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6 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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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用人養嗎?”楊不愁報之以這樣的一句話,便閉目休息。
    我愣了一下,才認真的說:“我若能自己養活自己,如何落得今日?”
    他的眼皮動了動,沒有睜開。傷感卻像潮水一樣把我淹沒:“我也想清清白白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和洛玉簫在一起的那兩天,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從此男耕女織安生過日子。就算他是殺手,又與我何幹?最多也就是幫他收收錢而已。可惜——”我搖搖頭,摸著腹部,“就剩下這個了。”
    楊不愁終於睜開眼說道:“他自首的時候——我在。”
    我看看他,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說起:“我審的。他是個漢子,不管怎麼用刑,不該說的一句也不說。”
    我不以為然:“是啊,他當然要保住紀青月。賣了太師府的事情,今後還有誰來找他做生意!”剩下的我沒講,怨意明顯。
    楊不愁道:“他和我談判,隻要我放了你,他可以答應我辦三件事。青月應該和你講了,他是江湖上最好的劍客。朝中動蕩,正是用人的時候,太師也曾經延攬過他,可是失敗了。送上門來的機會,我不能不用。”的ab
    我看著楊不愁,心裏叫囂著,不要說,我不想聽!嘴巴哆嗦著,抖不出一個字來!
    楊不愁眼神淩厲起來,“他怎麼敢當麵說你是他的女人,怎麼敢要挾我放了‘他的’女人,怎麼敢指責我不配做你的丈夫!我——”他突然頓住,猛地閉眼。似乎情緒已經到了一個極點,不得不控製一下。
    我慢慢的說:“你沒有答應他。他也沒為你賣命,對嗎?”
    楊不愁點點頭。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貼身收藏的押票突然變得很燙很燙,渾身不自在。
    “他為誰賣命?”隔了一會兒,我問。
    楊不愁笑了,“紀青月!他的命是紀青月的。”
    我睜開眼,看見一雙嘲諷憐憫的眼睛,自嘲的笑了,還搖了搖頭:“每個女人都夢想有個為她賣命的男人,但是不是每個女人能碰見的。在生活裏,如果能看到一個就已經很幸福了。洛玉簫從來沒對我承諾什麼,算不上對不起我。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和這樣的男人接觸過,已經比大多數沒機會相信的人幸福多了。”
    “其實——”我歪著頭,為了一個念頭而困惑:“楊不愁,你說我是不是壞女人?如果沒有我,洛玉簫會全身心的愛著紀青月。紀青月總有一天明白,你不是她的良人,而和洛玉簫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嗤!”楊不愁對我的話嗤之以鼻,“胡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就是好好在家守著,什麼愛不愛的,荒唐!”的d1
    我看看他,知道他不會懂的,隻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往下說:“站在紀青月和洛玉簫的角度想,我不是一個無辜的人。如果沒有我,紀青月應該順理成章的嫁給你,就沒有這一切的麻煩了。”
    楊不愁搖搖頭:“不會的。青月最開始不想嫁給我。她喜歡江湖的無拘無束,喜歡任俠使氣,為人又很正直。我隻知道那時候她想勸洛玉簫改邪歸正,洛玉簫不答應,所以他們才在玉門關分開。青月來我這裏,隻是想告訴我,她不想嫁給我。後來,開戰了,她不得不留下。事情就改變了。我打仗,她在營裏。戰爭結束的時候,她就改變主意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笑道:“肯定是你符合她心目中英雄大俠的形象,所以才改變的。”
    楊不愁看看我,笑著搖搖頭。未必是否定,隻是不以為然罷了。
    如此說來,紀青月的確喜歡過洛玉簫的:“現在洛玉簫把她救走了,他們應該在一起遠走高飛了吧?”我問道。
    楊不愁看看我,目光有些閃爍,看著車外不肯說話。
    我無趣的垂下頭,在馬車的搖晃裏,昏昏欲睡。
    馬車猛地一晃,我從夢中驚醒。漆黑的車廂裏,看不見任何東西,憑空一種緊張的氣氛。手被人握的緊緊的,到口的問題咽了回去。
    “幹什麼的?”外麵傳來呼喝聲。隔著簾子我看見大路兩側燈火通明,一隊士兵站在路中間,鹿角鐵蒺攔著。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設關卡幹什麼?
    趙二說:“探親的。”
    兵丁又問:“去哪兒?”
    “沙棋關!”
