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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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道是無情卻有情
未雪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時,愣了好久。久到身邊的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嗬嗬”笑了起來,牽動內傷嘴角抽搐了一下,仍忍不住揶揄道:“有勞謝公子照顧了。”
謝挽歌十分不爽,想到他一出房門就被一群女人硬逼著過來守著賀蘭未雪,他雖不願意也不能將那群人都打倒吧,那多麻煩呀。端起桌上的藥碗,單手拿到賀蘭麵前,惡狠狠道:“喝了它。”
未雪看到那碗黑乎乎的東西,眉毛都擰到一塊了。看著謝挽歌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忽然起了壞心眼,“不喝行不行?”
“不行!”
“那你喂我啊!”
“你說什麼?”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說,你喂我呀?你是不是來照顧我的,你看我一動渾身都疼。”說完故意動動手指,一臉齜牙咧嘴的樣子。
挽歌無語,這人先前還跟我拚死拚活,現在又這副摸樣搖搖頭走上前去,扶起他讓他坐著。動作一點都不溫柔,把賀蘭少爺疼得深吸了口氣,幽怨地看著他。
謝挽歌可不理他,舀了一勺藥汁伸過去,不言不語。
未雪心想,要這野人懂得溫柔不比讓梨樹長出桃子來得容易。低頭喝了口,眨眨眼睛,“哇”的一聲吐在挽歌身上,哀嚎一聲“姓謝的,這藥汁都涼了,怎麼喝呀!”
挽歌盯著自己衣服上那片汙漬,半響才道:“藥不是涼了才喝得更快麼!”語氣不善,隱隱約約聽得出被壓抑住的怒氣。
沒想到賀蘭少爺沒有擦言觀色的眼力,扭曲了俊顏,不高興道:“難道你不知小爺從不吃冷東西?”瞧這話說的,好像別人知道他的習慣是天經地義的事,不知道就是大逆不道。
謝挽歌怒了,咬著牙根道:“你覺得我應該知道嗎。”
“我以為是這樣的。”理所當然回答。
謝大公子冷眼看著他欠揍的臉,思索這,該打在那裏別人才看不出來呢?
未雪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危機,扭過頭前後看了一下,疑道:“挽歌,這裏隻有你一個麼,其他人呢?”
“誰願意守著一個睡了幾天一點反應都沒有的人呢!”謝挽歌特意在“幾天”以及最後的“人”兩處加了重音。他真算個人麼?張禦醫明明說了他的傷無大礙了,休息一下就能醒了,什麼一下,哼,他足足睡了五天!這麼嗜睡,是人?分明是豬!
賀蘭未雪後知後覺,頗有感慨道:“這樣啊,我睡了多少天?”
“你說呢?”
“應該挺久,要不我怎麼一起來就覺得腰酸背痛呢?”伸伸懶腰,忽然張開眼睛,眼裏眉間全是笑意,看著挽歌笑道,“這期間挽歌一直陪著我?你對我真好。”
挽歌隻覺眼皮在狂跳,不緊不慢道:“你多慮了,既然你醒了,我走了。”說完轉頭出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未雪低著頭,額前墨發傾瀉而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挽歌忽而轉過來,緩緩道:“你用不著跟我拚命,我不會對他動手了。”
未雪猛地抬起頭,眼睛了光芒四射,微微一笑,道:“真好!”挽歌仿佛被他的光彩射到,什麼也沒說開門出去了。
一會兒,莫舞就跑進來了,看著未雪不說話。
未雪撥開額前碎發,慵懶道:“我餓了。”
莫舞怒氣衝衝跑過去,往未雪胸口就是一拳。未雪疼得直叫喚,委屈道:“知不知道我是病人哪,動手動腳一點淑女樣都沒有。”莫舞可不理他,忿忿等著他就是不說話。
未雪忍不下去了,撇著嘴巴滿是怨恨:“我都有幾天滴水未進了吧,真餓了。”
“餓,你還知道餓?大夫明明說你不用多久就會醒了,沒想到你像個死豬癱在床上一動不動。”平時像個悍婦的莫舞紅了雙眼,死命盯著他,“你倒是悠閑,不知道整個相府給你鬧得雞飛狗跳,相爺還特意進宮請了最好的禦醫過來看你。忙活了半天才知你隻是在睡覺,天知道我們幹的叫什麼事。”
“師父進宮了?”看來皇上也給驚動了,自己作為將軍遺孤宰相門生一直備受光注,這事傳出去,恐怕會被有心之人利用。心裏歉然,默然不語。
莫舞看他樣子也不好再責,她姐弟倆從小跟著未雪,可算青梅竹馬了,這種情誼哪說得盡。心裏暗歎了一聲,溫聲道:“相爺是進宮了,皇上也知道這事,差人送來很多東西。這次倒沒弄得滿城風雨,老爺也是免不了受一頓聖訓了。你是怎麼回事,寒症不是早治好了嗎?沒關係吧?”
