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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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裏,一排整齊卻又空蕩的房屋安靜異常,房屋盡頭,突兀地多出一間不怎麼和諧的小屋。從外觀和牆麵的顏色可以判斷,這是後院建成後才加蓋的,現在用來堆放雜物和柴草。
牆麵上已有牆灰剝落,斑斑駁駁;略微傾斜的窗口隻剩下半扇窗戶,風一吹便咯吱咯吱作響。
蕭隱疲憊地合上雙眼養精蓄銳,三日來滴水未進,隻能靠睡眠來節省體內所剩不多的能量。喉頭幹癢難忍,不禁咳了兩聲,僅是如此,就讓蕭隱感到流失了大量體力,連腦袋都開始昏昏沉沉。雙手被結實地捆綁在木樁上,腳下懸空著無法著地,手腕處皮膚磨破的地方隱隱滲著血,肩關節似乎快要脫臼,下肢也因長時間的下垂而脹痛不已。。。
這種程度的肉體折磨算得了什麼!蕭隱逼迫自己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而心底止不住湧上來的悲哀,擊潰了意誌所構築的防線,連軀體都變得不堪一擊。。。短短的三天,卻恍如隔世。。。身體雖然元氣大傷,但是意外的並沒有散功,這令人激動的發現,蕭隱卻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麵對。。。一秒的等待便換來一分心灰意冷,三天了,都沒有蒼天的任何信息。。。這是應該的,對一個因愚蠢到破壞整盤計劃的下屬,要做的就是除之而後快。閉上眼,即使那日不曾目睹,腦海中也能清晰地映出那雙冷冽如冰的鷹哞。。。這苟延殘喘的幾天,已經是蒼天的仁慈,也代表著對自己的放棄。。。
隱隱約約的腳步聲,聽來並不真切。蕭隱依靠敏銳的第六感,判斷出有人正向自己的方向接近,再要聽,卻聽不清任何聲音了。。。除了粉蝶還會有誰。。。每天不下三次跑來又哭又罵,甚至哭到昏厥。。。稍加推敲便可得知,玄絕世恐怕命在旦夕。。。
蕭隱已經沒了力氣,連蹙眉都隻有眉間兩道淡淡的痕跡。。。玄絕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害自己到如斯境地,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泄恨。。。想到那個男人此刻正奄奄一息,就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了自己的心髒,無法甩開,令人喘不過氣。。。
門突然被推開,給寂靜的屋子帶來不小的衝擊,屋頂似乎都被震落下塵土來。
誰?!蕭隱勉強打起精神,注視著來人。。。隻一眼,思維瞬間空白!
玄絕世傲然立在門口,在日光映襯下,周身散著柔和的光線。。。引人入勝的鳳眼深邃到無法見底。。。
那個男人。。。竟出現地這般突然。。。蕭隱來不及掩飾自己僵硬的表情,石化般注視著對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玄絕世站定,不著聲色打量起木樁上垂吊著的男人。。。臉頰消瘦了不少,嘴唇已幹燥到褪皮,隻有眼窩中的雙眼還依舊明亮。
“恨我麼?”玄絕世淡淡地問,隻從這三個字根本判斷不出他的情緒。
恨,當然要恨!原本的生命軌跡被這個男人猛然間扭轉,通往了無盡的深淵。。。然而,再次相見的一瞬間,就仿佛。。。蕭隱隻覺得喉嚨幹燥灼熱,幾乎要冒出煙來,連一個“恨”字也說不出。
“就算恨,也是自然的。”玄絕世說地雲淡風輕,似在自言自語。
另三人止步在不遠處,洞悉著房內任何的風吹草動。
屋子裏一片沉寂,沒有人再開口說話。玄絕世踱步來到窗前,望著空曠的院落暗暗出神,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竟一動也不動。
粉蝶耐不住,胳膊肘擊了下身旁的人,悄聲問:“世子這是在看什麼?”
尚青紅兩手一攤,同樣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對於強打精神的蕭隱來說,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不知道對方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也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種下的苦果。
“玄絕世。。。你究竟。。。要說什麼。。。”蕭隱艱難地說完整句話,便忍不住幹咳起來。如今生無可戀,即便讓他立刻去死,也是一種解脫。。。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窗前的男子動了動,轉過身來,青絲隨風舞動,拂過麵頰,一雙鳳眼澄澈見底、光彩耀人:“你隻有一個選擇的機會,生活是死。。。”
蕭隱整個麵容因苦笑而扭曲,喉頭逼迫出的嗓音依舊低啞:“活著,被你羞辱淩虐麼。。。那倒是死來的爽快。。。你若還是個男人,就大方些給我一刀。。。”
活著,麵對這個男人,隻會越發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可悲。。。可悲的自以為是,可悲的赤膽忠心。。。可悲的難耐情欲。。。
玄絕世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隨即舉步走向祁蓮,道:“寶貝借我一用。”
祁蓮噌地一下紅了臉,瞬間又恢複常態:“是,主子。”說著,在衣襟內摸索一番,取出一個紅色小布包,利索地打開呈獻給對方。
玄絕世小心取出線刀,神情嚴肅地轉身步向木樁上捆綁之人。
粉蝶紅撲撲的臉蛋上揚起勝利者的微笑:“我就說主子早晚會識破你的真麵目!”
