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兒！卓夫人！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我看著霓兒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而蒲錫蘭的笑愈發得詭秘得意了。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揚起嘴角。其實不難，我心忖。然後盡量保持笑意更濃。
    “霓兒，你回來了啊！還有了身孕了！快要做娘了啊！”我又驚又喜地叫著，一時間霓兒和蒲錫蘭都愣住了，直直地看著我，我繼續說道：“師哥好嗎？為何你們成親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師哥，我從小就喜歡卓凡、卓凡地叫他，如今要稱呼師哥，真是悲哀！
    霓兒從來就是不是一個笨人，她收起了不自然的表情：“小姐，我們都很好啊！當時正在打仗，生死未卜，所以一切都從簡了！將軍又身受重傷，家裏不敢驚動你！”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父親他……他受了傷？你們……你們怎麼沒有一個人告訴我啊！”轉過頭，我對蒲錫蘭道：“姐姐，纖離有事就先行離開了！纖離與霓兒很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說，肯請姐姐讓她與我一同回宮！”
    她莞然：“姐妹相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講！來人，送婕妤和卓夫人！”
    一路上，霓兒幾欲開口說些什麼，被我阻止。
    最後我問她：“師兄對你可好？”
    她默然片刻，答道：“公子對霓兒很好！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我搖搖頭：“不管什麼樣，隻要他對你好就好，其他都不重要，都不重要！有了身子就要當心身體啊！”我又說：“既然父親收你做義女，以後你就叫我一聲四姐，知道了吧！”
    鸞車還沒有到芳儀宮，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啊？”我拉開簾子，問道，卻看到鸞車前站著的是殷馳煦，立在他身邊的人，正是卓凡，他穿著銀色的盔甲，我的目光望向他，他的臉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心裏像是什麼東西打破了，一下子變得糾結著難受。
    “卓卿是來接夫人回去的。”殷馳煦說道，“夫人身懷六甲，還要勞煩你老是往宮裏跑，朕實在過意不去。既然卓卿來了，夫人就隨他回府吧！”他說得誠懇客氣，霓兒應著，緹汐上前扶她下車。殷馳煦又賜轎送他們出宮。等他們慢慢走遠了，他回過頭對我說道：“朕還有點公務要忙，離兒可願意陪朕一會兒。”
    我看著他，點點頭。
    到了禦書房，他遣走了所有人，隻留下我們兩個人。
    我突然笑起來：“你不知道這樣子對你很危險！”
    他抬了抬眉：“表妹現在的樣子很嚇人！”
    “我現在想殺人！”
    “那朕倒是榮幸，成為第一個被表妹殺死的人。”
    “我殺過人！”我說道，“十二歲的時候，在楠城外，我碰到幾個突厥人在欺辱齊國的少女，那個少女大不了我幾歲，在他們身下拚命叫喊，男人好醜陋！真的好醜陋！”
    “纖離……”殷馳煦柔聲地叫著我，我想我的樣子應該很嚇人。
    “你知道嗎？我恨你！要不是你，我怎麼還會在這個後宮裏麵，要不是你，他又怎麼會娶別的女人！”我從頭上拔下一支白玉簪子，重重地摔到地上，這是我封嬪的時候他賜給我的。簪子在地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響來，白玉碎成了幾瓣，我看著碎片，突然之間覺得心裏破了一個洞，緊接著忍了很久的眼淚就從那個洞裏一下子湧了出來，流出了眼眶。我一下子覺得失去了力氣，癱坐到了地上。
