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3 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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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堅持和他們一起離開客棧,其實心裏是有擔心的。
    百裏那一聲喊分明是衝我來的,周圍的食客就算被楊不愁的名頭壓著,但是眼睛是雪亮的。萬一隨後而至的文告來了,我就被認出來。同時,我一直覺得楊不愁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我擔心,他嘴上不說,心裏卻是希望把我交給官府——他信任的官員手裏。的盧的作用不是幫我留下,而是幫我回去。
    無論如何,京城是不能回去了。
    我快速收拾好包裹,楊不愁出來牽馬的時候,我已經很狗腿的等在自己雇的馬車邊了。那是我一大早就吩咐好的。不過,沒有車夫。
    “怎麼沒有車夫?”楊不愁騎在馬上問道。
    我一指的盧,“他不會嗎?”
    兩個男人同時皺眉,楊不愁道:“的盧是——哎,算了。的盧,你試試行不行!”
    的盧瞪了我一眼,一咬牙,“咣當”一屁股坐上車。我佯作不知,還笑嘻嘻的說:“的大哥,拜托啦!”
    看了眼楊不愁,他已經揚鞭上路了。的盧架著馬車就要追過去,我連忙攔住:“咱們去哪裏?”
    的盧甕聲甕氣的說:“前麵有一處村莊,我們去那裏。”
    看來他們對這一路甚是熟悉,我趕緊說道:“好好,有勞了,有勞了!”
    放下簾子,坐在咣當咣當的馬車上,我把糧食綁得更緊些。開玩笑,我怎麼會乖乖的跟他們走!
    “的大哥,的大哥!”我探出頭,“我想去方便!”風雪甚大,我不得不扯著嗓子喊。
    的盧的臉立刻漲的通紅,嘴裏道:“不行!將軍吩咐過,不許你中途下車!”
    “那、那我怎麼辦?你想殺死我嗎?”
    的盧頭也不回:“將軍說天下誰死,夫人也不可能死!您比誰都怕死!”
    “就算我不想死,那……那憋死了也不是我能控製的!”
    “您那麼聰明,自己想辦法吧!將軍說了,路上有困難一概找您解決。我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啪”,仿佛印證似的,猛地一抽鞭子!馬兒跑的更快了!
    連跳車都不可能了!
    娘的!我頹喪的靠在車壁,泄氣似的垂了一下坐板。上麵有楊不愁臨時吩咐加鋪的厚被,很暖和,也很舒服。越是這樣,越顯得我像個笨蛋,被人吃的死死的!
    該死的洛玉簫,這種大俠都死哪裏去了?
    還有那個紀青月,明明她也是逃犯,怎麼隻有我的畫像,沒有她的?按理說,她“出來”的早,更應該有啊!
    思來想去,唯有這個楊不愁是最可疑的,我卻限於有限的信息,找不到對應的點。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風雪裏傳來異樣的聲音。的盧似乎也聽到了,馬車沒有先前晃得那麼厲害。
    果然,一陣雜遝的馬蹄和呼喝聲,由遠及近呼嘯而來。車身一晃,我正打簾向外看,“彭”撞到了額頭。趕緊捂上,低咒了一句,那些人已經從車邊飛躍而過,一股勁趕到前麵。我隻看了一個背影,一色的黑色勁裝。
    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我掀開簾子,來到的盧身邊。他“經驗”比我豐富,應該知道的更多:“的——”
    “不好!”的盧先是做思考狀,我剛開口問,他就突然暴喝一聲。手中長鞭一抖,“啪”,比方才的那聲還要響,結結實實的打在馬屁股上。
    馬兒猛地受痛,嘶鳴一聲,撒開四蹄向前跑。
    我這兒“大哥”兩字還沒叫出口,便被突如其來的加速度重重的推到身後的車廂裏。“噗”!仰倒在被褥堆裏。
    疼是不疼,心裏卻憋氣。這人怎麼這麼愣呢!
    轉念一想,那些黑衣人什麼裝扮也沒看見。大風雪的,這麼急的趕路,為了什麼事?好像還是楊不愁的方向。莫非真的有什麼意外?
    想到這裏,抱怨也沒了。
    外麵馬車狂奔,我趕緊把周身上下該綁緊的地方綁緊,該護著的地方再圍嚴實。裝著饅頭和碎銀子的包袱又捆了一遍。才退到車廂靠邊的位置縮了起來。
    原本扣上的簾子被我解開一角,從那裏可以窺見道路上的情況。一旦有不對勁,我一定要先保住自己!
    “繃——”先聲奪人。
    我顫巍巍探出腦袋,一根長箭插在我這輛可憐的馬車上。
    我最怕的盧英雄主義爆發,不管不顧的飛身縱起,去救他的主子。這馬都跑飛了,我怎麼停得住喲!
