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裂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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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師傅!”星染見狀,一把撲上去抱著書夷的手臂,道:“這回翎神也是要去的,咱們若是隻燒了自己的,那,那他怎麼辦?”
書夷指尖那火焰一甩就滅,甩完了捧起星染雙手,語氣故作矯情道:“小可憐兒啊,你這廂不是喜歡上那翎神小子了吧?”說完還像摸小狗似的去摸她腦袋。
星染紅著臉低聲反駁:“師傅你若是再胡說,我就不帶你去鬼界了,讓你一人留在這兒,無聊死你……”
書夷故作憂愁歎了口氣:“有了翎神不要師……”
大約未時三刻那會兒,星染與書夷終究是騎著兩隻千年老龜來了幻海之境。星染將老龜往樹幹上頭那麼一栓,抹了把汗,歎息道:“可真是累死我也,險些就要耽誤到晚上了。”
原來方才中午時,星染她娘做了頓好的,將家中所有孩子聚在一塊兒,算是同星染做了個餞別宴。宴上星染一大把哥哥姐姐皆朝她敬酒抹淚,她隻得以茶代酒,一頓飯活生生吃了一個時辰,還不算同眾姐姐一塊兒懷念幼年的時間,最後是將眾人都給灌倒了,這才同書夷一塊兒出來。
“說真的,咱們這回前去鬼界,且不說能否尋到那幽族,就算是路程甚的,怕也是要個一年半載,噢,那還算是少的。”書夷大模大樣坐在千年龜背上,從一邊箱子裏抽了小疊紙錢出來,折成扇子的模樣扇風。
從敖岸之境出來時,他從湖泊中抽出了許多清水,凝成了個托盤的模樣,將三箱子冥錢全都托在上頭,一路運了過來。
星染此時瞧了瞧那三隻烏漆抹黑的大箱子,甚是憂愁,抹了把汗:“管它呢,權當出去玩兒了幾年再回來也好。”又四下瞧了瞧,疑惑道:“翎神怎的還不來,午飯前他分明用法術喚了隻紙蝶來告訴我一切妥當啊,不是出了甚麼意外吧。”
正左顧右盼,她二人就瞧見遠處兩抹雪白,迎著當頭烈日,白鶴似的朝這邊翩翩飛來,一落地,正是翎神與一位粉衣長發的女子。
星染見他來了,便倚著樹幹,瞧著翎神笑道:“怎的這時候才來啊……”頓了頓,伸手朝後頭一指:“瞧這三大箱子冥錢,那鬼界不能用陽間的錢,我與師傅本是想燒了給自己,但忽然想起你,便將它們給抬過來了。對了,這姑娘是?”
那女子朝星染行了個禮,悠悠道:“小女子名喚蟬仙,乃是翎神的玩伴,這回同你們一塊兒前去鬼界。”
一邊書夷勾起嘴角,輕聲道:“有趣有趣,這趟鬼界之旅人倒是越來越多了,想必定會熱鬧得緊啊。”
“蟬仙是在我要出門時才跟上來的,我便沒來得及同你在紙蝶上頭說清了。”翎神在星染跟前站定了,左臉上依舊生著那些妖異好看的符文。他瞅著星染笑了笑,笑容倒是很溫和:“你們在此處等了很久?當真對不住。”
星染瞪著眼瞧了他好半晌,而後噗嗤一笑:“翎神你沒事兒吧,怎的忽然變得這般生疏?蟬仙你快些過來,在這寫上名字,我與師傅要開始燒紙錢啦。”說著就從袖中掏出紙筆,在半空裏攤開了,將筆遞給蟬仙。
且先不說那張白紙能夠懸浮於空中,就連手中毛筆上竟也沾了黑墨,蟬仙凝視那毛筆半晌,又瞧了瞧星染一塵不染的衣袖,猶豫片刻,卻還是在那懸著的白紙上頭寫上了大名。寫好了將筆交還星染,蟬仙詢問道:“寒姑娘想必是精通法術了,方才我寫字時,那紙分明騰空,但居然紋絲不動。”
星染臉一紅,目光朝書夷那兒望了望,不好意思道:“這……這紙筆皆是我師傅施的法術,他教過我許多回了,我愣是沒學會。”
蟬仙聽罷,點點頭,也不再說甚。倒是翎神在一邊笑了笑,勾起唇角對星染道:“你也就對攻擊法術在行了,我瞧你連防禦都不怎麼懂,竟能被上回我的羽刃給嚇成那樣……”
“你少得意,下回再對決看我不將你打得抱頭鼠竄。”星染將紙幣遞給書夷,兩人忙著將紙錢都給包在一塊兒,把眾人的名字一一寫上。而後翎神與蟬仙也一塊兒去幫忙,不多時便完成了,火一點,頓時燃了起來,熱浪滾滾。
書夷將星染的脖子用手臂勾著,搖頭歎息不已:“唉唉,徒兒啊,想咱們這還活在世上呢,就要大費周章給自己燒紙錢了,這是個甚麼道理啊。”
星染不答話,中午吃得有些多,眼下昏昏欲睡。一邊翎神斜著眼睛瞧她半晌,忽然笑道:“星染,你是想睡覺了麼?不如咱們今日不要去裂角城,回去睡個美覺,也好等陰間鬼差將冥錢都替我們盡數存起來。”
一聽這話她瞌睡便醒了,抓著翎神的雙肩驚慌道:“什麼?鬼差還有替人存錢的道理?咱們若是去晚了是不是就沒錢了?”
