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從青砑穀一路狂奔，寧然同黑衣人行了將近數裏，在確定安全之後，寧然將馬速放慢，因為她知道這樣一路的
顛簸，對身後的人很不利，她也沒有回到邊關，因為她不能確定那裏的戰爭是否結束，如果隻有她一人，那麼，無
論如何她都是要回去的，隻是現在，她身後有著一個她無法丟下的人。
    馬兒慢慢的往前走著，將兩人事到了一處斷崖前，寧然小心翼翼的扶住身後的人，然後率先翻身下馬，再撐著
他略有些費力的將人從馬背攙下。將頭伸到他臂下，半扛半拖的把人帶到了一處比較平坦的空地上，避開他背後那
支醒目的箭，扶過他靠在崖壁。
    寧然將人安置好後，起身打量了四周的環境，雖是一處斷崖峭壁，卻也長著一些綠色的植物。回想起來，春天
的腳步也臨近了。低頭彎腰，她仔細的尋找著可以利用的藥材，隻是找了半天，卻仍是途勞無功。
    “不用找了，這裏不是炎穀。”嘶啞幹沙的聲音從一旁響起，言下之意，就是在這個地方，不可能找到任何可
以止血的草藥。
    “對不起，連累你了。”她輕聲道。
    “嗬嗬，咳——”笑的有些吃力。
    “不管怎麼樣，即使找不到藥材，想辦法把血止住。”說完，走近他身邊，跪坐在地上，伸手點了他身上幾處
大穴，然後抬起手想要解下他臉上那塊礙眼的蒙布，卻被他製止了。
    “我——，不要拿下來。”他害怕她見到眼前的人是那個她痛恨人，他害怕她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垂下頭，眼
中一片孤寂與慌亂。
    她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隻是同樣垂下了頭：“我知道是你，阿浪。”在扯下蒙布的同時，她輕聲說。
    再次從她口中聽到如此熟悉的兩個字，他不禁有些潸然：“對不起，已經決定不再出現在你麵前，卻仍然——
，對不起。”他這一生抱歉的話，大概都是對她講的吧。
    溫熱的血液不停的往外淌，她沒有接他的話，隻是迅速的撕開他的外衣，她想要將插在他背上的箭拔下來，卻
意外的發現，他身上竟然纏著厚厚的繃帶，血已經滲透了這層層的紗布，將這白色染成了豔紅：“你，怎麼會受傷
的？”她不是沒想到他身上有傷，卻不料是如此的重。
    “嗬嗬，這些都是我該受到的懲罰。”應得的，風傾浪笑的灑脫。
    此時寧然突然覺得，這樣滿不在乎的笑容，十分的刺眼，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想要看到他出事，可是他竟是
笑的如此的無所謂，紗布在寧然的手中一圈圈的被解開，直至一片觸目驚心的傷口赫然闖入寧然的眼簾，縱然是見
過再多傷口她，仍是被嚇了一跳，長長短短的鞭痕，布滿了整個胸膛，也許是傷口處理不當的關係，胸口已經大麵
積的開始潰爛，她無法想象，帶著這樣的傷勢，他居然還能活命，而且還從這麼多的狄浜人手中將她救出。眼眶漸
漸有些酸澀，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當初將他趕走，那麼他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她，那麼他現在也不至
於如此。
    “喂，別一副自責的表情，我喜歡的是那個笑的像傻瓜一樣的阿寧。”見她低頭不語，他開口道，伸手將外袍
拉好，然後一頭靠在石壁上：“好累啊，終於可以什麼事都不管了。”
    “阿浪，讓我先把你胸口的傷包起來，還有你背後的箭——”她想伸手從自己衣服上撕幾塊幹淨的布，卻發現
衣服上早已經是一片的血跡。
    “不用了，包好了又怎麼樣，隻是顯得不那麼礙眼而已，不要浪費時間了，阿寧，陪我說會兒話吧，也沒有剩
下多少時間可以說了。”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就算是將傷口處理好了，拔出背後那一箭同樣可以要了他的
命，隻是他還是感謝老天，那個他一直痛恨著的天，最後還可以讓他見到她。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叫剩下沒多少時間了，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她緊緊拽著他的手，其實作為一各醫
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現在的狀況，隻是為什麼，對她來說如此重要的人，一個個的都離她而去，而她卻束手無
策。
    正在她沮喪時，身子猛然被一扯，原先消耗了大量體力的她，無法一下子穩住身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頭不