    手突然被捏的死死的。我靠近楊不愁,隻聽他低低的說:“抓我的。”
    “認得你嗎?”
    “認得!”
    他如此篤定,聯想起那些殺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的腳還沒好,根本指望不上。我一個大肚子,手無縛雞之力。趙大趙二倒是結實,也架不住這群狼啊!
    “沙棋關?”那兵士嘟嘟囔囔的靠近車子,問道:“裏麵何人?”
    “兵爺。是小娘子和她相公。她相公病了,婆婆又剛去世,禍不單行,才急著趕路的。”
    “病了?”那兵士怪聲怪氣的說:“讓我看看!”
    唰,眼前驟然一亮,我看見一個金屬人在麵前晃啊晃。“啊!”嚇得驚叫出聲。手一劃拉,手帕落在楊不愁的臉上。露出半拉額頭。
    那個士兵看我大著肚子,沒有說話,眼睛往楊不愁的身上瞟:“這是你相公?打開讓我看看!”
    我哪敢反抗,一忽盧楊不愁的臉,掀下帕子。士兵拿火把一照:“啊呀我的媽呀!這是人是鬼?”
    我趕緊安慰他:“軍爺,忘了說了,我家相公有麻風病。哎,其實也不是很嚴重,可城裏就不讓人住;非要我們去山裏的一個什麼村。這不,趕上家裏出事,我們就出來了。您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大著肚子,這是圖什麼呀!”
    士兵一聽麻風病,早就跑的遠遠的。
    我還念叨:“也該透透風了。這一路上是個人都不讓我們見見風,我都是晚上偷偷的給我家相公舒活一下筋骨。今天睡著了,耽誤了。哎!”一邊念,一邊掀被子。楊不愁配合著低聲哼哼。
    士兵罵道:“別掀,別掀!奶奶的背興!快滾,快滾!”
    趙二和趙大不知道坐車的大爺明明是斷腿,怎麼變成麻風了?狐疑的看看我,我道:“走吧,走吧,人嫌馬憎的。唉,走吧!”
    “駕!”長鞭揚起,車子再次踏上征途。看著那些關卡消失在黑暗裏,我趕緊對二位車把式道:“多謝二位了。方才隻是怕軍爺敲詐,讓二位受驚了。一點小意思,買壺酒壓壓驚吧。”
    趙二趕車,趙大遲疑著接過來說道:“小娘子,您可別害我們。我們兄弟還沒娶媳婦呢!”
    “趙大哥放心,我家相公真的沒事。”
    “那他的臉怎麼那麼紅?”
    我趕緊取出一包辣椒粉,“我方才不小心把辣椒粉潑到相公臉上了。”
    “啊?那您相公可是——嗨,真能忍啊!您快去收拾收拾吧。”解釋清楚,趙大樂滋滋的拿著錢,和趙二分了。
    我趕緊鑽進車裏,楊不愁正緊抿著嘴,用我留下的帕子混亂的噗盧著。我捂著嘴,說道:“別揚,別揚。弄得哪兒都是。”往手帕裏灑了些水,遞給他讓他把臉抹幹淨。又打開車窗和車簾,讓冷風把辣椒末吹散了,才重新安頓下來。
    “謝謝!”楊不愁很正經的說了一句。我有點不適應,嘿嘿一笑說:“別介!你這麼好心的謝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哼,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他摸摸臉,可能還有點辣椒,灌進鼻子裏。“阿嚏”!打了個噴嚏。忍不住抱怨:“你怎麼不用胭脂?弄個辣椒末的幹什麼?”
    這回正常了,我看他似乎想坐起來,趕緊攙扶。不過我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一起一落,動靜又很大。楊不愁慢慢靠著車壁,一聲不吭。
    我咳嗽一聲,說道:“胭脂找不著了。辣椒末不是你要蘸饅頭吃的嗎?”
    他說道:“怎麼咳嗽了?是不是剛才風吹著了?”伸手去檢查簾子縫。
    黑暗裏我無賴的說了一句:“咦?你咋對我這好哩!小心我喜歡上你哦!”
    捂簾子的動作聲突然沒了。我猛然想到這個玩笑可能不合適,下意識轉開目光,在黑暗裏做眼球旋轉運動。
    過了一會兒才聽他說:“怎麼,這麼快就不想做洛玉簫的老婆了?”
