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隻怕你與她要正麵交鋒了。”
    “這又何妨，我早已不姓白。”她颯爽一笑，眉梢眼角漾出一股霸道又自信的風采，原本相貌平平的五官被這乍然光芒籠的氤氳，讓人隻覺看到的是絕世之美。
    “丫頭，莫掉以輕心，關鍵時刻，她可不會念在姐妹一場上對你手下留情。”慕綏風正色說道。
    “若是隻有她來。可就是我不會手下留情。”她神色閃爍的撫上脖頸裏半個指頭大小的玉髓，用細長的手指仔細拭過每一寸肌理才再將手攏入袖中。
    慕綏風瞟了瞟那枚玉髓，眉梢一挑。
    是夜，一男一女縱馬卡著門禁入城，女子頭戴圍冒，一襲翠綠對襟襦裙隨著馬匹上下飛揚，雖看不見女子的容顏，但她一動一靜之間散發的尊貴風華，讓城門守衛不敢多過過問。緊跟她身後的男子同樣穿著青衣，濃黑得近乎蒼藍的頭發隻用木簪簡單一綰。他從懷中拿出慕家通關令牌，往最近的守衛處一伸，那守衛麵色一變，扭頭便大喊一聲放行。兩人徑直向內城而去。方才看過令牌的守衛登上城樓，恭敬的走到立於牆垣的紅衣人近側，單膝行禮。
    “秉公子，那二人手持的正是慕家的通行令牌。”他低著頭，不敢注視眼前之人。
    “哦？是哪家的令牌？”紅衣人聲音淡淡，不知是喜是怒。
    “回公子，是本家。”他將身體俯得更低。
    “哈，旁係還未及惹出事端，本家到先有了漏洞？”守衛偷偷朝著聲音的主人那邊看去，隻見那女子一身白衣，衣角繡著精致的翠竹。她大半個身子都探出牆外，偏著頭看著慕綏風。女子披散的黑發遮住唇鼻，隻一雙濃黑的大眼在這深夜中閃耀著星子般璀璨的光。守衛正在心中為她捏一把汗，便聽得慕綏風讓他回去。他隻得俯身一禮徑自退下。
    “把身子收回來。”他向她伸出手。麵色無奈。
    “我不會輕功，你是知道的。”她看著他淒然一笑。原本清澈靈動的雙眼彌漫著濃烈痛楚。慕綏風麵色一僵，不動聲色的靠近她：“把身子收回來，聽話。”他語氣威嚴，絲毫不見之前半絲的慵懶。
    “你會救我嗎？”她笑出聲來，眸光越發耀眼。慕綏風還未緩過神，便見她雙手一撐，從城樓飛身而下。慕綏風看著這一幕，瞳孔驟然緊縮，隨著她一同躍下。他看著她寬大的衣袖像落葉一般飛舞，素淨的麵孔看不出一絲表情，隻一雙眼牢牢的盯著他。他從沒有見過哪個女子如她這般，偏執得近乎瘋狂，看起來堅強惡毒由不得人半點欺淩，卻偏偏會去做些傻事來確認是否還有人在乎她。他想，他怎麼可能扔下她一個人不管。
    他足尖在城牆上輕點，迅速的攬上她，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安錦似是脫力般攀上他的頸，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之中。一陣利劍入壁讓人肉酸的聲音結束後，慕綏風攬著她穩穩著地。察覺到她幾乎是把自己吊在他身上，慕綏風隻得打橫抱起她，準備抱她上馬。
    “我想走回去。”她急忙開口，語氣隱含一絲羞澀。
    “你難道還能走？”慕綏風低頭挑眉凝視她。她緊緊閉著眼睛，臉頰似乎露出一絲嫣紅。她沒有回答他，隻是緊了緊手臂，往他厚實的胸膛裏鑽了鑽。慕綏風唇畔抿出一絲笑意，少女清甜的香氣被夜風緩緩吹入鼻息。天邊滿月靜靜籠罩著她們，白衣與紅衣重重交疊，似也染上一層溫馨。慕綏風抬頭看著那一輪冷月，才記起，今日似乎已是中秋佳節。
    “這種事情可不準再有第二次。”他輕輕說著，懷中人兒早已睡熟。
    方才的那一對男女將馬拴在城中一處荒宅院內，隨後朝著門窗緊閉的主廳走去。女子不急不慢的輕扣了三下門板，屋內便傳來了男人粗嘎的詢問聲：“門外何人？”女子這才推門而入，清冽的聲音似從九天傳來：“白氏安芷。”
    一入內屋，白安芷便從圍冒後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隻見屋內蛛網密布，唯一的一張八仙桌也早已殘舊的不像樣子。屋內席地而坐的人約有二三十人。唯一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衣著髒亂，淩亂的頭發上還夾雜這幾根稻草，他麵色蠟黃，從右邊眉梢至左頰有著一道猙獰的刀痕。安芷凝神看了片刻，微微俯身：“三舅。”男人應了聲，便起身讓座。
    安芷步步生蓮般朝著唯一的座位走去，卻聽得耳旁傳來一些不服無禮的細語。她仿佛絲毫未曾聽見，自如的端坐在上位。他身後的男子也麵色如常的立於她身後。眾人待到她入座後才仔細打量，隻見她明明如雨後清荷似恬淡坐著，卻凜然生威般讓他們一齊沉默下來。
    “吾好似記得，三年前，若不是吾向家父提議，如今各位也隻怕難以在此安坐議論我白家之事。”她淡淡的說，語氣柔軟，卻讓所有人心中一寒。三年前的他們不是些死囚就是被生活逼入絕境之人，若不是眼前這位白大小姐偶然向白家家主提起，可以將他們培養起來深入趙國，他們隻怕早已入了陰曹地府。
    “吾在來趙國之前，也曾去探望過各位的親朋，他們都非常好，但若是…”她似乎非常苦惱的打住話題，一群人心中更是畏懼，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若是你們這群人中，誰背叛了吾，吾定當血洗你們全部人的九族。”她說得好似閑庭信步一般的悠閑，含著絲絲歡快。眾人聽她如此說來，隻得邊磕頭邊表忠心。安芷似是疲倦不堪的隔著圍冒捏捏眉心。歎了口氣：“今日你們既見了吾，便回去好生部署，如有狀況便去城西大安寺尋個叫釋心的和尚。”說罷，她起身朝外走去。看她一腳踏出門檻，一個錦衣少年不屑的啐了一口，低聲道：“母夜叉！”安芷轉身凝望著他。劍光一閃，眾人看去隻見那男子心口插著一支長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安芷將手攏回袖中，聲音冰冷清冽：“再有出言不遜者，殺無赦。”
    她看也不看那人，繼續朝馬走去：“這裏也才不過十年，便破敗成了這個樣子。雲來，明日再去買把好劍。”緊隨在她身邊的男子恭敬的答了一聲是。眾人皆是膽寒又迷惑的看著她離去。
    將白安芷安全護送回房，雲來才朝著自己房間走去，他麵色不再似之前冷漠，而是閃動著怨恨與不甘。他一把推開房門，幾乎是瞬間，他便看到了正對著他端坐在桌邊的女子。他匆匆入內，朝門外看看，反手關門。麵色震驚過後便是絲絲狂喜：“安錦，真的是你！”
    白衣女子輕輕淺淺的笑起來，眉梢眼角是真心實意的歡愉：“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