏，這一首，是那首《歸人賦》的姊妹篇，名為《離家賦》。
     她眼神專注，手裏隻有不斷跳躍的琴弦，心思百轉千回，那淡淡的離愁，暈染了每一個人的情緒，不過短短數月，玲瓏卻已仿佛離家數年，她當時譜這首曲時，本隻想做自己娛樂之用，可眼前箭在弦上，她也不得不發了。
     牡丹的眼神施壓，杜鵑的命令警告，她也不放在心上了，縱使成為眾矢之的，她也要拿到這個位子。
     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現有西尋玲瓏，才華驚世，可是，最後一個音符完成之後，玲瓏放眼全場，竟找不到一個知音。
     心中不免失落，以至於下台時，連禮都忘了行。
     碧珠攙著她，在她耳邊低語，“姑娘，柳公子送了東西過來。”
     “知道了。”
     她點點頭，心思卻不知飛向了何處。
     接下來又有幾位姑娘上台，眾人卻是興致缺缺，連掌聲都少了許多，玲瓏沒有心思看熱鬧，托著腮盯著自己的鞋尖入神。
     碧珠推了她幾次，沒有反應，便也由她去了，反正上過台就算是完成了杜娘的囑咐了，她也沒有勉強，隻是親自過去謝了柳雲笙，回來就一直守著玲瓏。
     撫琴比試完成，接下來是評委投票的時間，玲瓏終於從沉醉中醒來，眼神迷離地望著台下，“什麼時候了？”
     “姑娘，現在剛過午時。”
     碧珠手裏端著一盤點心，乖巧地遞上去，“姑娘餓了吧，先吃點點心墊墊。”
     玲瓏沒精打采，平日這時候，她已經吃飽喝足要午睡了，偏生這折磨人的比試，都過了午時還沒有完。
     “不用了，我再等會，比試結果出來了嗎？”
     碧珠眼前一亮，“姑娘，這次你肯定勝出啊，我剛才去看了幾眼，四皇子在嬤嬤麵前誇獎你呢。”
     “哦？”玲瓏疑惑，她還以為那個眼高於頂的四皇子跟牡丹暗生情愫了呢，這倒是有趣了些。
     “他怎麼個說法？”
     “唔，”碧珠歪著腦袋，“好像是什麼伯牙什麼期，知音什麼的，我聽不太懂。”
     “沒關係，我懂就行了。”玲瓏眼裏光芒大盛，坐在她邊上的文人騷客幾乎看直了眼。
     比試結果當場貼出來，碧珠看花了眼，卻沒在上麵看到玲瓏的名字，她好奇，跑去問杜娘，“嬤嬤，為什麼我家姑娘沒有名次呢？”
     杜娘頗為惋惜，“因為她擅自做主，改了曲目。”
     “那牡丹姑娘也改了呀？”
     碧珠並不滿意她的答案，繼續追問。
     “牡丹隻是填了詞，而玲瓏則是直接換了曲目，唉，真是任性。“
     杜娘也很惋惜，碧珠耷拉著腦袋回去，看到一眾姑娘幸災樂禍的目光，心裏更是難受。
     玲瓏倒是豁達，甚至反過來安慰她，“沒有就沒有，大不了下麵的比試再贏回來就好，你別難過了。“
     比試結果正式貼出，如果沒有人有異議，就要直接公布到衙門的公告欄裏，杜娘慎之又慎，遣了小廝剛要離開，被一個聲音叫住，“嬤嬤且慢。”
     這聲音，清冷幹淨，在炎熱的夏日給人一種清涼之感，玲瓏不由得對那人多了幾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