翎神憋笑憋得胸腔生疼:“我就是想將你的瞌睡嚇醒……”話還沒說完,腦門上就挨了狠狠一掌,星染怒道:“好你個壞小子,嚇死姑娘我了!”
二人又鬥了幾句嘴,一邊書夷是捏著小疊未燒掉的紙錢扇風,蟬仙則默不作聲盯著那團快要燒盡的紙錢堆,偶爾看看翎神。就這般,等紙錢全都給燒盡了,星染便牽起一邊千年老龜的金繩,說是要趕時間去裂角城。
“你……你同書夷公子就騎烏龜去?”翎神驚得下巴都快落下去了。
書夷作扇風狀,衣擺被風吹得宛若仙霧:“翎神小子別小看咱們的千年龜,能騰雲駕霧的哦。”
星染在旁邊下巴一抬,神氣道:“就是就是,比你飛得還要快上許多哦。”她語氣輕鬆明快,一雙藍眸子裏仿佛有海光在熠熠生輝。
這些天,隻要她想著翎神左臉上頭的符文來曆,心裏就會一跳。或許翎神並未察覺吧,自從薄幸逝世,他那神情同語氣都像是紋絲不動的湖麵,哪怕大風吹過,也是濺起微不可聞的細小漣漪。而星染同他剛認識那會兒,他意氣風發銀發若雪,何嚐是現在這般模樣?
但方才星染發覺了,翎神望向她的眸子裏,似乎生出了些發自內心的高興情緒,並非苦笑也並非勉強的笑,而是隻有順心快樂時,才會有的那種情緒。
於是自然而然,星染的心情也變得好上許多。
“這便是蓬萊千年龜?”蟬仙望著星染牽著的那老龜,紅眸中微光閃閃,“我曾在書中讀到過,蓬萊千年龜產自蓬萊,十分稀有,能日行千裏……便是它們了?”
“姑娘好眼力。”書夷雙腿一跨,騎上他的那隻老龜,悠然道:“眼下眾妖每每想著念著的事兒便是奔向昆侖,升仙升神求長生,甚少有妖還記著蓬萊那地方了。唉,我這千年老龜一被人瞧見就說是河中的老龜,今日總算是有人將它給認了出來,我得替它謝謝姑娘才是。”說完,動作甚是標準地朝著蟬仙行了個禮。
蟬仙不慌不忙,也朝他回了個禮。
星染與翎神二人互相看了看,皆是一副忍著笑的模樣。
如此這般,四人之中有兩個展翅高飛,另外兩個騎著那騰雲駕霧的千年龜,速度皆是差不了太多的,在日暮黃昏之前趕到了裂角城。
剛落在裂角城之外,星染便在一片晚霞似火,仿佛灼燒天際的橙光裏,瞧見了城內景色。
妖界種族甚多,雖說盡是妖怪,但模樣大都不同,建築風格也都不大一樣。從前她跟著爹娘去過許多種族的地盤,也瞧見了許多怪模怪樣的屋子。有的房屋長角,房子一半埋在地裏,一半露在上頭,有的長亭幹脆用巨大的妖怪頭骨建成,就那麼倒著往地上一插,就成了亭子。
總之,星染瞧見過許多許多古怪的亭台樓閣。
但眼下她望著這被暮光籠罩的裂角城,卻覺著自己仿佛置身與巨大神跡————亦或是魔跡之中。
星染腳下是一片幹燥堅硬的土地,視線一路向前,驀地一個山頭般的突起,地麵瞧著卻仿佛是被什麼人從裏頭向外給劈開了似的,巨大裂縫像傷疤似的縫在那山頭最高處,將整座城給劈成了兩份。她瞧著,就覺著這地方像個被劈開的山,上頭是裂穀開口與奇寬的裂痕,下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淵,而城鎮就建在這巨大裂縫的兩邊。
或許是有些年頭了,竟有人在裂縫之上築起了橋,將兩邊鎮子給連了起來。
書夷把星染腦袋一拍,悠閑道:“徒兒想甚呢,還不快跟上來。”
星染橫他一眼跟上眾人,又將目光挪回去,漸漸朝著遠處看,翎神見了便道:“這裂角城的模樣好生奇怪,我倒是頭一次來這兒……從這兒就能去鬼界了?”
“那是自然。”書夷將手中冥錢折的扇子撫來撫去,“我問過熏池,他說子時那會兒出門,沿著裂角城這條巨大裂縫往前頭走,邊走邊往下頭看,直到瞧見深淵中一團幽藍幽藍的冥火就對了,而後朝著那冥火跳下去,便能抵達鬼界。”
此話一出,旁邊三人皆齊齊愣住了,好一會兒,翎神才緩緩道:“這……原來熏池上神是讓咱們集體跳崖尋死麼……如此這般,倒真能抵達鬼界,絕無意外。”
星染在一旁石化半晌,聽他這話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書夷麵上閃過一絲緋紅,很快卻又正兒八經回他:“翎神小子這就說錯了,等咱們尋到了那處幽藍幽藍,跳下去過後若是覺著不對頭,施個法術不就浮上來了?何來尋死一說……”他說話時眼珠亂轉,顯然熏池同他講這事那會兒沒想到這點,方才被翎神一提點才想起來,尷尬的很。
因這裂角城的景致著實有種肅穆愴然之感,四人走走停停,見著古怪的東西便要嘰嘰喳喳討論許久,直到夜幕降臨才抵達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