偏不奇的撞到了風傾浪的肩上。
    “嘶——”身邊的人狠狠發出了一個抽氣聲。
    “怎麼了，沒撞到傷口吧？”她急忙直起身，緊張的開口。
    “嗬嗬，阿寧，就算很疼，可是心裏卻很開心。”因為她如此緊張他。“肩膀借我吧，真的很累。”
    寧然沒作聲，隻是任由他枕著她的肩頭，她甚至沒敢去看他，怕一個不小心泄露了眼底的擔心。就這樣，兩人
靜靜的靠在一起，這應該是第一次，兩個一遇見對方就吵鬧不休的人，如此安靜的靠著對方。
    “阿寧，說說話吧，很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而且以後也聽不到了，說給我聽吧。”他第一次像孩童般要求
著。
    “好。”聲音中帶著些哽咽：“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她幽幽的開口。
    “嗯。”低低的應著，嘴角扯開了一抹弧度。
    “那個時候，我正在酒樓，眼看著把那個老板給比下去了，以為那獎勵唾手可得，沒想到，卻殺出了你這個程
咬金，險些壞了我的好事。隻是最後，還是略施小計，摘到了那獎勵。嗬嗬，對了，想必那聯你到現在還是沒想出
來吧，呂布口茶，前二口後三口，口口回香。”回憶起當初兩人相遇的場麵，寧然還是忍不住咧開了嘴。
    “嗬嗬，那，下聯是什麼？你可是第一個讓我認裁的人。”想起當時在酒樓，她為了那白吃白喝的獎勵，跟他
爭的麵紅耳赤，他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說出來怕你生氣，其實那根本就是個無對聯。”當時，若不是她耍賴，搞不好就會輸給他了，說起來，男人
之中，他算是有才華的了。
    “你——，我早該想到了。”他有些氣結，卻絲毫無法對她生氣。
    “後來呢，我們又在妓院碰到了，還別說，當時你可真神氣喲，摟著個絕色大美人，真是羨煞旁人哎。”說起
來，也真是夠氣人，想她當初男裝的時候，也是挺俊俏一公子哥兒，不料，那美人卻拂了她的麵。
    “咳——，你還說，一個女孩子，居然學著大男人去逛妓院，不過，後來知道你是女兒身，說實話，那時候心
裏偷樂了一把。”他永遠都忘不了，她那一頭黑發，如瀑般傾瀉在眼前，她就這樣毫無預警的闖進了他的心。
    “其實，當時也隻是圖個方便，才會以男裝示人。好像就是那次，不打不相識，然後，大家就成了朋友，一路
上打打鬧鬧，比起小白，一路悶不作聲，算是添樂不少。”當時，他們是多麼開心，自由，又有誰會想到，今時今
日會是這樣的一個局麵。
    就這樣，兩人從相識談到一路上的點點滴滴，麵前的夕陽柔和的鋪在兩人的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似的，唯美
而又祥和。
    “時候差不多了。”風傾浪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寧然不解的望向他。
    “可以扶我起來嗎？”他開口，並未解釋什麼。
    寧然沒多問，隻是照著他的話，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緩緩的邁開步子，腳步有些淩亂，卻還是走到崖邊：“我該走了。”
    寧然猛的明白過來他的目的，伸手，緊緊的將他拉住。
    “這是我最後保留一點自尊的方式了，阿寧，咳咳——，你說，我將你從狄浜人手中帶出來，水兒，她，她會
不會原諒我這個風大哥？”因為他保護了那個水兒拚命想要保護的人。
    “阿浪，水兒她不會怪你的，她不會怪你的，真的。”淚緩緩的從眼眶滑落。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比白亦軒那小子更早的認識你，用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抬起手，擦試著她臉龐的
淚。
    “阿浪，沒有人會在意你的身份，沒有人會在意的。”握著他的手，她朝他吼著。
    “再見了。”如果有來世的話。輕輕的在她的額跡印下一吻，然後掙開了她的手，他緩緩後仰。
    寧然呆呆的看著風傾浪的身子，直直的向崖底墜落，腦中閃電般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朝著
崖下喊道：“阿浪，我從來沒有恨過你——”隱約間，她仿佛見到了他那個熟悉的笑臉。
    ５５５５５，可憐的小風風，偶對不住你呀，默哀三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