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亮，從車窗往外望去，蔚藍的澄空明淨如洗。我就坐在新幹線裏無所事事的發著呆，隨著車平穩又迅速的朝著京都而去。
    我的兄長就坐在我左手邊的外側，專心致誌地看著車內提供的報紙。這專注認真的神情，頗有些不凡，仿佛沿途的風景都不值得他目光的稍作停留。
    他一直都是這副成熟穩重的樣子，年長我兩歲的他也不過剛要成年，身上卻總是洋溢著類似優等生或者精英的氣質。
    不過說實話，他的行為從來就沒有和年齡相符過，我一直都注視著他，或者，仰望著。
    如此刻板又循規蹈矩，足夠單調無聊。
    令人乏味。
    “怎麼了。”
    “沒什麼。”
    迅速收回目光，我轉頭看向窗外。
    他沒再說什麼，又繼續看他的報紙。
    我想我不應該答應和他一同來京都。
    父親的企業需要在日本繼續發展，所以葉家當前要的是能夠辦妥這件事的負責人，就像葉洺淺，我偉大且優秀的兄長這樣的人。而我，隻不過是個仍舊活在家族羽翼下的小少爺而已，原本就不應該出現。
    “你需要一個曆練。”我的兄長如此嚴厲又不容反駁的說道。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也知道這一定是父親的意思。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形著實讓人懊惱。如果當時我有試圖拒絕，也許此時此刻就不會這麼鬱悶了。
    和兄長大人的旅途實在算不上愉快。一路上，我們都隻是這樣沉默著。
    傍晚的時候新幹線終於把我們帶到了京都。
    我輕巧的幾乎是雀躍的跳下了新幹線，他跟在我的身後不發一語。現在是最炎熱的夏季，可光線已經開始暗淡了，太陽的餘暉無法再給我炎熱的感覺。
    空氣中彌漫著稍許沉悶的因子。
    我的兄長大人照例是不讓我拿任何行李，他提著我們旅途中所有的物件，站在我的左邊與我並肩而行。他的臉色如常，波瀾不驚，我知道他習慣於把所有的東西都自己承擔。
    固執的人。
    不過這樣也好，我樂得輕鬆。
    有旅館的車來接我們，兄長預定好了京都最有口碑的溫泉旅館。工作人員服務周到的幫助我們卸下行李，安置在房間裏。
    接著就是晚餐的時間。我能幹的兄長自然安排好了一切，我隻要張口就能吃到所有京都的特色美食。
    “怎麼樣？”
    “恩，不錯。”我點點頭，沒有推拒他為我夾得菜。
    這菜的味道美味且有些令人懷念的熟悉感，我恍惚記起曾經來過這裏，是同一家旅館。
    我低下頭專心的吃著盤裏的食物，一天的奔波讓我乏了，我什麼也不想去想。
    晚飯後的溫泉我期待了很久。
    收拾好衣物踏進去的時候，我絲毫不驚訝偌大的溫泉裏隻有我和兄長兩個人。
    顯而易見，他一定幹了些什麼，譬如用金錢包了整個浴所。
    奢侈的人。
    他有能力也有資格享受最好的。而我，隻是沾了他的光。
    我脫下衣服緩緩地下到溫泉裏，這水溫適中，正適合消除我一天的疲勞。放鬆了全身在水裏沉浮，我偶爾會情不自禁的抬頭看向他。
    他的身材依舊是健美有力令人忍不住羨慕。低頭看看自己未完全發育好的身體，我想，雖然現在還不行，但是再過幾年我一定不會比他差。
    “怎麼了。”
    “沒什麼。”
    我迅速別過臉，把頭埋進水裏。
    我泡了很久，直到頭有些發暈才戀戀不舍的從池子裏出去。
    套上旅館準備的灰色浴衣，那低調華麗的銀色暗紋讓我不得不承認錢是個好東西。這是一家有品位且雅致的店，一開始我就知道。
    我的兄長不會花無謂的錢。
    “過來。”
    他無聲無息的站到了我的後麵。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盯著他手上拿著潔白的毛巾，這毛巾在下一秒就輕鬆地就包住了我的腦袋。他的手正一下一下溫柔的為我擦拭著發梢。
    我能想象得到這雙纖長優美的手是如何小心，如何認真的在我的頭頂緩慢遊弋。
    這觸感真是令人煩躁。
    我拂開他的手，轉過身離開了浴所。
    穿著木屐，我頭也不回地沿著旅館的小徑走了出去。
    夜完全的黑了，抬起頭，我看不見任何光亮。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京都的夜，迷離又寂靜。所有的尖銳與傷害都被這古都的底蘊與溫雅包容了。我感受到了平靜與安寧。
    即便如此，偶爾涼風吹過，也會讓我毛骨悚然。這一刻的氛圍與氣息，有一點像死亡。唯美，寂滅，具有銷蝕一切的力量。
    我閉上眼，放任自己迷失在這樣的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