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5 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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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仿佛是一條長長的通道,一個喇嘛模樣的人在向我招手。莫名的我對他非常信任,隨著他搖搖晃晃的一路走下去。
    一抹光亮出現在眼前,他擺擺手,好像讓我看什麼。走近了才發現,是個窗子,又好像是電視,一男一女坐在咖啡廳裏,麵麵相覷。我試圖看清他們的麵相,卻被光亮刺的睜不開眼。隻能模模糊糊看到些大概。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冤家路窄!”
    “你也有今天!”
    兩個人仿佛鬥雞似的,互相看不順眼。那個女的扭頭看看別處,壓低聲音說:“我警告你,別讓我在姑媽麵前下不了台。回頭怎麼算賬都行!”
    男的也有忌諱:“成交!我舅爺爺在那邊,麻煩你跟他們說一聲我玉樹臨風溫柔可親,是個非常好的男人!”
    “就你?”
    “誒——”男的握住女子伸出的食指,看著女子身後道:“或者,我告訴你姑媽你都在醫院裏對人民警察做什麼了?”
    “你——你趁人之危!”
    “我這叫就地取材!”
    “你放屁!”
    “文雅點!說不說!”警察當慣了,威脅人的時候多半帶著不說崩了你的味道。
    女的噎得咽了好幾口塗抹,猛地灌進整杯黑咖啡:“你等著!”呼的站起來——
    “斯文點兒!”男的不怕死的囑咐。
    四寸的高跟鞋當當當的敲在大理石地麵上,婀娜的身姿搖擺在旁邊的噴泉裏,繞過去,是一男一女兩個中老年人,萬分慈祥的看著女子。
    女子衝男子道:“陳叔,我從沒見過像薄雲這樣玉樹臨風溫柔可親完美善良的好警察!”
    “是嗎?”陳叔眼睛發亮。
    那個中年婦女也很開心:“紅錦啊!那你還不過去坐坐?”
    我一愣,紅錦?這個女人是我嗎?
    “不了,下午還有一個學術討論會。我要先走了。”
    我猛地看向喇嘛,聽見一連串的聲音問道:“師傅,這個是我嗎?”
    喇嘛隻笑不語。我突然想到,這是回家的路!我要回去!
    手一按,身子一衝就要跳過去。突然身後傳來刺耳的啼哭聲,墨墨!
    心神一散,好似從雲中墜落,忽悠一下驚醒過來!
    墨墨躺在我身邊哇哇大哭,我趕緊抱起來慢慢的哄著。心裏卻是激動不已。這是以前的事!
    雖然我感覺不到他們的喜怒,至少我看見了。我知道自己可能是醫生,知道自己在咖啡廳見一個警察,好像還是相親!
    “夫人?做美夢了?”奶娘接過娃娃,問道:“這麼開心?”
    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
    “公爺!”門外傳來請安的聲音,是楊不愁回來了。
    我看看奶娘,她會意的抱起孩子。我也趕緊整理小睡片刻弄得有些淩亂的衣衫,起來迎接。
    “見過公爺!”
    “免禮!以後不用如此多禮!”楊不愁說道。看茶落座後,卻不急著說話,低頭也不知道想什麼。我本來就站在榻邊,便順勢坐在那裏候著。
    窗外夜色如墨,屋內明燭高照。楊不愁道:“皇上……用心良苦,你在府裏隻管放心,我自會保護你們。”
    “這個算是諾言嗎?”不知怎麼我突然想起洛玉簫的那個諾言,心裏怪怪的。
    楊不愁看了我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我鬆了口氣,看來這家夥和洛玉簫不一樣的,接口道:“不是吧?不是最好!”
