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山雨欲來風滿樓 章十九 狹路相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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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謹剛執起蟬翼刀,準備再次發動攻擊,卻在此時,耳畔忽地驚起一聲厲喝:“你們都給我住手!”
二人齊齊望去,但見高空中豔色一閃,風夜來袖袂飛舞飄揚,收放自如,輕煙般穿風過雲橫亙在兩人之間,皺眉道:“葉蘭謹,他是我的人,沒有經過我的同意,誰也不能動他!”
聽了這話,扶風的臉上露出轉瞬即逝的微笑,那略略出鞘的一段漆黑劍身,重又被他按回鞘中。
“養虎為患!”葉蘭謹憎惡地掃了扶風一眼,然後對著風夜來道:“本公子今天不殺他,總有一天,你會被他推入死地!”
“就算是這樣,不是還有你嘛!七爺總不會見死不救吧?”風夜來深知葉蘭謹的脾性,這個時候就該好好奉承他幾句,他聽著高興,凡事能讓的便會退讓一步。
葉蘭謹深深凝視著風夜來,良久良久,才無奈一笑:“看來這一生一世,本公子注定要栽在你手裏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算辜負全天下,我也定然會護你周全。誰叫這是我欠你的呢!
一生一世這樣的話在旁人聽來,就等同於他想和風夜來長相廝守!
去而複返的黑衣男子蟄伏在屋簷上,將別在腰間的鵝毛筆拎起,戰戰兢兢的用舌頭舔了舔筆尖,然後筆走龍蛇,一邊寫,一邊低聲歎氣:“最近,我好像知道的太多了……”最主要的是,如果七公子知道他在暗地裏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他滅口啊?
垂簾揚起的刹那,葉蘭謹一眼瞥去,竟看到那女子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
“你先回去吧!”簾後的人輕輕咳了一聲,又一聲,然後靜了靜,似待氣息平複,才淡淡道:“放心,有了你給我的書,芷心的毒便能解了,你們也可以趕在期限內完婚。”
葉蘭謹挑唇,似笑了笑,眼裏閃過不為人知的光。他轉身麵對遙遙已見天光的窗外,靜靜立了須臾後,便舉步踏上漫長的石道,白衣臨風,周身頓時散發出朗月般的清雅之氣。在即將走下台階的刹那,他突然回頭,目光在風夜來身上停了停:“你……可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想起那個賭酒之約,風夜來眸心深處翻起一絲波動,她抬起頭,臉色極疲倦,卻忽地一笑:“白拿銀子的事情怎麼可能會忘,這次本仙子一定會讓輸的連一條內褲都不剩。”
“真的嗎?本公子可是很期待喲!”他一笑,春水映梨花,翩然怡人。
“誰怕誰?”風夜來細密的睫毛倏忽揚起,燈光如魅影蝶舞在她眸心微微跳動,漸作一片秋水般的明媚。她低歎了一聲,靜默了片刻,才道:“以後做事,不要那麼拚命,我……你身上還有傷,早點回去休息吧!”
“風兒就不能挽留我一下麼?”葉蘭謹聲音淡然,薄唇卻彎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風夜來目視他故意露出來那十足別有用心的壞笑,不由氣結,鳳眸中晶光閃漾,正要給他些許顏色,袖袂才揚,那一襲白衣已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裏。
怎麼會感到有些落寞呢?風夜來看著葉蘭謹離去的方向,有些茫然地想。這一次她一定會竭盡全力,如果醫案還是不成功,那麼她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四年了,那樣枯燥而沉重的生活裏,這個人好像是唯一的亮色吧!雖然兩人每次見麵,多半是在相互鬥氣鬥嘴和鬥酒。在每次他離開後,她都會親自在院中那棵百年桃木下埋下新酒,等待來年的酒約。
但是,這一次,恐怕是最後一次了吧。
扶風借著微弱的燭光看了她一會兒,冷酷的唇角淡淡一勾,若有所指:“他喜歡你?”
風夜來聞言垂眸沉默,再抬頭時,迷蒙波光之下點點蕩漾的幽涼,看的人心頭鬱結:“隻是逢場作戲罷了,風月場上哪來的真心可言。”說到底,她與葉蘭謹之間不過是交易關係。她幫他製造風流假象,而他則給予她想要的一切物質。
所謂交易,便是互相利用。他和她,不過各取所需。
黛眉輕顰,風夜來細媚的眸中隱隱泛起清光,看向少年:“話說回來,這麼晚你不在房間裏休息養傷,找我有什麼事嗎?”
