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8 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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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大娘尖著嗓子喊:“喲,怎麼著?不敢見人了?不敢見人怎麼還挺著大肚子送鞋!我呸!丈夫還沒死呢,就急不來待的勾引我們家鐵子了?也不瞅瞅自己那幅德性!白送都沒人要,破鞋!”“啪”我的那雙鞋被扔進土裏,狠狠的跺了兩腳。
    我下意識的側了一下臉,仿佛被扔進土裏的是自己的臉。
    萬大娘尖著嗓子喊:“喲,怎麼著?不敢見人了?不敢見人怎麼還挺著大肚子送鞋!我呸!丈夫還沒死呢,就急不來待的勾引我們家鐵子了?也不瞅瞅自己那幅德性!白送都沒人要,破鞋!”“啪”我的那雙鞋被扔進土裏,狠狠的跺了兩腳。
    我下意識的側了一下臉,仿佛被扔進土裏的是自己的臉。
    萬大娘撇下春大娘,氣勢洶洶的跑過來,邊跑邊罵:“你個喪門星的破鞋,尅死自己丈夫不算,還要尅死我們家鐵子嗎?”伸手便要推我。
    罵歸罵,誤導你家鐵子是我不對,但是對一個孕婦動手就過分了。但是,五個月的身子也靈活不到哪裏,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一個東西擋在身前。“啪”結結實實的一巴掌,正打在王大嬸的臉上!原來王大嬸離我最近,我抓著她的袖子一拽,正撞上萬大娘搧過來的耳光。她一心看熱鬧,根本沒有提防;萬大娘更是不留餘地。一巴掌摑在臉上,不僅全麵開花,而且聲音之脆之響,幾乎可以帶出山穀回音!
    原本喧鬧的人群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我踉蹌兩步也僵在那裏,不知道該道歉還是該逃跑。
    “撲哧”不知道誰家缺德的小聲笑了出來,仿佛熱油鍋裏突然滴進了兩滴水珠。噼啪聲剛起,王大嬸已經“啊嗚“一聲幹嚎,劈頭蓋臉的向萬大娘撲過去:“你個挨千刀的萬寡婦,活該你斷子絕孫啊!”大家這才象剛被解了定身咒似的,紛紛活動起來四下散開。
    有人一拉我的袖子,扭頭一看是春大娘。她比了個手勢,我趕緊會意的隨她離開。回頭一眼,看見自己做的那雙鞋被扔在被踩成黑色的雪地裏。
    具體的戰況我已經無緣知道,但是王大嬸事後明白過來,通過鄰居“轉達”了她的不滿。春大娘送了她一套精美的繡品,她才作罷。又恢複了往來。而萬大娘則和我們徹底鬧崩了,隻要有空就會和春大娘展開明戰暗戰無間戰,小小的山村並沒有因為大雪因為戰爭而平靜下來。
    我也厭倦了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日子。
    萬鐵子終於拿到保薦,幾天後就要出發了。萬大娘忙著和兒子哭別,顧不上和我們計較。但是可以想見她會如何排遣兒子不在的寂寞和怨氣的。
    “春大娘,謝謝你收留我。不過這裏我不能待了。”得到王大嬸回禮的那個晚上,我們同時聽到鐵子參軍走的消息。坐在炕沿,我和春大娘商量。
    春大娘停下手裏的活計:“她嬸,你這是說啥話呢?萬鐵子剃頭挑子一頭熱,關咱們什麼事。好好的日子,剌剌蛄叫兩聲就不過了?你別混說,好好在我這裏養胎,萬家的事不用你管!”
    我道:“大娘,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對萬家也沒什麼想法,萬大娘來鬧就鬧,其實我也吃不了什麼虧。我隻是不喜歡這種日子。每天都像生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還不如找個山窩窩貓起來。”
    “唉!她嬸,俺知道你是大家閨秀,看不慣山裏的粗糙。可是這大山圍著的,不找點兒事兒做還不得悶死啊!就算沒鐵子這樁事兒,也有別的麻煩。我和萬大娘的恩怨都不知道哪輩子的,從年輕時候就吵,吵了三十多年了。要是有一天不吵了,我還不習慣呢!你呀,孩子是最要緊的,這些事就忍忍吧。大不了咱不出門了,她還能上了咱的房,揭了咱的瓦不成?安心待著,一切有我!不看大娘的麵,還有孩子的麵。為了娃娃,說什麼也不能這個時候出去。”
    仿佛印證大娘的話似的,外麵北風打著哨兒的刮起來。不知道誰家的門窗沒有關好,吱嘎咣當的亂響。偶爾兩聲犬吠,也被吹得支離破碎。
    “唉,又要下雪了。”春大娘站起來,把門窗的縫隙重新掩好,“別胡思亂想了。天不早,趕緊睡吧。”
    第二天一早,還沒開窗就被映在窗戶上的白色刺眯了眼睛。春大娘已經出去忙活了。外麵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大娘這麼挑水嗎?
    穿好衣服,推開門,萬鐵子放下肩上的擔子,局促的站在小院門口。
    “鐵子,”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要把自己的立場講清楚,“男兒求功名光宗耀祖,無可厚非。若有一日你真的衣錦還鄉,萬大娘和萬家的祖先都會以你為榮的。但是,兒女私情是孽債,隻有順其自然才能化孽為緣。若是執著於此,輕者家庭不睦,重者自毀前程。萬大娘對你有養育之恩,你此去前線務必要保得平安,才能不負她老人家對你的恩情。我從城裏來,最後還是會回去。不管夫家出了什麼意外,我終究是他們家的人。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了!”說完,福身一禮。
    鐵子訥訥的看著我,最後“嗨”了一聲轉身離開。
    我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尤其是那一句“兒女私情是孽債,隻有順其自然才能化孽為緣。”仿佛是心裏嚼了幾萬遍也沒有嚼碎的一個疙瘩!說出來,全身如墜冰窟,冰寒徹骨。一顆心旋轉翻騰的向下墜,卻永遠也落不了底!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鐵子走後,萬大娘和春大娘的罵戰持續升級。冰雪封山的,沒什麼娛樂活動。大媳婦小閨女就搬著板凳或者坐在牆角的石頭上,碾子上,一邊擇菜或縫補,一邊指指點點的看戲。
    我坐在屋子裏,聽著外麵的動靜,有時會覺得好笑,有時又會覺得孤單。其實,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敵人,都可以證明你是不孤單的。怕就怕連敵人都沒有了,沒人在乎你,沒人記得你,連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誰?
    我活著,可是,我不知道活著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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