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相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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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來到精神療養院的人會覺得蠻可怕的,單調老舊的灰白石牆建築、鐵門深鎖的病房、和病房隔起來的封閉護理站,都在顯示這是一個不尋常且具有危險性的地方。
    書上曾經強調過,精神病人並不是病,他們隻是行為有些異常,對壓力的耐受性較一般人低,以及情緒的表達比較激烈,缺乏自我控製的能力。
    而且精神病人大都有退化的症狀,傾向原欲的追求。原欲是指人的本能欲望,包括吃飽穿暖,還有性。所以,在精神療養院工作的人,不得不防範病人突發的攻擊行為。
    但是排除潛在的危險性外,在精神病房實習可說是最輕鬆的一站我們一個人隻需要照顧一個病人,陪他談話做成紀錄,還有特定時間到大廳一起和病人唱歌跳舞就好了。
    我總共照顧三個病人,一個是吸食毒品中毒的病人,我隻照顧他三天他就出院了。
    接下來是一個長的頗為清秀、才十九歲的男孩,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本來是一個專科生,對演藝圈頗為向往,曾經去演員訓練班上過課,有點表演天分,又很會講笑話,平時我也搞不懂他到底是正常裝傻還是真病,不過他常常被關在約束室和接受電擊治療。
    我覺得電擊治療蠻殘忍,好好一個人要對他進行電擊,他每次電擊完都傻傻的,恍惚一個下午,然後看著窗外不言不語很久很久。
    他的媽媽很迷信民俗療法,每次他外宿回來後,身上都是傷疤,還要喝符水。沒有多久,他也轉出去了。
    我最後一個病人是個女生,才十七歲,她患的是躁鬱症,有自我傷害的病史。她的身世很可憐,她媽媽也有精神病,在她十歲時因為懷疑她的爸爸有外遇,便逼著她一起喝老鼠藥,最後在她麵前砍斷脖子自殺而亡。然後在她念初中時,又被流浪漢強暴,後來又陸續跟許多人發生肉體關係直至發病被送進來。
    我跟她聊了很多,她很喜歡我,有時會偷偷摸我的頭發。
    “藍曉星,你好漂亮喔。”她說。
    “你不可以叫我的名字,你要叫我護士。”老師告訴我們,在精神病房要嚴守醫病關係,一定要不斷和病人強調你隻是護士,隻有在這幾個禮拜照顧他們,因為精神病人如果把你當成朋友,他們將無法承受分離的打擊和焦慮。
    我看著她,其實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我知道心裏的傷比身體的傷更難治,身體的傷口會痊愈,可是心裏的傷口卻看不見。
    “你可不可以當我的朋友?”
    “不可以,但這兩個禮拜我會照顧你,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拒絕她眼中的希翼並非是我殘忍,而是自己明明辦不到的事卻輕易的承諾才是可怕的。我知道我隻是把她當病人,一旦離開這裏,我不可能再來看她,也不會做她的朋友。
    “藍曉星,你的皮膚好白啊,而且又好香,我好想像你一樣。”我的拒絕令她有點沮喪,但她還是繼續跟我聊天,並且想要碰我。
    “你要每天洗澡,刷牙洗臉,人變得幹淨才會漂亮。”她不喜歡洗澡,身上總是有一股味道。“你也不可以隨意碰觸別人或讓別人碰觸,知道嗎?”
    “喔。”
    “如果在我離開前你可以做到的話,在我能力做得到的範圍,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
    “真的嗎?如果我每天洗澡你就送我一張卡片好不好?小小的就好,要親自寫上名字喔!”她的眼睛亮起來。隻是一張小卡片有什麼難的?我微笑答應她。
    下班後我獨自一人到站牌下等車,這個療養院比較偏遠,我是抽簽抽中的,同站實習的人我都不太認識。
    公交車還沒來時,一輛私人轎車停在我麵前。
    “學妹,你要回家嗎?我送你。”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臉,他是療養院的醫科六年級見習生,一看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不必了,我坐公交車就好。”
    “不用客氣嘛!”
    “我沒有啊。”我發現實習以後我的脾氣越來越好,簡直稱得上溫柔。
    他還正想講什麼,不過我都已經聽不見了,因為在他的車子後麵停了一輛好眼熟的車子。銀灰色的奧迪A4?!我連忙跑到奧迪的車前,看著車子窗戶裏頭那似笑非笑的人,這不是林未央?“你怎麼會來?”
    “請你吃飯啊,賞不賞臉?”
    “當然好哇!”什麼女孩子的矜持,去!我連忙打開前座車門,自己坐進去。
    他傾過身幫我係好安全帶,一股好聞的香氣淡淡飄進我的鼻腔。
    “林醫師,你擦什麼香水啊?”
    他瞥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
    切!他的死樣子果然沒有變。當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其中一個人問話,另一個人有回答的義務嗎?他真是不得體,沒有禮貌,雖然他剛剛為我係上安全帶的體貼行為讓我的心偷偷小鹿亂撞了一下,不過我想他這麼做大概隻是因為怕被罰錢吧?不過念在他千裏迢迢跑來這裏請我吃飯的誠意上,對於他一點點的不禮貌我是不會跟他計較的,何況我又這麼想念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
    “問人的。”
    “喔!”我小聲的應,心裏又開始亂爽一把的,想不到他竟然去問人我在哪裏?“你笑什麼?你這樣看起來有點像神經病,該不是被傳染了吧?”
    “你才神經病咧!”我應他,他的臉色稍稍一變,好似不太高興。
    “生氣啦?”
    “沒有。”他頓了一下。“在精神科實習有趣嗎?”
    “還可以啦!”我聳聳肩。
    “說來聽聽。”
    “你不會想聽的。”
    “不一定啊,也許你說的很有趣。”
    於是我把實習的心得告訴他,想不到他聽得很專注。
    “你對精神科很有興趣嗎?”
    他沒有回答,過了很久,才澀澀地說:“我有修過心理學。”
    我當時不明白,後來才知道他的兩個博士學位其中一個就是心理學。
    “喔!”
    “剛剛那個男生是你的朋友?”他問。
    “才不是!他是見習醫師啦。”
    “這樣啊。”
    “是啊!我不是很喜歡他,又一次我看見他戲弄我的病人。”
    “喔!”
    “我已經跟病人約定不讓她隨便碰別人和讓別人碰她,可是他卻故意碰我病人的手。”
    “跟他說啊!”
    “他自己難道沒讀過書?不知道不可以這樣戲弄病人?就算我跟他說他會理我嗎?”
    “別生氣,你要吃什麼?我請你吃日本料理好不好?”
    “好哇!”我笑的樂不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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