    “為什麼?”麵上波瀾不興,他低頭呷了一口茶,“我也是守諾之人。”
    我看看自己桌前放著一盤紅棗,不知什麼時候端上來的,紅豔豔的煞是喜人,拈起一個吃了,斟酌一下才說:“這棗子肉厚味甜,若是煮粥最好了。”咽下去道:“不為什麼。萬一你保護不了我們呢?就算你能保護我們很久,萬一你死在我前麵呢?唉,以後的路還長,你現在保護我們母子我已經很感激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嗬嗬,這麼悲觀?”他笑了,丹鳳眼在燭火裏竟能彎成月牙兒!頓了頓,重新變成以前那種高深莫測的樣子才說:“因為洛玉簫嗎?”
    我點頭,深有感觸的說:“嗯。相當一部分是因為他!我真沒想到這裏的人竟然能不分是非的遵守諾言,可氣也可敬!”
    楊不愁道:“洛玉簫是性情中人,任俠使氣,卻一諾千金,若是能引向正道,說不定還是國之棟梁。”
    我嗤了一聲:“他天生就不是那種人!”
    “何以見得?”
    “別的不說,光你們當官的條條框框就能把他憋死!”我不屑的撥開棗子,挑出核,用指甲一點點掐著吃。
    “你能這麼了解他,也無怪他對你一往情深了。”楊不愁淡淡的說,“你那是吃還是玩兒!”
    我心中有些得意,有些傷感,順著說下去:“連玩兒帶吃吧!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唉,我和他根本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過去啦,都過去啦!”
    “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怪怪的,我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好像有點不高興?
    奇怪!不過話還是要回答的:“沒什麼意思。他和我是不可能的。你也清楚,就他那個牛性子,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他喜歡我跟我有什麼關係?既不能做我男人,又不能照顧我們母子,光心裏喜歡有什麼用。就因為他喜歡我,我就要等他一輩子啊?我要吃飯,墨墨也要吃飯,後半輩子幾十年,就因為他一句喜歡,讓我們孤兒寡母喝西北風啊!就算留下錢,我……我就得等在這裏守活寡?唉!”我歇了口氣,丫鬟上茶,潤了潤嗓子,我繼續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人想的開,有人想不開。隻要自己想開就行了。您要是真想我活的開心,就讓我快點忘了他!”再找一個好男人!最後一句沒敢說。他這樣問多半認為我是水性楊花之人,所以責怪之意明顯。
    楊不愁眨巴著眼睛看著我,半天沒吭聲。
    我猜他可能在想:這個女人真不要臉,水性楊花,朝三暮四,勢力眼兒!
    等我毫不留情把所有貶義詞用在身上徹底反省一遍後,他突然笑了,而且前仰後合哈哈大笑。
    受刺激了?古人就是古人,兩句話就被咱現代人崩了!
    有生以來,我頭一次萌生做現代人的自豪感。
    然後他指著我說:“你……你……你怎麼象麗春院裏的媽媽?”
    麗春院我聽過,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媽媽就是老鴇。
    汗~~~~~~~,我抱著棗盤子挪開,離他遠遠的坐下。頭頂有烏鴉呱呱飛過,幾坨大便砸在眼角……
    笑過了,我忍著抽他的衝動保持一本正經的姿勢坐著。他擺手說:“好好好!你和洛大俠的事情我也不問了。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保護你們的。不過你最好老實些,如果到處亂跑,我可保護不了你。”
    皇上把我囚禁在這裏,若是亂跑那叫抗旨,我也沒那膽子啊!
    楊不愁繼續說道:“這次來我是向你道個歉,青月在皇上麵前說出你的身份,我也沒有想到。當初是我告訴她,你可能是諸汗國公主的。沒想到,今天差點連累你——”
    “砍頭!”我心有戚戚。
    “也不會那麼嚴重。”楊不愁更正道,“我已經跟皇上說了,你是我的妻,而且現下局勢不穩,我也無心納妾,皇上應該會給我留幾分麵子。”
    嗯?我研究似的看看他,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楊不愁有點詫異的看著我:“怎麼了?就是前天啊。”
    我掰指頭算算,紀青月是大前天來找我的,當時她還挺得意的,貌似我是老鼠她是貓。然後楊不愁告訴皇上他沒興趣再娶老婆,再然後就是我被紀青月咬出敵國公主身份,這不僅僅是巧合吧?