蕭隱緩緩閉上眼,思緒翻滾:人終有一死,這並不可怕,隻是蒼天對自己棄之如履,難免有些辛酸,到頭來,隻有自己被玄絕世耍得團團轉,弄得裏外不是人。。。那日,此人始終不曾碰過自己,還愚蠢到產生一絲感動,現在看來,隻是自己會錯意罷了。。。
玄絕世手起刀落,毫無聲息。。。
就這麼卑賤地死去麼。。。來不及多想,全身的酸痛感不斷湧來,仿佛肢體的每一處關節都快脫位。。。蕭隱一驚,霍然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眼前居高臨下的男人。
“為什麼。。。不殺我?還是。。。你又想玩什麼把戲?!”蕭隱狼狽地癱坐在地上,四肢酸痛無力,隻能靠著木樁支撐身體,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玄絕世輕蔑一笑:“你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模樣,我有必要再對你玩什麼把戲麼?”
蕭隱羞憤地抿著唇,慘白幹裂的唇滲出刺目的猩紅來。。。
“我敬你是條漢子,也無意取你性命。不過你應該也明白,想要再回到從前,已經是不可能了。。。”玄絕世伸手捏住對方的下顎,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中,強迫那雙眼睛痛自己對視,“所以我決定,讓你離開。”
“主子!”一旁的兩人異口同聲喊道,卻又不敢逾越再多說半句話。
蕭隱向掙脫下顎上的鉗製,卻沒有任何效果:“離開。。。你讓我離開這去哪!”
玄絕世微微歎息,隨後正色道:“跟了蒼天這些年,已經沒有自己的想法了麼?!你。。。想去哪便去哪。。。隻是,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再見之時,便是你真正長眠之日!”
想去哪。。。便去哪。。。蕭隱如遭電擊,如夢初醒。。。從出生一刻起,背脊便被烙上了蒼國皇室的標誌,所做的一切都隻為了那個年代久遠的使命。。。自己又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隻會服從命令,失去了自我。。。沒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也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的人生原來是這麼的蒼白。。。
“什麼時候能走了,就快些離開,相信以你的功夫,離開皇城應該不是問題。不要妄想報複,就憑你,隻能以卵擊石。”玄絕世冷冷道,說完便鬆開了手,轉身向其他幾人道,“我們走。”
三人噤聲,緊跟其後出了柴房。
蕭隱目送幾人離開,失力倒在柴草上,無奈苦笑:玄絕世。。。為什麼麵對你,再也恨不起來。。。似乎所有人,都因你而變得卑微渺小。。。
“主子!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一進臥房,尚青紅再也忍不住道。
粉蝶嘟著嘴道:“是啊,世子!連粉蝶這麼笨都知道不能放虎歸山,世子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呢?!”
玄絕世獨自坐下,給自己斟著茶水,一言不發。
祁蓮平靜道:“主子這麼做自是深思熟慮過,你們就別在多嘴了。”說著上前拽住兩人衣袖,將不情願的兩人拖著走出房間,輕輕掩上房門。
深思熟慮。。。玄絕世淡淡一笑,做這個決定,隻是厭惡自己的優柔寡斷,隻是為了斬斷過去,來個徹底的了斷。。。因為現在,已經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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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帳暖,本該是無限春意。。。
蕭如煙解了衣帶,半敞著衣襟伏在床沿,將美豔的臉龐靠上對方結實的胸懷。
“皇上。。。累了一天,何不早些歇息。。。”
低柔的呢喃伴著溫熱的呼吸,蒼天低頭瞥了一眼胸口的可人兒,深邃的眼眸暗流湧動,看不出情緒來。
蕭如煙見對方毫無反應,又將身體往前貼緊一些,聲音甜膩:“皇上,在想哪個小妖精。。。怎麼都不理如煙了。。。”
蒼天聞言一震,坐直了靠在床頭,鷹眸神色不定,略帶慍怒地注視著眼前花容失色的臉龐:“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蕭如煙驚慌失措,心裏隱隱的委屈:“如煙知錯了。”
平複下心緒,蒼天麵無表情問道:“這麼怕我麼?”
蕭如煙不敢抬頭,掙紮著該如何回答。。。不怕?主子會不會治她不敬之罪?何況,她確實害怕,伴君如伴虎。。。
“怕。。。”紅唇顫抖著,輕輕吐出極輕的字眼。
鷹眸瞬間冰冷,隨即逐漸平和。蒼天淡淡道:“你下去吧,我還有奏章未閱。”
“是。。。”蕭如煙輕聲回道,匆匆穿戴整齊,欠身行了禮便退了出去。。。出了門,直奔自己的院裏,在也忍不住落下淚水來。。。
第一次,蒼天拒絕了自己,毫無情麵。。。也許。。。一直以來隻是自己在白日做夢。。。自己的身份隻是一名暗衛,再無其它。。。
蕭如煙抹著眼淚,明白自己的回答並不是主子想要的,不禁為自己的錯誤擔憂起來,先有蕭隱的前車之鑒,她決不希望重蹈覆轍。。。可是,主子究竟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蒼天躺在床榻之上,惱怒起自己的失態。。。方才不過想起了不願回想的一幕,就如觸痛神經般難以忍受。。。現在想來,隻覺得可笑。。。對於破壞自己計劃的暗衛,不殺已是莫大的仁慈。。。至於玄絕世,殺了他已不足以讓自己滿足。。。
蒼天緩緩閉上眼,嘴角揚起一抹張揚的笑容。。。玄絕世,終有一日我蒼天要叫你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