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泡沫之雪，透明了世界
    快過來吃飯啊！”莫輝叔叔向我們招招手。
    餐桌上秦姨與老夫人相談甚歡，直到我和默默坐下，“雙方會談”才得以終止。
    秦姨從身後拿出她的挎包，又猛地塞進懷裏，壓著聲音，“猜猜給你們帶什麼了？”
    老夫人用手撐著頭，滿臉羨慕的看著即將有禮物拿的我和默默。
    莫輝叔叔則是低著頭，暗笑著“反正都要給孩子們了，還賣什麼關子哪？”
    秦姨給了莫輝叔叔一記有力的白眼，繼而又滿麵笑容的看向我們。連連猜錯後，秦姨自知無趣，終於自個兒拿了出來，“圍巾，喜歡嗎？”
    瞬時雙目一亮，滿心歡喜，連連點頭，那似乎是一款情侶圍巾！
    “嗯，秦姨，我要那條紅色的，看起來不錯呢！”
    秦姨愣了一下，看著莫輝叔叔，卻拿了那條藍色的。
    “秦姨，是那條紅色的。”秦姨聽錯了？
    “啊？是啊，是這條啊，嗬嗬。。。拿去吧。”秦姨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不禁看向一旁的默默，他的神情極不自然。
    秦姨不認識紅色？是生物學中所提到的紅綠色盲？猛地想起默默上美術課時所說的一句話，“桀，你的紅顏料都撒在我身上了，小心一點哦！”此刻卻完全像炸雷一樣在耳旁爆炸，滿腦嗡嗡作響，額頭不禁冒出了層層冷汗。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秋子。
    “桀哥，剛剛和默默怎麼突然就走了啊？”
    “啊？”一觸接聽鍵就來了這麼一句，沒反應過來。
    “我們現在還在餐廳等你們呐！剛剛你們怎麼突然走了？好不容易聚一下，快過來，和默默一起，快點兒！”
    “哦哦，就來。。。嗯，先這樣，揮揮。。。”
    “剛剛秋子打電話說有事找我和默默，很急的事。”故意裝出一副萬難的的表情。
    “哎，你秦姨和你莫輝叔叔難得和你聚一趟，這次就不能。。。。”老夫人玉手裏的筷子在我眼前不住的飛來飛去，說的是唾沫橫飛。
    “哎，孩子們也難得玩一趟，我們沒關係的，明天再一起吃飯也可以啊。”見此情景的莫輝叔叔出來打圓場子了。
    “就是就是啊，香，我們隨便哪天的，讓孩子們玩去吧！”秦姨也分著附和道
    “好吧，寧桀還不說聲謝謝？”老夫人終於肯做出讓步。
    道謝之後和默默出了門溜上路邊攔了輛taxi。
    黃昏就像一名醉漢，在晨昏線上，步履蹣跚跌跌撞撞，隨著天際的太陽連躍了兩下，疏地籠上了夜紗。隔著車窗玻璃向天上張望著，此刻的完顏梟到哪兒了？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遙遠的夜幕上連星星都少的可憐。
    默默微攬住我的肩，輕拍了兩下，“他會照顧好自己的。明年暑假我帶你去找他吧？”
    苦笑了下，“不用了，寧桀已經有默默了！”我輕湊到他的耳旁輕語道。我所看到的他的側臉上嘴角上揚到了依如平常的好看弧度。
    “餐廳到了。”司機別過頭看著我們淡淡的說了聲。
    下車走進餐廳。
    位置臨著窗。一層窗玻璃隔開了兩個世界。早已落盡葉的枯木無力地站在一片人工湖畔，樹腳下成群的小草也枯黃著，綠色的景觀燈照上去，卻給這肅殺之景增添無限活力。