    “這種私人的事情你也在皇上跟前說?”我試探著問。
    他似乎覺出我的擔心,但是也搞不清楚是什麼,道:“你別亂想。皇上說讓我娶青月,我才說的。”說完歎口氣,“怎麼說你也是紀府出來的,若是再娶了青月,豈不是犯了忌諱!太師之禍剛剛過去,前車之鑒猶存,豈能再踏後轍!”
    我恍然,難道這就是紀青月急於撇清我和紀府關係的原因嗎?我是敵國公主,他楊不愁寧和敵國聯姻,也不和紀府結親,也說不通啊!
    想到這裏,我問他:“現在我是敵國公主,你又掌著軍政大權,還不肯納妾,不是更犯忌諱嗎?”
    楊不愁有點不耐煩:“不是才知道嘛!娶你的時候也不知道,現在就算休了你也來不及了。”
    他怎麼和我一樣愛說大實話?我怒視他,他趕緊解釋:“你是墨墨的娘!墨墨……是我兒子嘛!”
    現在輪到我探究的看著他,難道他真的肯養別人的孩子?帶著這頂永久的綠帽子?要真是這樣,這個男人不是偉大就是變態!
    他被我看的不自在,說道:“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過來。”
    好耳熟的一句話啊,我們同時愣住。
    他尷尬的揮揮手,火燒屁股似的跑了!
    我堅持自己帶墨墨並不是為了什麼母子親情,也沒想過要弄什麼母乳喂養。其實,我也沒時間去想這些。山村裏窮,除了自己帶別無選擇。到了這裏,每天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萬一突然象以前一樣來個抄家,我還滿院子找奶娘不成?!
    所以堅持,無非是為了跑路時候方便罷了。饅頭,包袱,墨墨,一樣都不能少!
    奶娘拗不過我,隻好住在小院裏隨時候著,幸好我的奶水也很足,偶爾抱他去吃奶媽的奶水,吧嗒兩口就皺著小眉頭不吃了。
    “喲,小少爺還挑嘴呢!”奶媽有些尷尬。
    我記得奶媽說過家裏還有個小的,便道:“對了,把您兒子接過來一起喂吧,有個做伴的,興許他就能多吃點。”
    “那可不行!”奶媽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
    我趕緊解釋:“我是想有人比著,墨墨可能會多吃點,要不就他一個小孩,總是挑嘴。”
    奶媽這才放心下來,很高興的應了。我讓她現在就去接過來,畢竟母子連心嘛。
    奶媽走到門口又猶豫的回來說:“這……怕是要和公爺說一聲。公爺吩咐了,夫人有什麼要求都要和他講過。”
    心裏“咯噔”一下,這是另一種變相的軟禁嗎?
    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眼看著已經過了二更天,還是睡不著覺。外麵靜悄悄的,算日子今天已經是小年了,難怪皇帝擺宴!
    穿好衣裳,披上大氅,信步出來。新來的丫頭小韻趕緊站起來,我擺擺手走了出去。
    冬天的空氣就算是不刮風也帶著冰寒的涼意,冷冷的貼在臉頰上。走到門口,我下意識的停住腳。禁足已經成為一種常態,一種默認。
    小韻以為我要出去,趕緊打開門——
    “吱嘎……”慢悠悠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悠揚,好像二胡的弦被輕輕的拉響,摩擦著心髒的位置,帶來麻酥酥的感覺。
    如果是禁足,自然有人阻止。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我抬起自己的腳,不過是一起一落之間,卻覺得會隨時被人叫停。及待腳掌踏在堅實的地上,周圍依然靜寂無聲時,我才知道自己沒有被禁足!
