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命 篇  殺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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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滾濃煙中,黃龍黑豹夾在範梁兩側,向宮城內衝去。進到裏麵,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在戰鬥,根本分不清哪個是自己人,那個是敵人。為了夾住範梁,黃龍和黑豹左支右絀,有些支撐不住。黃龍雙刀一擺,架住一把捅來的長槍,揚聲罵道:“他媽的,認不得你爺爺了!”那人原是蟒軍的,被黃龍一罵,稍一愣神,身後不提防,“噗”被人捅了一刀。長槍一軟,人已經撲到在地。
    黃龍並非久經戰陣之人,終不忍見到自己的兄弟如此冤死。雙唇緊閉,不再開口。掌中雙刀更是掄的同風車一般。黑豹卻不管不顧,始終罵罵咧咧,懷沙新給他打造的青銅大錘舞的虎虎生風,見人砸人,見馬砸馬,所到之處,紅的白的四散濺開,好像葭南花和滄浪花同時盛開,又同時被砸的稀爛!
    範梁抽出腰間的寶劍,對兩位說道:“二位將軍,範梁知道侯爺臨走時有所囑托。隻是現下這個時候,二位自保尚且不暇,何以能顧全範某。今日之戰,乃生死存亡之際,務必全力以赴。範某行止有愧,卻問心無愧。請二位放心,某必將全力襄助侯爺!還請二位放手一搏,也讓範某一盡全力!”
    黑豹看看黃龍。黃龍道:“範爺客氣。左都督囑咐過,他說,範爺是真心助侯爺成事。以後的事情以後說,今日卻無論如何,不能讓範爺有閃失。不然,要我二人項上人頭交代!”
    範梁突的一愣,握劍的手略略有些鬆懈。黑豹左右砸死一人,才能見範梁自語道:“世都——哎,他怎麼這麼傻!”突然抬頭罵道:“你們兩個混蛋,這時候應該保護左世都,跟著我做什麼!”
    黑豹看看黃龍,手不停歇的揮錘亂砍。黃龍揮刀砍死馬下的一個地滾賊,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範梁,大都督走的時候吩咐的匆忙,話都說的雲裏霧裏,但是這個範大人看起來明白的很。當下說道:“我們兩個渾人,隻曉得遵命行事。都督的心思不知道,不過都督說了,這場大戰侯爺誌在必得,隻有勝了,才能說後麵的事。他願意與您戰後再會!”
    範梁右手一抖,劍花落處噴出縷縷腥紅。有人欲從後偷襲黃龍,被他一劍放到。出手快狠準,黃龍嚇出一身冷汗,隻能點頭表示謝意。範梁道:“說的是,我自然不能壞了侯爺的大事!”他原本就是斯文俊秀的人,說話也不大聲,在喊殺聲裏,幾乎找不到完整的發音。但是黃龍卻聽的真切,一股涼涼的陰風貶入肌骨,徹體生寒!
    不容細想,前麵範梁已經一馬當先衝了出去。黃龍黑豹左右保護,三人成品字形,互為守護,在宮城內左衝右殺!
    放下宮城內的戰況,暫且不表。單說易懷沙領著二百精騎悄悄潛出營地,向葭南山方向趕去。
    葭南山位於鮫河上遊,南陽西北的位置,因其盛產南陽名花葭南花而得名。是天昭山山脈的一個支脈。天昭山山勢走向與南陽平行,是南陽和西澤的一道天然邊界。但是葭南山林木茂盛,泉壑縱橫,是南陽的天然保護傘。西澤幾次越過天昭山都不得不取道東南,繞到南陽的正麵攻擊,往往這個時候,南陽已經做好了迎戰準備。十幾年前,南陽郊外的那場戰役,就是借著這道屏風,為墨鮫阿娘爭取到回師的時間。
    但是葭南山也是南陽的軟肋。鮫河上遊從葭南山中穿過,為了控製鮫河的季節性泛濫,第一代南陽國主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修建了葭南大壩,使得座落在鮫河平原上的南陽成為天都最豐美富饒的城市。但是一旦葭南大壩被毀,則整個鮫河平原將變成一片澤國,百年富饒毀於一旦!
    懷沙默默的思量著趕往鮫河大壩的路線。踏踏聲中,黢黑的山石仿佛平地而起,不多時已經夾在軍隊的兩側,在黎明前的黑夜裏象巨人一般沉默的注視著這隊人馬。沉重的壓抑感憑空而至,懷沙有點心虛。自己要做的事情,將毀掉所有南陽人的家園,縱然是為了鮫人,可是南陽也同樣養育了她將近二十年!有那麼一刻,懷沙幾乎撥馬欲回。世都自信的說:“會有那麼一天的!”可是,這樣的代價讓那一天不再輕鬆!
    叢林裏傳來夜梟桀桀怪叫。急行的軍隊驚起棲鳥掠空,不過,懷沙已經算好時間,此時也是晨鳥在林間獵食的時候,若不是山林中人,恐怕很難從大群的晨鳥中發現偶爾飛起複落的棲鳥。
    一道奇異的聲音穿過林間繁雜的聲音落進懷沙的耳朵,一伸手阻止了軍隊的前進。仔細聆聽片刻,風動枝葉聲,水流穿石聲,鳥飛嘰啾聲,野獸回穴聲……
    野獸!
