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杜思曼7歲，堂姐12歲。後來大伯母把杜思甜狠狠罵了一頓，“你這個死小孩，怎麼這麼不秀氣。你要做野鴨子嗎？要漫山遍野去跑嗎？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別人會說你是沒媽媽管的野小孩，你知道嗎？”她就那麼一下下地戳著杜思甜的腦門，掐她細細的胳膊，杜思甜撫摸著被掐過的地方，默默地流著淚。就當著杜思曼的麵，杜思曼雖然年紀小，這些話卻是聽得懂，心裏特別難受。她就那樣一聲不吭地站在一旁，大伯母瞧也沒瞧她一眼。她抿著嘴低著頭，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但始終沒掉出來。
    “他爸爸是我爺爺的幹兒子。最近我爺爺奶奶去了北京，就讓我妹妹住他家。”杜思甜解釋道。
    “哦。”袁雙雙淡淡地應了一聲，便笑眯眯地去跟陸藤景講話，“謝謝你昨天送我的泰迪熊，真的很喜歡。”陸藤景隻是微笑著。原來昨天是袁雙雙的生日。
    他們三個是同班同學。在又長又陡的石板階梯口處，杜思曼就和他們分開了。蜜果中學的地理位置真不好，高中部更無奈，走到教學樓，就像爬了一次山。一天要爬好幾次山。杜思曼想，以後念高中，是不是不要念蜜果的好。防不慎防，迎麵走來一個人，杜思曼停駐了腳步，露出微微驚訝的神情。
    女人一路小跑過來，高跟鞋踏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發出當當的聲響，倒是很清脆。杜思曼想起了大伯母，走起來也是這樣當當當。“阿姨。”杜思曼低聲喚道，眼睛巴巴地望著她。女人淡淡地瞥了一眼杜思曼，嘴角輕輕一挑，當做回應。走過麵前的時候，飄過一陣濃濃的香水味。杜思曼尷尬地低下了頭，有些唯唯諾諾，一直等到她走遠。她的腦海裏飄過重重疊疊的疑惑，大清早的，她跑來學校做什麼？難道是林更更闖了什麼禍嗎？不過她跑去高總部幹什麼？杜思曼的右眼皮突然跳躍起來，心裏很不安。她情不自禁地跑起來，每踏一步，眼皮就跳動一下。突然想起來，奶奶說，左吉右凶，每當右眼皮一跳動，奶奶就會拿一粒米塞在雙眼皮之間，奶奶的皮膚鬆弛了，雙眼皮就很厚重，米粒恰好就卡在縫隙裏，怎麼眨眼都不會掉下來。
    林更更的媽媽是個很前衛的女人，很愛打扮自己，抹厚厚的粉，塗亮晶晶的眼影。她不喜歡杜思曼，但見到杜思曼也還是會假惺惺地喚她“思曼，吃過飯了沒？”然後就沒了下文。後來就不這樣了。因為林更更經常跟人打架，臉上掛花花綠綠的彩。終於有一次把人打傷了，對方的家長鬧到家裏來。林媽媽當然不會吃虧，她那麼會做人，用一些錢就堵住了對方的嘴。事後，她還是批評了林更更，“為什麼要管別人的閑事呢？一定要這麼做嗎？”從此以後，林媽媽見了杜思曼也不會問“吃飯了沒？”眼皮一翻，就當沒看到一個活人似的。其實，林媽媽外表花枝招展，話卻不是很多。她講話很慢，講出來的每一句話似乎都經過了密密的思考和組織，不讓人有反駁的餘地。
    “人家隻是逗我玩呢，並沒有惡意。你幹嘛打人家？”杜思曼扁著嘴無辜地瞪著林更更，他的嘴角還有紅彤彤的傷口。
    “他說你是孤兒。”林更更睜大眼睛有些激動地說。
    “那你媽媽也是這麼說的。”杜思曼直視林更更的眼睛，眼前有些模糊，似乎一眨眼就要掉出眼淚來。
    林更更表情很激動，嘴角抖動著，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盯著杜思曼好一會兒，別過頭，別扭地歎了一口氣。杜思曼仍然看著林更更的臉，伸出手輕輕撫摸他嘴角的傷口，“疼嗎？”
    林更更握住她的手，捧在手裏。還是冬天，杜思曼的手永遠是那麼冰涼涼的，林更更揉搓在手心裏，乎乎地嗬著熱氣，“對不起，我不想你受任何傷害。”
    “我知道。”杜思曼笑起來，眼淚一不小心就滑落下來，流進進嘴裏，鹹鹹甜甜的。
    在初三十一班的門口，杜思曼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