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天色靜凝深遠，雨已無聲地落了一夜，長街上鋪滿了橙橙的秋葉，幽茫的薄霧彌蒙了路人的雙眼。
    卓宇航站在雨中，猶豫地望著不遠處的破廟已有多時。
    這是一座破敗的廟宇，殘舊的磚牆已經退去了往日的顏色，斷裂的瓦片靜默的躺在雜亂的荒草叢裏，寺廟大門無力的敞開著，慢慢地朝著寺廟走近，裏麵兩條的淡淡人影也愈見清晰了。
    望著傅雪寒蒼白的臉色，嵐鋒心裏糾作一團。想到昨日傅雪寒發病的樣子，現在還是心有餘悸，嵐鋒伸手輕輕地蓋上傅雪寒的額頭，溫度已經不那麼熱了，懸著的心才緩緩落了下來，不禁長出了口氣，臉上也有了些笑容，隨即習慣性的將傅雪寒身上蓋著的衣袍掩了一掩。
    卓宇航看著眼前的一幕，腦袋裏頓時轟轟作響，心神一晃，人已不由自主得後退了幾步。卓宇航記得那張臉，他是一直跟在傅雪寒身邊的人。他們到底……卓宇航拚命阻止自己再猜下去，否則他會不顧一起的衝過去，得到隻能是一場不堪的鬧劇。
    嵐鋒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邊看了一個豐神俊逸的男人：“是你，連雲派我見過你。”
    卓宇航向他溫和說道：“在下卓宇航，是傅雪寒的三師弟。”看到傅雪寒的情形，卓宇航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心急地問道：“雪寒怎麼了？是不是又發病了？”
    嵐鋒見他緊張的樣子有些害怕，直愣愣的點了點。
    卓宇航心裏一痛，顧不上前思後想，人已經來到傅雪寒身邊，隻是伸到半空的手掌僵了片刻，還是收了回去：“他沒事了吧？”關切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傅雪寒。
    嵐鋒狐疑的看著卓宇航，依稀有些奇怪的感覺，隻是不太明白：“卓少俠放心吧，大哥已經沒事了。”
    話為說完，傅雪寒的眼皮就輕顫了一下，卓宇航屏息看著他，直到傅雪寒的眼裏映出他的樣子，不敢相信此生還能見到傅雪寒對著自己微笑，那一刻天地都靜默了，仿佛人世裏隻剩他們兩個人。
    “大哥，你醒了。”嵐鋒驚喜的笑了。
    不是夢境，傅雪寒的臉上笑容像被瞬間凝住了，最後終於消失殆盡，吃力的想從地方站起來，被卓宇航這樣高高在上的看著，心裏一陣莫名的痛苦。嵐鋒連忙過來攙扶，傅雪寒沒有拒絕。
    卓宇航不知所措的望著這對相互扶持人影，心裏酸苦難辨。
    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師兄，你的病實在讓……人不放心，跟我回連雲派吧，讓我……和師兄弟們好好照顧你。”
    傅雪寒道：“多謝你的好意，傅某心領了。隻是傅某的身體還沒有弱到讓人照顧的地步。你今日來找我，是否有什麼事情？”
    卓宇航眼神閃躲，說道：“我是來給師兄送喜帖的。”
    傅雪寒苦笑道：“原來……喜帖。”
    “你的腿是不是落崖時摔斷的？”卓宇航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完這句。
    “不是。”傅雪寒輕描淡寫說道：“三年前，我去大漠，途中遇到沙塵暴，命雖保住，可腿折了。”並非刻意隱瞞，也非自己寬宏大量，隻是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牽連，更不願為了此事再生枝節，令他做出什麼多餘的事來。自責、內疚、痛苦、虧欠，這樣的情緒如果讓傅雪寒見了，就比用把短劍戳絞他的心髒，還要狠毒。更何況讓他知道了，又能怎樣，斷腿能重新接上？還是讓他放棄年裳儀，選擇自己？傅雪寒知道自己賭不贏，也輸不起，再有那麼一次“生死抉擇”，自己不死也得瘋：“上次我見師妹以輕紗蒙麵，難道她的臉？”
    卓宇航道：“恩，懸崖上，裳儀為了救我，被魔教毒王毀容，五年裏尋醫無數，都是無功而返。我欠裳儀的太多了，我真想把命給她，去彌補當年的過失。”
    許久的沉默，似乎雨水在這段時光裏都落盡了：“師兄，回去吧，師父他老人家很記掛你。”
    傅雪寒抬頭看茫茫的天際，心神似已飛到九霄之外，良久，淡淡答道：“好，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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