    懷沙悚然一驚,方才聽到的是野獸壓抑的低吼,呼嚕呼嚕的,絕對不是她熟悉的葭南山野獸的聲音。難道是西澤的獸隊?
    可是,看看坐下健馬,僅僅是不安的刨了刨蹄子。南陽戰馬對西澤獸隊幾乎到了神經過敏的地步,絕對不可能這麼平靜的等著。難道是節柟族人?他們帶了什麼野獸?
    想起世都說,南陽附近出現狼的情報,懷沙下了馬。左右隊形不變,二百人保持著戰鬥隊列,刀劍出鞘,長槍對準外間,警惕著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旁邊是密密的叢林,鬆軟的土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落葉下是黑色的腐土和爬行動物。懷沙迎風嗅了嗅味道,伏在土上突出的鵝卵石。鵝卵石的石根深深的插進土層深處,傳來遠處山林河道裏的動靜。或許落葉會掩蓋行軍的痕跡,但是這些縱橫交錯的河道會象一個個清晰的小點,描出某種獨特聲波的行進路線。隻要它/他踏在石上,就會被這些石頭傳遞開來。
    懷沙修長的眉毛慢慢的蹙在一起,信號極其微弱,甚至連她也不敢確定是不是有森林之外的生物進入了這片林子。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這片最容易布伏兵的河穀兩側的山石上,並沒有她熟悉的殺氣。穿過這片河穀,是一片比較開闊的地方,那裏草被茂盛,卻因為鮫河的緣故,很少有巨木長成。過了那片草甸,就是一道嶙峋詭異的山石,山石後麵是個巨大的河穀,裏麵是悠悠碧波,平滑如鏡。河穀口就是著名的葭南大壩。
    懷沙翻身上馬,領著部隊就著夜色急速穿過峽穀。黎明前的黑暗越發的不見五指,敏感的人和動物卻可以嗅見太陽的味道。就像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懷沙猛的勒住馬頭,在峽穀出口的地方嘎然而止!
    戰馬耐不住疼痛,前蹄高高的騰起,巨大的馬頭撲楞楞的抖動著。嚼頭被厚厚的裹了一層棉布,馬嘶聲悶悶的從裏麵傳來。
    如果是西澤的獸隊,方才的峽穀是他們布置伏兵的最佳地點。但是對於生長在草原的節柟族人來說,這片草甸才是他們最擅長隱蔽和行至的地方!也隻有這片草甸的土地,與叢林裏的山石聯係微弱,無法聽到任何訊息!
    如果情報確實,那麼——懷沙已經百分之八十的確定,麵前的這片草甸裏隱藏著是節柟族人,和他們的狼隊!
    懷沙猶豫著。節柟族的狼隊隻在傳說中聽到過。據說是節柟族的大祭司和守護克倫不答草原的狼神之間設有盟誓,當節柟族需要狼隊的時候,狼神會借助草原狼的軀體率領狼隊幫助節柟族人。天都建國之初,三大祭祀之一,出身節柟族的克倫聖女在戰場中救下了誤入人世的狼神,從此輾轉成一曲流傳草原的戀歌。人們隻知道,聖女很早就去世,狼神回到了天上,但是從此,節柟族的祭祀擁有了與狼神的盟約。後來,節柟式微,內訌頻繁,竟自行凋敝了。
    和西澤的獸隊比起來,狼隊更像是鮫人的墨騎,都有自己的靈魂。隻不過墨騎是人形,而狼隊幹脆就是純正的狼,四條腿的狼!在這三種異形隊伍中,狼隊也是最獨立最高貴的。傳說,他們隻是奉命守護著克倫不答草原,維持著那裏所有生物之間的相處。在克倫不答草原,人是服從於狼的!這也是幾次大戰,沒有任何一支軍隊碰見狼隊的原因。
    即使勇猛如鮫人,也要繞開克倫不答草原!
    但是,為什麼狼隊會遠離草原,來到葭南山呢?
    懷沙靜靜的吸嗅著空氣中的味道,一絲瘋狂嗜血的腥味嘶嘶而來。戰馬不安的後退著,懷沙幹脆甩蹬離鞍,令軍隊擺開陣型,自己走到草甸的邊緣,朗聲喝道:“狼王遠駕而臨,南陽易懷沙有失遠迎,萬請恕罪!”
    風吹草動,卻詭異的不見伏倒。懷沙眼睛微微眯縫起來,眼前一片迷蒙的水霧。透過水霧,草甸上的草色變得枯黃,一些黑色灰色的東西如石頭一樣蹲伏在草叢裏。
    “南陽易懷沙,求見克倫不答守護者狼王殿下!”話音方落,手中大槍橫擺一掃,槍尖吐出一道白色的煙霧,夾卷著狂風,憑空把不大的草甸生生壓平一尺!
    身後馬上的諸人,被草叢中的景象嚇的倒吸一口涼氣。在壓低的草尖上露出十幾個灰色的狼背。即便如此,那些狼背依然動也不動,靜靜的等待著命令。從來沒有哪樣的潛伏如此冷靜,冷靜到令人恐懼和絕望!