    “噓……”的盧猛地勒住韁繩,騾馬長嘶,吃痛的站立起來。我死命的抓住車廂兩邊的護欄,“綱當”!稀裏嘩啦,一陣亂響,我眼瞅著車廂裂了一道、兩道、三道縫……,趕緊縮回手——
    呼……
    大風迎麵而來。散了架的車廂頂端和四壁被大風吹得四分五裂,散了無影無蹤。我驚愕的瞅瞅自己身下依然厚實的木板床墊,還有立在那裏打噴嚏的騾馬,哆嗦著手腳爬了下去。
    不是我沒有幽默細胞,欣賞一下盤腿風雪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靈台空明立地成佛的難得機會。實在是,前麵血肉橫飛亂箭飛舞,為了防止發生不折不扣無法重放的“成佛”過程,俺得找個地方躲呀!
    頭頂嗖嗖的全是明器暗器,我閉著眼連滾帶爬,躲進路邊的雪溝。
    的盧停車的位置離戰場還有段距離。隔著風雪,我隻能看見一群黑衣人在混戰。Oh,myGod!我的聖母瑪利亞,主啊,佛祖啊,賜予我力量吧!就算不是希瑞,也是你帶來的神奇穿越女啊!我額頭冒汗,嘴裏念念有詞,一使勁,誒,站起來了!
    抬頭看看,隻能算是半站立,兩隻手還在地上撐著。腳腕基本上沒了知覺,我掉頭就往回走。突然耳朵邊炸開一嗓子:“這兒還有一個!”
    死鳥,死鳥!難道從此後穿越回家?
    “當!”金鐵交鳴,刺耳的聲音好像鑰匙劃過金屬窗框,酸的倒牙!
    “誰讓你過來的!”有個男人怒罵。
    我睜眼一看,精神來了:“誰讓你招的!”
    胸前橫過一隻胳膊,我配合的貼在他的身前,無他,又有一把大砍刀過來了。剛躲過去,那人又開罵:“不要臉的,抱你就貼啊!”
    我鬱卒到極點:“你不怕死,你他媽的上啊!”
    罵人大概有放鬆精神的作用,我發現自己的手腳靈活了許多。但是他的出現也讓我的周圍變得危機重重,所有的敵人友人都過來了。
    我咽了口唾沫:“老兄,能不能讓我自己走?”
    “嗤!”一口熱氣噴在我的耳邊,“就你那熊樣兒,還能走?我是從地上把你撿起來的!”
    我伸手摸出那把漂亮的匕首,大拇指一哆嗦,當啷,刀鞘飛出去,正撞在一個黑衣殺手的刀上,“不好意思哈!”我脫口而出。
    “你有病啊!”楊不愁又砍了別人一刀,聽見我道歉,順嘴罵我一句。
    我也說不出什麼,活動活動手腕,發現自己在那幾個人組成的保護圈中央。好是好,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人家基本上是二打一,你們要是死翹翹了,我連偷跑的機會都沒有啊!
    “我要跑!”趁著楊不愁格鬥的間隙,我貼過去說道。
    他看我一眼,說道:“我數一二三,你就往前衝,什麼都不要管!”
    我堅定的一點頭。就算身後洪水滔天我也不管了!奧菲由斯一回頭,優裏加從此永遠消失在冥王的地府中;遺忘之地的人們不聽神囑,最後關頭回頭一顧,洪水滔天,自己變成石頭。
    我呼哧喘氣的亂跑,耳邊是不絕的兵刃聲,心裏卻亂七八糟的冒出一堆不相幹的東西!我隻知道,這個時候就算流產也不能停步,就算楊不愁死了,也不能回頭!
    “將軍——”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我跟你拚了!”
    肺部驟然似被大手攫住,的盧的聲音穿過風雪敲打著耳鼓。一聲聲悲鳴,仿佛連綿不絕的回聲,在耳際回響。
    楊不愁死了嗎?
    深一腳淺一腳,我的周圍全是樹。沒有殺氣,沒有刀劍,沒有嘶喊,一切都沉浸在靜默裏。隻有的我的呼吸,粗重的短促的,在林間回蕩。
    撲哧,我抱著肚子沿著大樹滑坐下來。
    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黑色枝杈描繪的天空從白色灰色,變成深色黑色。
    從昏迷中醒來,我站起身摸著樹,一刀刀的做著痕跡,一步步的走著。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我隻知道一定要走下去
    空氣中還飄著濃烈的血腥味,我知道我跑的並不遠。敵人很可能會追過來,但是,我還是循著味道,一步步的走向血腥的中心。
    心裏有個奇怪的念頭:楊不愁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大家就全完了!
