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套話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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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白燕沒想到自己剛才聲情並茂、字字鏗鏘地說了那麼多,就換來這麼一句鬼話,實在氣得不輕,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封宸,幾乎快噴出火來,瞪了半天,氣呼呼地扭開頭,說[我真他娘的自討沒趣,明知道跟你們這種野蠻人講什麼都是放屁,還非得巴巴地在這兒講,真是自己作踐自己。]
封宸低著頭笑了幾聲,說[你就這麼討厭封國人?]
[廢話。]
[為什麼?]
猶白燕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封國人冷血無情,蠻橫無理,簡直不能稱之為人,我怎麼會不討厭?!]
聽完這句話,封宸本沒什麼太大的感想,畢竟說這些話的人太多,他已經被罵得有些麻木了。
他本想換一個話題,看看還能不能再套些什麼出來,但就在他開口的一瞬間,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樣東西——猶白燕這人雖單純,卻並不是那種毫無主見,會隨便聽信他人,盲目指責別國的人,而且封國自立國以來,做過的壞事,耍過的陰謀詭計早已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相比之下,當初消滅覃、尋兩國時所用的那點手段,哪怕是罪證確鑿,和其它事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值一提,但猶白燕卻專門把它拿出來說,想必因為某些原因,這件事讓他印象非常深刻,而這件事其實還關係到另一個人——離奚若。
封宸的心跳越來越快,他本能地感覺到,七年前,他和離奚若是否真的在燕寒山相識,或者說,他們確實認識,但自己為什麼會失憶等一係列問題,或許真的能從猶白燕這裏得到答案。
他穩了穩心神,強壓下那幾乎要讓人為之戰栗的激動的心情,說到[‘隱軸’不能輕易離開自己所屬的國家,你說的這些想必都是聽來的吧,你僅憑這些一麵之詞就如此忌恨封國,你不覺得自己有失公允嗎?]
猶白燕冷笑[哼,我從來不會做出道聽途說之事。當初,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們在覃、尋兩國坑上了上萬名降將和百姓!我知道你們作為軍人,斬殺敵軍無可厚非,但對於那些已經投降的將士,你們又何必如此殘忍?!還有那些百姓,他們何罪之有,要受到你們這樣的淩辱,最後還要被殘忍地殺害。封將軍,你知不知道,你坐在馬上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可是你的腳下,踩了多少屍體,你們每過一處,又是怎樣的哀鴻遍野,血流成河,封將軍,我想問一句,你們就從來都不會感到有一絲哀痛或是哪怕一點點的於心不忍嗎?]
封宸根本已經沒有心思聽後麵的話,他腦海裏隻盤旋著一件事——猶白燕當時在覃國和尋國。
十年內亂時,殊姬想要除去國師離琦,除了因為離琦本人城府頗深之外,姝姬最畏懼的還是他的身份。
在離國,國師不能幹涉朝政,看上去就像一個有名無實的虛銜,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有時候國師所說的話遠比國君的話重要百倍、千倍。在離國人心中,國師就是神明的象征,至高無上,他們所說的話就是神的旨意。所以國師雖無攝政之權,卻有監政之能,如果他們認為君王昏庸無道,不能臨朝稱製的話,就有權利廢除君王,再交由群臣另立新君。
姝姬怕的就是,有朝一日離琦會在離國的官員、百姓麵前指責離王,要把他趕出朝廷,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她根本無力挽救,而自己的兒子一旦失勢,她也必然會受到牽連。所以他要在離琦找到了借口,開始發難之前,永遠捂住他的嘴。
僅僅是殺了離琦還不夠,為了徹底免除後患,整個逆靈宮裏的人都要死,特別是那些已經被選進宮裏,有可能繼承國師之職的孩子。這也就是為什麼姝姬選擇了以謀逆罪陷害離琦和離幀。
離琦和離幀都明白一點——所有逆靈宮的孩子都不能留在離國,留下的話,隻有死路一條,所以即使要冒極大的風險,離琦還是堅持要將他們全都帶走。猶白燕在那個時候離開了離國,想必他就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個。再加上他出現在覃國和尋國的時間如此巧合,他很有可能一直跟離奚若在一起,也就是說他也很可能到過燕寒山,甚至有可能親眼見到了自己和尋國流寇交戰,他必定知道很多事,包括那些封宸極度想知道,離奚若卻不肯告訴他的東西。
封宸的手緊緊地握著,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那種激動、興奮到極點,幾乎連血液都快沸騰起來的感覺。
他忍不住咧開了嘴,在臉上掛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給猶白燕倒了一杯酒,說[你說的沒錯,離國人向來重情重義,奚若對你們也必定如此,這一杯酒我敬你,算是對我之前的出言不遜,賠禮道歉。]
猶白燕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著他。
前一刻他還在和封宸爭鋒相對,並大聲唾罵封國,沒想到一轉眼,封宸非但沒發脾氣,還笑得如沐春風,甚至陪酒道歉,這情形實在是說不出的驚悚。
他看著那杯酒,一時間竟不太敢接。
封宸也不勉強,笑盈盈地把酒放下,又笑盈盈地看著他。
猶白燕隻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咳了一聲說[將軍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這酒我受不起。]
[好,那我們就直話直說。]封宸此時早已急不可耐,也沒有心思再兜兜轉轉,旁敲側擊地和猶白燕周旋[你離開離國後是不是一直和奚若在一起?]
猶白燕猶豫了一下,默默地點頭。
很好!封宸心中簡直是大喜過望,忙接著問到[我後來在狄族村寨裏曾經遇到過你們?]
猶白燕又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我想你應該也聽奚若說過了,我忘了一些事,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忘記,我後來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一定和你們有關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比如說我失憶的原因。]
猶白燕雙眉緊皺,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我是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
[為什麼?]
[師兄不讓我說。。。。。。]
[師兄?哦,你說奚若,他為什麼不讓你說?]
猶白燕一下子站了起來,十分焦躁不安地說[你不要再問了,關於這件事我不會說任何一個字。]
封宸哪裏肯放過他,也馬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語氣裏帶上了幾分威脅的意味[你現在不說,我遲早也會用其它方法讓你張口,所以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說。]
猶白燕最受不了這種蠻橫無理,隨隨便便就威脅的架勢,一下子也火了,大聲說到[你也別不知好歹,不讓你知道也是為了你好!]他冷哼了一聲[還有,收起你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別以為威逼脅迫一下我就會怕了你,我告訴你,就算你用盡所有手段,我還是一個字也不會說!]
[你說。。。。。。是為了我好?]
猶白燕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捂住嘴,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後,一腳踢翻桌子,酒壺酒杯滾落了一地,摔得支離破碎,他狠狠地剜了封宸一眼,氣呼呼地向臥房走去。、
封宸根本沒理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傻笑,笑了一會兒又眯著眼睛摸了摸臉,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撿起掉落在地的酒壺,打開壺蓋,咕嚕咕嚕的把裏麵的酒喝了個幹淨,心滿意足地起身回屋洗漱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