未雪心想這姑娘真實在,人家說好了她就相信了,寒症要是能好我也不至於受傷,早把謝挽歌給擺平了。當然也是心裏想想,怎麼也不會真的說出來,讓大家擔心。若無其事安慰她:“什麼嗜睡,我隻是最近累了,有這麼好的機會當然睡足了才不冤。”說完打著哈欠,讓莫舞覺得下一刻他將要往床上倒了。
“你……”遇到這種人,她還能說什麼?“你不想吃飯了?剛剛還喊餓。”
“莫舞姐,我餓。”捂著肚子,可憐兮兮道。
“好好好,給你送飯過來。”對這個隻會耍小聰明的少爺很無奈,明明比他大兩歲,有事才會叫姐,真的太現實了。
“咦!你怎麼還沒喝藥?”雙手叉著腰,狠狠怒道:“都說那謝挽歌不可靠,相爺偏不信,看他怎麼照顧你的。”
聞言心裏黯然,不由把心裏話說出口:“是師父叫他來的?”
“不然你以為,他傷了你本來就該他照顧你,還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他不願來我們還不信任他呢!”
“別這麼說他,我受傷是自找的,與他無關。”
“你為什麼那麼維護他,嗯?”俯下身看著他的眼睛,不解道。
“這是事實,我沒維護他。”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看你幹什麼?”輕笑,“你很好看麼?”
“找死呀你,姑奶奶懶得跟你玩。”拿起藥碗,“唰”的一聲,臉又垮下了“藥都涼了,他不知道你喝不得涼的東西啊?”
“哈哈哈,不是你太多話耽擱了時間?你好意思說別人。”笑得人仰馬翻,形象盡失。
莫舞勾起嘴角,慢慢靠近他陰森森開口:“放心,我馬上讓人重煎,不會耽誤時間的。”細腰一擰,傲氣十足的走出去,遠遠地還有聲音傳過來:“我不會忘了讓人多加幾斤黃連的,保證藥味十足。”
未雪聽完毫無表示,反而很鄙視莫舞。一生氣就往別人碗裏加黃連,不知道人家可以選擇不吃麼?一點新意都沒有。花府自打莫流誤吃了姐姐特製的黃連銀耳蓮子羹之後,沒人敢再吃莫舞煮的的東西了。她下東西總是下得很沒沒敢,往往一斤一斤整包整包地下,除了她那貪吃鬼轉世的弟弟,誰都聞得出來。
未雪的傷好得比大家預料的快很多,不出一個月傷便好得差不多了,花府的個個都喜逐顏開,除了謝挽歌。
挽歌最近很苦惱,都是被賀蘭未雪煩的。自從未雪能蹦能跳,他就像中了邪似的老往西苑挽歌住的地方跑,讓挽歌尤為鬱悶的是賀蘭少爺化身影子,整天在他身邊亂晃。害得挽歌真想再打他一掌看他能不能恢複正常。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喜歡獨處嗎?還是不知道他的傷好得這樣快是對下毒手的自己的一種嘲笑和侮辱嗎?整天在自己耳邊自言自語他覺得很愜意麼?