    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打了個嗨聲說道:“老大,我不就是撒了您一點辣椒末嗎?至於這麼往人傷口撒鹽嘛!我這叫落花有意,人家是流水無情。現在我緊著忙著尋找新生活,您就不能給我一點希望啊?!”的85
    我也不知道他聽懂沒聽懂,反正嘰裏咕嚕的說完了,自己也覺得很解氣,似乎出了一口悶氣。
    “什麼新生活?”楊不愁問道。
    嗨,他還真執著!我不耐煩的解釋:“就是再找一個男人把自己嫁了。”
    楊不愁很順暢的借口說:“不用了。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楊府的紀夫人。”
    “那倒是。”我順嘴,然後定住——“打住,打住!大將軍,您不是耍我吧?我就因為這個冒牌紀夫人還被通緝呢!您倒是說的輕鬆。”
    “回去我自有辦法!”
    “回去?什麼回去?”我有點緊張——這是關鍵。
    他突然住口,即使黑燈瞎火的現在,我依然可以感覺到複雜的目光似乎要將我的心肝腦肺穿透!
    “你到底是誰?”他又問一遍。
    我無力的歎口氣,明明聊得很好,突然又變了調子。楊不愁的警惕性還真不是一般的高。
    “你說是誰就是誰?能不能不問了?”我把被子拖到胸前,躺倒閉上眼,“問來問去的!要是真覺得我礙事,幹嘛不一刀殺了我!的盧的刀在你手邊,慢慢磨吧。我先睡了。”
    我們坐一輛車,臉對臉的睡在一起已經十幾天了。一開始我還當時臥鋪大巴,他今天怪裏怪氣的一說,我反倒覺得他也如此坦然的接受很奇怪。
    吃力的翻過身去,托著酸痛的腰。十幾天這樣趕路,不疼才怪。
    腰下一軟,被人墊了什麼東西:“如果你肯跟我回府,看在你多次救我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和洛玉簫的事情,也不理你的身份了。”有人低聲的說,帶著磁性的聲音很有誘惑力。
    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好像過了一個世紀,我才聽見一個不屬於的聲音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來:“晚了,睡吧!”的21
    我本應該接受這個舒適的安排,找回在這個世界上平和生存的方式。可是,我不由自主的害怕,害怕下一次再次失去安寧的時候,我還有沒有今天這麼幸運?
    沙棋關遙遙在望,趙大趙二加快了車程。
    我突然叫住他們,跳下車,對楊不愁道:“你們走吧。我們在此別過,今後陽關道獨木橋各走各路!”
    “站住!”楊不愁叫住我,“你要去哪?”
    我撇撇嘴說道:“不知道,自處亂走吧。楊不愁,連你也不相信我是那個什麼落難公主,又何必總讓我跟著呢?還是你想拿我歸案?別嚇我啊,我膽小。”
    楊不愁道:“不管我信不信,總要證實了再說。通緝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你現在不能走!趙大趙二,我乃當朝護國大將軍沙棋關總兵楊不愁,眼前這個女子係通緝要犯,你們還想不想在這條路上做生意了?”
    嗬!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叉腰衝著那傻乎乎的倆兄弟一點頭:“你們見過這麼窩囊的大將軍嗎?趕緊,拖到城門問問,是不是再說啊!我跟你們講,我是花光了他的銀子,可是兩位大哥也看見了,那都是用在他身上啊!就算我敗家,都拿去資助我兄弟耍了,可也是為了別人啊。我自己可是一點也沒得!”我說的聲淚俱下,捶胸頓足,“兩位大哥行行好,看在我也盡心盡力把他送回家了,你們就給我一次機會,我實在還不起他的錢啊!唉,早知如此,做人就不要太有良心了!”
    趙大趙二互相看看,說道:“大官人,我就說您怎麼不心疼小娘子的孩子呢,原來真不是夫妻啊。唉,我看您也不像缺錢的人,這樣吧,您看小娘子這一路不管不顧的心疼你,您就讓她走吧。”
    我站在那二人身後,衝楊不愁一扮鬼臉。整理了一下肩頭的行囊,走進身後的樹林。
    “胡說!你們給我抓住她,快點抓住她啊!”楊不愁的咆哮越行越遠,隔著樹林我看見馬車晃晃悠悠的走向遠處巍峨的城牆。
    落日如血,殘雪覆著白茅,遠處是星星點點的村莊。我知道楊不愁很容易找到我,但是他不一定有時間。走進深山,我要遠離外部的喧囂,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這一路,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戰爭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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