    我的鼻子大概是過敏類型的,對味道很敏感。
    腳下一絆,踉蹌一下,差點撲倒。就著雪光一看,是那個黑衣殺手之一。我竟然冷靜的站起來,開始清點人數: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總共有八個。我路上看的大概有四五個,看來他們是從不同方向趕來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後續了?
    我抿緊嘴巴。吃力的脫開一個人——的盧。皮開肉綻,拖動的時候還有凍在一起的冰塊被撕拉的卡拉卡拉聲。在不遠處還有一個伏地的人,他的身下是一個黑衣殺手。我把他拖到的盧身邊,雪地被拖動的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好像不隻我一個人在走路。百裏已經死了,應該還有兩個人。我擦了把汗,四處踅摸。終於看見一個沒有包頭巾的身影。走過去,如法炮製,拖了過來。
    嗯?他身下還有一人沒有包頭巾。隻剩下一個人了——
    我翻過那人,撲哧笑了:楊不愁!
    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我拍打著他的臉:“你也有今天啊!看,我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竟然冒著生命危險給你收屍呢!等一下吧,我把別人都拖過去,再拖你啊!”
    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了,木呆呆的把那人拖過去,和的盧他們放在一起。又拖著楊不愁和他們並排放在路邊,去了四錠銀子放在他們手中。如果有人看見,取走銀子,安葬屍身,也算入土為安了。
    我把最後一錠銀子塞在楊不愁手裏時,有點猶豫。算了,拿了一塊更大的銀錠。好歹也是將軍,給個體麵點兒的吧!
    掰開他的手往裏塞東西,手指動了動。這叫植物迷走神經,死青蛙都有這種反射。我的腦子冒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詞,反正是不害怕的。
    然後,他的手腕動了一下……
    噗,我一屁股坐在雪地裏。所有的恐懼似乎從一個極小的地方突然衝了出來,一下子變得無限大,充斥了我的世界。
    周圍影影憧憧,我才意識到死屍多麼的可怕!他們可以變成僵屍,雪屍,大粽子,喝人血,吃人肉,呼的噴出一股臭氣,就能熏死你!而我既沒有黑驢蹄子,也沒有糯米,孤身一人坐在一大堆死屍中間。最恐怖的是,我麵前那具官兒最大的——似乎活了?
    “啊……”一聲痛苦的呻吟。
    “啊——”一聲尖叫,我持續不斷的釋放著心中的恐懼。棲鳥呼啦啦,大片大片的飛上天空,嘎嘎亂叫著。直到我喉嚨沙啞,直到耳邊再沒有那聲呻吟,我在哼哼著低下頭。抖抖著睜開眼睛。
    “你鬼叫什麼!”是楊不愁的聲音——詐屍了!
    “咯嘍”,我聽見自己的嗓子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然後看見自己手腳並用快速的跑開。最奇詭的是,我竟然感覺象在看別人做這件事!
    “別走,我、我的腿斷了!”
    啊?活人?
    我的魂兒立刻歸位,這才覺得地上的雪冰涼冰涼的。趕緊抖幹淨。連滾帶爬的衝過去:“你沒死!”
    “再呆一會兒就死了!”他低聲抱怨,“這裏,藥!快走!”說完,兩眼一翻,又昏了!
    我也不敢耽擱。從他身上摸出一個藥瓶,塞進他的嘴裏。可是牙關根本撬不開!一著急,便對著嘴,用自己的舌尖將藥在他齒縫間糯軟,生生的塞了進去!藥似乎是好藥,至少讓他順過一些氣,我又塞了兩粒。探探鼻息,已經有了!
    接下來就是離開這裏。我抬起他的手臂就要走,可是根本架不動!死人可以拽著一個胳膊一根腿胡亂拖,活人怎麼可以?
    我又急得額頭冒汗。突然看見散架的馬車上,有幾塊拚在一起的木板,甚至還有一些厚褥子,扔在雪地裏!
    費了一會兒勁,終於做成一個拖著的木撬,一頭是的盧他們四人褲子上的腰帶連成的拖繩,綁在木板上。還有一些則把楊不愁固定在木板上。所有的厚褥子一股腦的裹著他,包括我的饅頭包袱,好像這也能帶給他一些溫暖似的。
    我拉著他在雪地上吃力的走著,必須盡快找個人家。不然,按他的傷勢絕對熬不過今夜的寒流!
    然而,這裏天寒地凍,四野一片漆黑,我又到哪裏去找人家呢?萬一敵人又追來呢?
    “楊不愁!這是你第二次欠我的了!你給我活下去,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賣到妓院被人奸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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