少年與她目光一觸,臉色微窘,囁嚅道:“我隻是出來找吃的,聽到你房間裏有動靜,所以……”
饒是風夜來足夠淡定,此刻也不由微紅了紅臉,她斜斜漾了他一眼,欲做瞠怒,卻展顏失笑,轉身走到塌邊,將軟帳上的翡翠雙環向下輕輕一扯,不時便聽廊外響起“叮叮當當”的鈴聲。
扶風眉眼微微一細,這才發覺這房間裏有好幾塊這樣的吊環,吊環的係線分別向不同的地方延伸出去,看來是緊急時求援所用。
鈴聲才響起,沉香清脆的笑聲也隨之響起:“小姐,你找我?”
扶風回頭看去,迢迢天光裏,隻見門口一個身著碧色衣衫的少女含笑俏立:“今天來的是小偷,還是采花賊?”
風夜來聞琴落而知弦意,方才那麼大的動靜,身處前院的人也就罷了,沉香卻住在離這裏不足十米的地方,又是習武之人,想必是看足了戲份。
“你來的還真及時。”風夜來揚眸瞪她,語氣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沉香卻毫不在意,神情如舊:“奴婢不是怕打擾到小姐嘛!”
風夜來見她眉目帶笑,並沒有半分自省之心,不由眸色一涼:“你是怕真的打擾到我,還是怕錯過了好戲?”
沉香吐了吐舌頭,俏聲笑道:“奴婢的膽子很脆弱的,小姐可千萬不要嚇我,不然小姐就找不到像奴婢這麼好的丫鬟伺候你了。”
“就知道耍嘴皮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風夜來搖頭掠了她一眼:“你出去買些吃的回來,務必要快去快回。”
“哦。”沉香不滿地撇了撇嘴,同時又在心底偷偷舒了一口氣,眼色狐疑地在室內溜了一圈,最後落在牆角筆直站立的少年身上,想起那日救他的情景微微了然,可是眼前天還未亮,早市未起,她上哪去買吃的?這不是故意在為難她嘛!
在沉香出去覓食的時間裏,葉蘭謹也回到了聽風園。
秦卿正在院中對月飲酒,聽到身後傳來衣袂破空之聲,立刻揚聲笑問:“和美人約會的滋味如何?”
對於秦卿出現在自己園中,葉蘭謹並沒有感到意外,立在牆上笑而不答,眼中情緒深沉地掃過書房的方向,一夜即盡,那裏的燈火卻是徹夜未熄。
“你該不會是被拒絕了吧?”久等不到回應,秦卿詫異地轉頭,唯見葉蘭謹眼中一片清靜如水,不變的高深莫測。
葉蘭謹淩空飛起,落地時長臂一伸奪過秦卿手中的酒杯,仰頭一口飲盡,笑著道:“怎麼可能?這個世界上隻有本公子拒絕別人,隻不過今天運氣不好,來了幾隻不識趣的蒼蠅,攪了本公子的興致而已。”
“幾隻蒼蠅而已,拍死不就行了。”秦卿低頭笑了笑,一邊倒酒,一邊似不經意地看向葉蘭謹身後的白牆。
牆外,黑衣勁裝的年輕男子聽到兩人玩笑似的話語,渾身不受控製的抖了抖:“果然被發現了,看來。……要趕在被殺人滅口之前,先去主人那裏辭職才行。”
秦卿聽著風聲遠去,沉聲道:“你別忘了,海神祭之日便是四王會晤之時,各方勢力也會趁此機會開始動作。”
葉蘭謹抿唇笑了笑,深眸中滿是興味:“屆時,王城裏少不得要有一番熱鬧看了。”
秦卿一陣沉默:“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葉蘭謹手腕一翻,將酒杯拋到石桌上,靠向背後躺椅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手撐著下巴觀賞著月色,笑容散漫,搖頭道:“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別人頂著,你我何須庸人自擾。”
秦卿對於他的漫不經心甚是好奇,卻也知曉有些事不宜多問。兩人共事多年,他也知道葉蘭謹習慣在幕後布控暗流,側頭一看,果不其然便見到那一雙風流的桃花眼裏,滿是意味深長的笑。
麵對秦卿投來探尋的目光,葉蘭謹唇角挑起一刃薄薄的微笑。從陷阱設下的第一天開始,這個遊戲,便已經注定了贏家。他是這出戲的局外人,自然樂見好戲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