    殷馳煦衝過來，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摟到懷裏，急急地說著：“是朕不好，都是朕的錯！”他用手輕輕地摩挲著我的背，我隻顧著哭，不再理會任何事。他把我的頭按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說什麼，隻是任由我哭著。
    不知過了多久，我心中的痛似隨著眼淚流逝了一大半，不再嚎啕，隻是低低地抽涕著。
    “好了好了，哭也哭了，能靜下來聽我說話了嗎？”
    我隻是嗯了一聲。
    “朕承認是朕疏忽了，朕可以查到你跟卓凡的關係，太後也可以，高家也可以，蒲錫蘭自然也可以。而朕平時太疏忽這個女人了！她對付明妃的手段實在高明，怕是太後到現在仍是不知情的，對她極為倚重。”
    我又嗯了一聲。
    “至於卓凡和霓兒的事情，朕也沒有想到。數月前，突厥侵犯西境，你爹在那次交戰中被困還受了傷，是卓凡帶了二百名步兵趕去救援，你爹才脫困的。原本卓凡立了功不想做官，不知後來又怎麼改變了主意，而你爹又認了霓兒為義女許配給了他。”
    “父親他沒事吧？”
    “他被接回了京裏養傷，已經在家休養了二個多月了。聽你兩位哥哥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皇上也知道那隻貓的事情？”
    “玉珊是和雋綺一起進宮的，雖然她人嬌縱了些，但心眼不壞。”
    “雋綺是誰？”我脫口而出，隨後馬上意識到：“對不起啊！”
    他笑笑：“雋綺也是一個朕愧對之人啊！若她不是嫁給朕，該是個多麼神采飛揚的女子！”
    這是我們第一次談起先皇後，原來他並不恨她。大約又是另外一個故事吧！
    “好了沒有？好了就不許再哭了，朕的左肩都被你哭濕了啊！”
    我這才發覺自己和他動作曖昧，急忙分開來。
    他伸手來拭我臉上的眼淚：“看看，眼睛都哭紅了，等會回去，你蜜姐姐還以為朕欺負你了！”
    “皇上！”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我們齊齊看向門口，居然是赫朗，他看了我們一眼，低下頭來。
    他急忙放下手來，輕咳一聲：“怎麼了？連你都那麼毛毛躁躁的！”
    我在旁微微欠身：“臣妾先告退了！”
    赫朗拱手作揖：“稟告皇上，西南八百裏急報。”
    “快說！”
    我隱約聽到赫朗說到“回疆的喇達部和班博部昨日交戰！”之類雲雲，班博部，那是茉雅的部落啊！
    回到了春生堂，我似一下子泄了氣，隻是倒頭睡在床上，便什麼都不去應了。緹汐和瓊安雖然奇怪，但也不好問什麼。我隻是推說身子不舒服，閉著眼不再理會。不久，緹汐推了推我，說蜜姐姐來了。我覺得煩，索性閉著眼假作沒有聽到。又過了不久，緹汐來叫我吃晚膳，我都置之不理，也不覺得到了什麼時候，忽聽得我房裏的琴在響。我睜眼一開，居然是殷馳煦。
    “表哥？”
    “朕還以為你什麼人都不理了。”
    “我怎麼敢不理皇上呢！”
    “怎麼了，連彌兒都不見。你不知道她可是急壞了啊！萬一她是急出事來，朕的皇子有所閃失，你可是罪加一等哦！”
    “原來皇上是在為了寵姬和愛子不平啊！”
    “這話朕怎麼聽上去有點醋意啊！”
    “是嗎？哪有？”我嗔道。
    “纖離……”他忽然不笑了，“你可有打算？”
    “打算？”哦，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還能有什麼打算呢？我黯然：“纖離沒有打算……”
    “還想出宮嗎？”
    我不響，過了良久回道：“不知道，纖離不知道……”
    “那留下來吧！留在宮裏。朕願意照顧你。”
    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纖離有家。”
    “可是朕不能用正當的方式送你回去，你若想出宮也不能回家，你一個人漂泊在外麵，朕不放心！留下來吧，留在朕身邊！”
    “當一輩子無寵的妃子？還是封我當翁主，當郡主，還是當公主呢？”
    他不再響。
    我又閉上眼，不去理睬別的事情、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