    猛想起剛剛的事，頭痛欲裂，慢慢的低下。怎耐秋子小賢還不停的幫我斟酒。那家餐廳仍是播放著CelineDion的《MyHeartWilGoOn》，CelineDion那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幾乎穿透透明了我的身體。生怕被他們看穿我的什麼心思，急忙抽開座椅，如下午一樣又奔到洗手間。外邊水池的水不斷地澆在臉上，仍是刺骨的冷。就感覺又回到了下午一樣，發生的什麼事都一樣，什麼又都不一樣。就感覺完顏梟還沒有走，就感覺秦姨的色盲沒被我無意中的發現，就感覺他。。。
    抬起頭看向鏡子時，何姐又站在了我的身旁。緊盯著前麵鏡子中的自己和何姐，靜默了幾秒。
    “其實那天晚上我也去東關古渡口的看見你和默默在水中緊緊地擁著，完顏梟就徹底的死心了。可能因為這。。。他才去德國的吧。。。”
    “什麼你去東關古渡口，完顏梟死心？”本滿腹愁緒，又陡增愁緒。
    “那天晚上你在醫院門口時說讓我去看完顏梟的。你剛開車走掉，完顏梟就也溜到大門口了，一路緊跟著你，當然我也跟著。當我們到時剛好看見和好的你們，完顏梟轉身便走了。沒走幾步遠，直接倒了下去，我又連夜把他送回到醫院。”
    雙手撐在麵池上，大喘了幾口氣，“何姐，你喜歡完顏梟，是嗎？”
    何姐極其不自然的皺了下眉，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餐桌走去。
    她喜歡他，難道不是嗎？
    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苦笑了下，也緊隨其後回到坐席。
    “桀哥，你不會有了吧？怎麼今天老往洗手間跑啊？害喜了？”曉賢一手端著著酒杯，另一隻手把我扶到座椅上。
    “有你妹啊有！”朝他嚎兩句。
    “怎麼是妹啊，差輩了，我和曉賢怎麼說也是你和默默的孩子的幹father呀！”秋子一臉痛苦的表情，“桀哥啊，分娩很痛苦的，忍著點兒哦！”
    “靠。。。忍你妹啊忍，我好生？你生個我看看！”瞬時炸了毛，雖然我清楚這是玩笑話，但現在的情緒難以自控。
    好在秋子曉賢認錯態度好，反省時間段，連忙向我端酒送酒的。
    酒？喝就喝！舉起杯一仰而盡，就像在KTV的那次喝的那般猛。使勁全身的力氣搖著啤酒瓶，仿佛這樣搖就能要走所有的問題似的。一開蓋，白沫從瓶口噴湧而出。
    “真好看，像雪！”情不自禁的吼了句。“我要看雪，看煙花雪！”
    “桀，你喝多了。”默默上前扶住我，搶過我手中的酒瓶。
    “不，我要搖，要搖！”
    “那你就抱著我，抱著我搖，隨便你怎麼搖！”默默的眼角有淚的痕跡。
    推開他，舉起杯再一飲而盡。忘掉啤酒的苦澀，盡情地喝，喝到吐。
    入夜，躺在床上，被床邊的手機鈴聲給吵醒。半眯著眼摁下接聽鍵。
    “桀，你出來一下，我在你家外麵，多穿點衣服出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哦”或許是實在太困的緣故，剛放下手機又睡著了。不一會兒，又被鈴聲給吵醒，這才懶懶的披上羽絨服，順手拿上秦姨送我的那條圍巾，全副武裝，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即使衣服很厚，迎麵吹來的風仍是冷的透入骨髓，忍不住哆嗦了兩下。默默不是回家了？半夜三更的找我幹嘛？懶懶抬起頭，看見門前有一個箭頭的標誌，順著所指的方向走去，不禁暗笑下，情節與《暹羅之戀》竟如此雷同，又想起看這部劇的那晚。