未雪覺得這段時間的遊魂生活過得愜意極了,他發現了謝挽歌一些有趣的事情,當然有趣隻有他覺得。這些有趣的事情發生在謝挽歌的日常生活,讓他想不跟在他身邊都不行。
謝挽歌覺得自己很失敗,身邊跟著一個遊魂之後什麼事情都做不成,連最基本的睡眠都遭受莫大的影響。以前在沐雪宮死牢的時候有些晨昏顛倒,睡的時間也極少,隻有淩晨的一個時辰能入眠。自從賀蘭未雪的一天在這個時候闖進他的房間,他便失去了寶貴的睡眠時間。真想當他是蚊子不理他,可他畢竟不是蚊子,他會說話,會一驚一乍。所以現在謝挽歌比賀蘭未雪更像遊魂,雙目盡是血絲,走路虛浮再加上他蒼白的臉色,真的不像個活人。本來花府的人對他沒有多少好感,除了那檔子時候有些人經常明目張膽地瞪他。現在看到他,也用憐憫的眼光看著他,想起那天一直看他不順眼的綠荷,看著他語重心長對他講,辛苦你了,還請你多保重啊!頓時無語。
這件事在未雪看來,可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他原本以為謝挽歌就是個麵癱,沒想到居然有那麼可愛的時候。他自受傷以來,天天沒事隻能睡覺,漸漸地也覺得空虛無聊。那天剛過四更,精力充沛的他試了一下居然可以下床走路了,得意忘形的他沒考慮當前是什麼時候,晃悠悠就跑去謝挽歌住的西苑,沒敲門直接進去,沒想到挽歌還在睡覺。(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候?敢情你以為謝挽歌不用睡覺?)謝挽歌察覺有人進了他房間,微眯起眼睛,睡意朦朧,看著他慵懶地揉了一下眼睛,未雪覺得現在的他好像那沒睡醒的懶貓,十足的憊懶可愛。他本來以為挽歌會起來跟他聊天,沒想到那個人又把眼睛閉上,蜷縮著身體又睡了。未雪當然不死心,在他耳邊絮叨叨地講他是怎麼發現自己可以走了有多高興,原諒你之類的話。謝挽歌理都沒理他,期間倒是像拍蚊子一樣拍了他一下再沒動靜。未雪心裏不高興,想自己興衝衝跑過來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悅之情,他居然悶頭大睡!(謝挽歌:“……”)那天以後,賀蘭少爺天天來拍他的門,每一次謝挽歌都晶亮著雙眼等著他。未雪知道他很生氣,可是他為什麼不趕自己走呢?
天天被賀蘭未雪拉去學堂聽方重行講課被謝挽歌視為奇恥大辱,見到方重行的第一天就跟他鬧翻了還天天去得天天去看那張老臉。謝挽歌打死都不願意,可惜偏偏拗不過人家厚臉皮天天磨你呢?以賀蘭未雪磨人的功力比老婆婆鐵杵磨成針的不知高深多少。有一天,挽歌實在忍不住嘲諷他,你這功夫可以把死人磨活了。那人還很高興,樂嗬嗬說多謝他的誇獎!此等厚顏無恥不是他能架得住的。
方重行剛開始還對謝挽歌抱有一絲希望,他認為謝挽歌不把天地都放在眼裏是他恃才傲物,既然這麼狂妄那必是有才了,沒想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讓他深深了解自己究竟有多老眼昏花。
未雪想起挽歌當日在學堂上的表現,他也覺得自己識人不清了。
“上次我們講到《清風賦》,現在你們講講自己的看法,不必有所顧慮。謝挽歌,你來。”
“……不知《清風賦》是什麼東西?”
“此賦是步益陽的絕世之作,你竟不知?”
“步益陽是什麼人,我又為什麼得知道。”
錦西王朝皆知步益陽,乃前朝有名儒將,兵臨城下,降。後寫下《清風賦》自盡而亡。世人敬他氣節,為他立傳,天下人廣為流傳。謝挽歌居然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
“好,好,那你可識《立世通鑒》。”這本通鑒是當世最重要的文論,可算讀書人必看的一本書。
“不識“
“廣府七言詩?”
“不會”
……
方夫子又一次深受打擊,雙手放到講台上以支撐快要倒下去的身體,聲音顫抖:“那你會什麼?”
“晚輩識得幾個字而已。”這可是大實話,想他七歲入牢,師父又是一介江湖草莽,你能指望他博學強知?
在方重行吐血之前,賀蘭未雪忙道:“先生不必擔心,以後弟子會多加督促挽歌。”
謝挽歌嘴角一撇,誰稀罕他督促!
方重行胡子一抖,擔心,誰擔心他了,我隻是不明白,什麼都不會的人為什麼那麼囂張。
不管當事人如何不願意,賀蘭未雪從此堅持著逼迫謝挽歌習文的使命。思及此事,挽歌欲語淚先流啊。
讓挽歌無奈的還不止這些啊,那個花鈴天天咬牙切齒看著他,總想找他麻煩。花千樹一改往昔風流做派,時時逼著他練武。還有那不知所謂的賀蘭公子,天天跟在他後頭轉悠。謝挽歌真的不明白他哪裏讓賀蘭起了興致,天天緊追不舍。
就這樣,謝大俠的悲慘生活開始了,一直到他發現隻要在竹林裏練武賀蘭未雪就不會跟著他這個情況,以後他天天往竹林跑,不顧未雪在林外長籲短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