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口氣把心中所想直白地說出來，對於孔策來說，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生平僅有，所以現在不可謂不忐忑的。
    尉遲於諾能現在不能說話，依舊沒有放鬆地用頭頂著孔策的後背，而孔策漸漸倒也不客氣，把身體的重量分了一點個尉遲於諾，就這麼靠著他。
    孔策在等著孔複的答複，就算是諷刺也好，斥責也好，總要等孔複說些什麼才能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但是孔複卻沉默了，然後不再看他二人，而是轉過身去，麵對著他背後的一片靈位牌。
    從孔策的角度看不出來，但是孔複確確實實在看著角落邊上那塊牌位的，不起眼的位置，不起眼的名字，然後卻是其中看起來最舊的一塊。
    事實上每年這些牌位都會被翻新一次，每天也會有專門的人來擦拭的，那看起來最破舊的一塊其實也是很新的，隻不過一直被人拿起來，再放回去，所以顯得比較舊罷了。
    孔策還在惴惴不安著，孔複背對著他開口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報複麼。”
    孔策被孔複的回答弄得稍微有點懵，但是還是口氣強硬，接話：“絕對不是報複，隻是我也絕對不要再讓這詛咒一樣的生活再繼續下去了而已。”
    孔複看都不看他一眼，朝著門口走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孔複依然沒有轉身，說：“那便試試看吧，就算你再怎麼精心算計，我這邊幾代人的努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瓦解的。雖然倉促了一點，但是現在就起義吧，你既然這麼痛恨這種生活，那就在這個時候，讓一切有個終結好了。”
    說完，孔複走了出去，然後從外麵將門關上了。
    對於事情這樣出乎意料的發展，孔策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等他回神衝出去的時候，門已經被從外麵上了鎖，而且這門可是玄鐵打造的，就這樣，孔策被人關在了這裏。
    “我|操！”孔策一掌拍在了門上，被尉遲於諾聽見了他第一次爆粗口。
    尉遲於諾頭上的頭罩還沒有被除去，雖然手上的繩子隻是偽裝，但是他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站在那邊一動不動。
    不知道孔策在做什麼，尉遲於諾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僅僅是因為對視線全無的恐懼而已。從以前開始，尉遲於諾對這種突發事件的接受能力就異常強大，而且反正現在也是狀況不明，他很自然地也就保持原狀了。
    這種習慣孔策還沒有發現，但是等孔策冷靜下來之後，就看到尉遲於諾一個人被綁住雙手，帶著全黑的頭罩，一言不發地站在這祠堂的中央，仿佛一座雕像。
    “你是笨蛋麼，這裏沒有別人了難道你感覺不到？你不是會自己鬆綁麼？而且就算不能鬆綁你也叫我一聲啊。”孔策略帶責備地說著，把尉遲於諾頭上的頭罩摘了下來。
    祠堂是建在地下的，所有的光都是蠟燭燃燒帶來的光照，所以並沒有對尉遲於諾的眼睛造成什麼刺激。不過因為剛剛開始，尉遲於諾一直是瞪大著眼睛的，所以頭罩被摘下來的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緩解眼睛的不適感。
    孔策一直看著他，自然是看到了他剛剛那睜得大大的雙眼。
    “我說你啊，真的是魚麼？眼睛都不知道閉上的麼？”
    “啊，忘掉了。”尉遲於諾幹笑著把這個話題就隨意地岔開了去，“所以，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況呢？”
    看來孔策現在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了。
    “嘛，那個老頭忽然之間就自說自話地覺得我是在報複他。然後不知道發什麼瘋說是要起義，接著就把我們全部鎖在這裏來了。嘖，這下就糟糕了，我原本是打算來講和的，或者說如果非要起衝突的話，至少也能製住他的。怎麼老頭子忽然就發瘋了起來，這下要是不能出去可就糟糕了。”
    準備謀反跟開始謀反的意義到底是不一樣的，一旦形成了既成事實，那原本打算好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他們這些人全部都難逃一死了。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孔策想叫停也沒有辦法了。
    孔策說著開始環視這間祠堂，最後還是把眼睛釘在了那扇門上，從他皺起來的眉頭可以看的出來，事態確實很嚴重了。
    尉遲於諾看著那一排排的靈位，多少還是能明白這裏存在的意義的，然後，他猶豫著開口，說：“大概，那個人，我是說你義父所說的報複，不是指的你。”
    “啊？”孔策正在煩惱，沒有聽清楚尉遲於諾的話。
    尉遲於諾搖搖頭，把剛剛那忽然萌發出來的奇怪感想給趕緊忘掉，問：“有辦法離開嗎？”
    “這裏隻有門那一個出口，而且是在地下，無論要從哪裏突破都是不可能的。門是從外麵反鎖的，所以要從裏麵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這個不用擔心，隻要一個時辰之後我不發出指令，我的影衛大概就會過來找我，到時候讓他們從外麵把鎖破壞掉就好了。”尉遲於諾冷靜地回答。
    “啊。”孔策瞬間有種被人打敗了的錯覺。
    對了，這個家夥是個實實在在的太子爺。孔策後知後覺地想。
    “隻要能出去，問題就不大了，到時候隻要阻止老家夥的行動就好了。”孔策說著，然後找了一張蒲團坐了下來，又拍了拍身邊的一張，對尉遲於諾說，“那我們就先坐下來吧。”
    尉遲於諾看著孔策這個樣子，忽然就覺得有些好笑起來，就笑吟吟地在孔策身邊坐了下來。
    “幹嘛一直看著我笑？傻乎乎的。”孔策沒好氣道。
    “我隻是覺得，你好像變笨了，一點都不像是我平時認識的那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孔策了。”
    “哈？你開什麼玩笑！說笨我怎麼也比不上你的好不好！”孔策略有些惱羞。
    尉遲於諾現在是半點都不會害怕孔策了，很自然地接話說：“我哪裏笨了，隻是你不能理解我的聰明罷了。”
    孔策抽搐了一下嘴角不想搭理他。
    尉遲於諾就一個人坐在旁邊樂。
    過了一會兒，孔策忽然說：“你要不要試著把頭靠著我的肩膀？”
    “啊？”
    孔策直視前方，目不斜視，微微清了清嗓子：“你也說了，等事情了了，我就是你的人了，現在先習慣習慣伺候你好了。”
    尉遲於諾的臉微微泛紅，心裏開始泛起一股甜蜜來。知道這個時候孔策一定會是不好意思，要是刺激他的話絕對會被生氣，所以尉遲於諾乖乖地將蒲團用屁股挪過去，靠得足夠近的時候，把頭擱在了孔策的肩膀上。
    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一直飄忽不定的心情就漸漸沉靜下來了，孔策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能夠好好思考之後要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