    呼——,似乎迎麵來了一股清爽的風。大大的舒展開身體,讓清風灌滿每一個毛孔,眼睛還留著痛哭小眠後的腫脹,不知道楊不愁是否看到。使勁眨一眨,好像那些腫脹也不再是腫脹了,而是一個個儲滿清風的小細胞。
    “小韻,我們走走吧!”
    黑燈瞎火的,我隻是沿著連綿的遊廊穿行。各個院落都上鎖落匙,我也無意窺探別人夜生活。撿著通行的路四處走著,突然眼前一個黑影閃過,我愣在那裏。
    黑影似乎也看見我,驀的停在那裏。半響兒,一聲歎息,淩空而去。
    洛玉簫?他來幹什麼?
    “夫人?”小韻輕輕拽拽我,“他……他……”
    “沒事,他是紀小姐在江湖上的朋友。”
    “是啊,是我江湖的朋友!”旁邊的院門突然打開,紀青月斜斜的靠在門邊。刻意強調的“江湖”二字令人非常不舒服,充滿了侮辱的味道。
    她不是很喜歡江湖生活嗎?她不是夢想做個大俠嗎?
    “姐姐!”我點點頭。
    夜色是最好的偽裝,似乎也最容易揭掉人們的偽裝,我不想對她裝出什麼好感,她對我也沒了平日的客套:“我可擔當不起!左夫人!”
    出嫁隨夫,按理說應該冠以楊不愁的姓,但是當初我和上官飛花同時嫁來,說好不分大小,不論頭銜的。為了好區分,人們就把娘家的姓放在前麵了。但是現在上官飛花已死,我的身份也一變再變,她這樣喊出來,反道有濃重的諷刺意味:仿佛我是夫家不要似的。
    摸摸鼻子,我想告辭回去。她喊住我:“左紅錦?或者我應該叫你——上官紅錦?”
    啊?我猛地轉過身去!
    她慢慢走出來,柔軟的身子被月光勾勒出一道完美的曲線,好像黑色妖嬈的剪影:“紀家剛救你的時候,你說你姓上官,是從幾百年後來的。還說我們都是不存在的,裝神弄鬼,糊弄我父我母。現在你還這麼說嗎?”
    她走的很近,近的我可以看見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晶亮的光,幽幽的充滿了怨恨。
    “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她揮揮手裏的拂塵,仿佛是在書房裏擦拭心愛的書櫥,“還記得上官飛花嗎?你們姓上官的沒一個好東西。若不是老太師並無外室,他們真要懷疑你和上官家有什麼關係!”
    “所以你們要留下我做威脅太師的人質嗎?”
    “是又怎樣?反正現在也不重要了。”她輕輕的說,“這個連環計不錯吧?虧我當時還反對。幸好父親大人英明。你看,我們用一個上官紅錦對抗上官飛花,還是這個上官家的女子,最後逼得楊不愁不得不鋌而走險,擁兵保皇。你知道是誰揭發的嗎?”
    我一愣,不是楊不愁嗎?
    紀青月湊到我的耳邊說道:“是楊不愁,但是,這個主意卻是紀府通過別人告訴他的。怎麼樣?皇上現在開始提放楊不愁了,紀府卻依然風光無限,是不是很好?”
    原來如此!
    我顫聲問道:“那我後背的印記——”
    紀青月“咯咯”一笑:“你連自己都不記得,還會記得怎麼留下的疤嗎?”
    我明白了,紀相果然老謀深算,這一步步走下來,無論怎樣掙紮,都在他的手心裏緊緊的攥著!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要死了!”她點著我的下頜,冰涼的手指象毒蛇的芯子。
    “你讓洛玉簫殺我?”想起方才看見的,一抹靈感滑出來!我寧願這是假的。
    她卻突然變臉,惡狠狠的罵道:“沒錯,我就是要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去死!你們都去死吧!去死!”死字從她的牙縫齜出來,帶著嘶嘶的聲音。
    不知道是什麼事,讓她變得如此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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