    在繞了好多彎以後，箭頭的標誌卻沒有了。環顧四野，廣闊的單調的田間田頭站著幾棵枯樹，露出黑黑的枯幹，槎槎丫丫，枝枝節節，張牙舞爪，顯得各種詭異。又一陣寒風，下意識的把手向衣袖裏縮了縮。寒冷，亦害怕。
    一個白點在空中飄落，兩點，三點，無數點。。。雪？下雪了！
    伸出手，雪落在上麵，沒有涼意，沒有融化。眯起眼看看，是泡沫！泡沫之雪！一時間竟也忘記了寒冷，蹲下身，輕輕地撫摸這落地又彈起的泡沫之雪。
    突然間隨一聲爆響，眼前的白色泡沫被渲染成了五顏六色，這似幻又真的美好一直延續到高高的夜空。又一聲響，高空的夜被各色擠得無容身之地，騰出一道光亮，亮若白晝，繼而各色填充。
    心，一熱。起身，仰起頭，走向煙花升空的地方。
    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個人向我走來，被各色光芒眷顧的他得臉，於夜中，明滅亮隱。越來越近，身影顯得越發頎長，不，是越發的高大！漸漸走近我的心底。心猛地一緊，向他奔去，一雙有力的臂膀擁我入懷。
    扶著我的發，“雪，煙花雪，美嗎？”
    微微抬起頭看向他，異樣顏色的唇和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把他的手緊緊握住，伸向唇邊哈著熱氣，試圖為他趕走絲毫的涼意。他凍壞了！
    這雙手磨出了多少泡沫，散向空中，用電話喚我出來，好給我一個驚喜。當驚喜真正來臨時最多的確是感動。為準備這一切，他在寒風裏呆了多久？
    一顆淚，啪嗒，落在他的手上。他微笑了下，俯身吻去我臉上的淚，“桀，你的淚，好燙！”
    我輕輕的解下圍巾圍向他，他卻又解下，細心地重新為我圍上。
    “你的淚所給我的熱量足夠我的血液沸騰了。這是你的，還有一條是我的。它們，是我們的！“一句話，堅定，不容置疑！
    煙花放完了，世界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他有力的握住我的手，借著手機微弱的光，隨他前行。隻見空地上擺放著一排的煙花。
    “要試試嗎？”他把打火機遞向我，我連搖了搖頭，怯懼。。。
    “來嘛來嘛，我陪你！”他仍緊擁著我像煙花那裏走去，找到引火線，打出火哆嗦著手，卻被他緊握著。火光搖曳了兩下，被寒風吹滅。不自覺地咽口口水，再次打火，用手圍住，慢慢移向引火線。“磁。。。”的一聲，繼而便是一個星點，順著引線將這完整的夜劃出一道口子來。
    他轉身便帶我向遠處狂奔，我腳下一絆，在空間中傾倒了幾十度，繼而落入他的懷。認識彼此的動作，彼此熟悉的動作。從那天在公交車或上開始時至今日，在不斷的重演。於這，特殊的情感，纏在心頭。兩張臉，一張慢慢地向上湊，一張慢慢地向下移。。。最終，靠在一起。彼此的摟著，坐在田頭，看著煙火，彼此無語。但幸福溢滿全身，散進空氣。空氣如同那花火，一同灼燒。我輕輕地倚靠在他的肩。空中竟真的飄起了雪花，不大，像剛剛的細小泡沫一樣，點點。
    明光慢慢爬上，暗夜慢慢散去。遠遠近近的枯樹，枯草也踮起腳尖一起望向東方。朝霞，是燃燒天際的火團。太陽躍出來，愉快的擁吻著大地。
    就這樣，我們靜坐了一夜。不冷，有他的溫度。
    晨間吹刮在田間的風似乎帶來了晚上在餐廳我與他的無理取鬧。
    “桀，你認為最浪漫的，最想做的是什麼？”
    歪歪頭，思索半天，定定答道“和喜歡的人在雪夜看花火！”
    雪夜，花火，他的愛，在空氣中，透明，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