    草叢終於動了一下,一條灰背巨狼慢慢站起來,尖尖的狼耳像是鯊魚的魚鰭劃過草海,隱約可以看見一對幽幽的狼眸。懷沙凝目看去,那雙狼眼,竟然是紅色的。頸上隱約有根項圈,閃著微光。
    自己猜的沒錯,整個狼隊已經被節柟族的巫術控製了。伸手拔出靴筒裏的匕首,原本銀色的冷光,變成淡淡的青色,手腕微動,青光流轉中,一頭白毛灰狼隱約出現。那天夜裏,白毛護法用自己的血結成咒語附在神聖的狼牙上,留給了懷沙。是否能夠解開狼隊的咒語,現在就看懷沙了。
    懷沙緊盯著狼眼,紅色的狼眼裏泛出野性的獸光。狼族的神性已經無法看到,問題比想象的要嚴重。那隻狼顯然是惱怒了,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
    一人一狼僵持著,懷沙看似受不了似的,眼皮輕輕的眨了一下。同一瞬間,巨狼一躍而起,帶著一股腥臭向懷沙猛撲。懷沙縮身一滾,手裏匕首橫著斜削過去。
    “叮——”空中劃過一道紅光。懷沙瞅的仔細,項圈是用罕見皮繩編製,上麵鑲嵌了許多紅色的寶石。寶石上似乎被什麼東西劃過,懷沙記得節柟族的巫術是覆蓋在寶石上的。那寶石上的劃痕,很可能就是控製狼王的咒語!
    腳下被什麼東西咯了一下,懷沙繞開瞥了一眼,是顆紅寶石!難道這些寶石可以割下來?匕首的手柄處傳來火燒一般的疼痛,懷沙霍然驚醒,是白毛護法把解咒的咒語附在匕首上了。狼族受到體型的限製,雖然知道解開節柟族巫術的咒語,卻不能使用。隻能以自己的性命托付於人類。當初,節柟族曾經發誓不用此咒,以示永好。想不到不過百年,當年的誓言已經付之闕如。
    懷沙手隨心動,沿著掌中熱力的指向,縱身貼著灰狼的身側斜挑項圈上的寶石。灰狼白森森的牙齒從耳邊掠過,有那麼一瞬,懷沙有點後悔為什麼當初不選一把長些的寶劍。
    巨狼撲空,甩尾擺身,就地一轉,張口去咬懷沙的腿部。懷沙貼地滾開,身子卻像被什麼東西束縛著一般,不僅沒有滾開,反而與巨狼貼的更緊。後背刷的冒出滿滿的汗珠,情急之下,幹脆伸腿橫趟,硬碰硬的掃向巨狼的前肢。手肘之地,握匕首的那隻胳膊已經抬起來再度劈向巨狼脖頸!
    吾命休矣!白毛護法的精魂已經完全控製了她的手臂,不管不顧的為自己的狼王解咒。腿上一陣劇痛,心上怒極,懷沙大叫一聲,右手狠狠的向下一劈,嘎嚓!嘣!幾聲怪異的響聲過後,噗,一縷細細的血柱從巨狼脖頸間噴射出來。手腕也仿佛突然被人鬆開,懷沙滾了幾滾,才駭然停下。
    此時,晨光初上,就著些許光芒,對麵的士兵有人已經發出低低的驚呼。巨狼因為直立而顯得笨拙的巨大身子轟然倒下,發出低沉的呼嚕聲。
    懷沙抬起頭,幾縷黑色的頭發濕漉漉的緊貼在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從光潔的額頭上沿著麵部鮮明的輪廓落進草叢裏。肩膀劇烈的起伏著,左肩上麵有抓出四道長長的大縫,翻出裏麵潔白的內襯。右腿拖在地上,被挖下來一大塊肉,汩汩的鮮血和翻滾的肉花噴薄而出,淹沒在勁裝的黑色裏。抓著匕首的右手微微顫抖著,寒芒點點,劍尖一朵猩紅的血花,不知道是人的還是狼的。
    “呼!呼!呼!”
    身邊傳來一陣陣惡臭。眼角一瞟,懷沙暗叫不好。自己竟然打進了惡狼的包圍圈,十幾頭體型稍小的惡狼,眼睛閃著綠油油的光,向她逐步靠攏著。
    茅草有一人多高。懷沙半跪著,根本看不清外麵的情況。狼群隱藏在草叢裏,草杆打在它們柔軟而有韌性的軀體上,發出刷拉拉的聲音。
    靜靜聽著聲音,周圍大概有十幾頭狼。試圖分辨出次頭狼,也就是那頭巨狼的妻子的位置。
    很不幸,離她最近的位置,在她的身後,她的後背完全的暴露給對方。那頭母狼已經停下來,懷沙可以聽見她身上肌肉和骨骼緊繃伸縮的咯咯聲。一旦開戰,這頭母狼的攻擊必然是致命的側喉,但是若是迎戰母狼,其他的狼必然會將自己咬得體無完膚,下一步還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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