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流年拋  鳩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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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主道上隻有一輛馬車飛奔,兩旁閃避的人們皆側目看去,那是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車頂鑲著拳頭大的夜明珠,四周棱角都用雲州冷玉髓包嵌。馬車邊緊跟著一名少女,胯下正是千金難求的赤兔馬。
    “少主做人可真是坦蕩。”安錦掀開車簾,麵帶嘲諷的瞥向慕綏風。
    “哎呀哎呀,徒兒,這可是為師受過最小的陣仗了。”他靠著車內矮幾伸出手把玩著她被風吹過來的發絲,慵懶一笑。
    “沒皮沒臉。”她低聲說道,慕綏風動作一僵,麵上笑意的更是明顯。
    安錦不再理他,徑自看向外麵,卻被突然放大的臉嚇得一窒。懷璧看了看她,冷哼一聲便扭過頭去。安錦隻得抽抽嘴角,無奈的撇開視線。街邊店麵匆匆閃過,快得讓人來不及細看,她隻盼將看了十五年的地方記得更牢些。
    “少主,前方有車隊,我們避是不避?”車夫粗嘎的聲音突兀響起。
    “避吧。”慕綏風鬆開手中的一縷青絲,撐起左腿靠在車廂內(和諧)壁上閉目養神。車夫答了一聲,不一瞬原本飛馳的車便靠邊停了下來。馬蹄以及車輪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安錦的麵色倏然一白,快速的收回手,轎簾下墜的珍珠發出不規則的碰撞聲。慕綏風半眯著眼,好似極其困倦:“白家的車隊?”
    安錦沒有回答他,隻是等到馬車重新奔馳時才再次掀開轎簾,緊緊盯著身後的車隊。不遠處的一名護衛似有察覺般回頭,冷漠的麵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扭曲。安錦望定他,用袖口掩住嘴唇,隻一雙眼流光四溢,好似極其開心般彎成月牙的形狀。那人下意識的勒住馬,看著少女風華絕代的笑,剛欲開口便見安錦已放下轎簾。
    “雲來,出什麼事了?”那人身邊的馬車裏傳來女子清雅的詢問。
    “回小姐,雲來無事。”被換做雲來的男子回過頭來,俯身恭敬的回道。轎簾被一雙修長潔淨的手微微挑開,車內端坐的女子掃了掃他回複冷漠的臉。“那就好。”
    “方才那輛車裏的人,似乎不是我胤國的臣民。”她挑眉望向那人。
    “那車可有什麼異常?”
    車內人靜靜看了看他的麵色,將簾子放下,聲音略帶勞累:“也罷。”
    雲來低下頭,狠狠咬著唇。安錦,千萬不要再回來,你的阿姐與父親早已喪心病狂了!
    急行八日,安錦一行人才抵達趙國都城祈闌。慕綏風先她一步下車,於車下向她伸出手,袖口下滑,露出他的手腕,膚色白淨若雪。安錦握住那隻手,利落的往下一躍。她欲收回手,卻被慕綏風緊緊握住,她皺眉,卻見他注視著她柔柔的笑著。她眯著眼,注視著五指交錯的兩隻手,殺氣一閃。直到被他牽引著走進酒樓,安錦才好好打量起周圍,盡管酒樓布置的奢華大氣,她還是感覺出一股違和感。
    慕綏風含笑看著她如受驚的野兔般僵硬打量周邊的動作,終於淡淡開口:“這酒樓是慕家的一個暗棋。”
    安錦這才放下心,仔細一看才發覺那股違和感正是來自於大廳裏食客似有若無的打量,並且這個時辰並不是飯點。慕綏風轉過身麵朝大門,伸出手連點了街邊的幾個米店,當鋪,好似不在意的開口:“這些也都是我慕家的產業。”
    安錦以袖掩口冷冷的笑了笑:“慕家的手可真是伸的遠,連本國都不放過。”
    被她嘲諷的人哈哈一笑,隨手往她頭上重重一扣:“丫頭,是誰教得你這樣沒大沒小?”
    她慍怒的將他的手臂揮下,卻換來身後懷璧狠狠的一眼,她扭頭對她挑釁一笑。懷璧漲紅了臉,素手握上劍柄。慕綏風無奈的搖搖頭,不急不躁的開口:“懷璧,不得無禮。“
    懷璧動作一僵,半天才不甘心的剜了她一眼,有氣無力的回了他一聲是。
    櫃台的管事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便急忙入到裏間請掌櫃。不一會兒,就看到一位年近四十的婦人快步而來。她身著嫩黃曲裾,發間隻見一支碧玉七寶玲瓏簪,姿態妖嬈,風韻不減。她徑直走到慕綏風麵前,欠身行禮:“主上,樓上請。”見慕綏風頷首,她便先行領路。
    還未等他三人踏上樓梯,便聽得酒樓外一片喧嘩,安錦轉身看去,隻見一個人影朝她直衝過來,她本就重心未穩,經這麼一撞,整個人都向後倒去。慕綏風見勢伸出手臂一把擁住她。安錦回過神朝著懷裏的人看去,渾身一僵。與此同時懷中人似也想起了她:“錦妹,救救我!求求你!”慕綏風哦了一聲,收回手看戲一般的盯著眼前麵色蒼白的安錦。
    “三姐,嗎?”她神情飄忽,聲音透著絲絲喑啞。
    “救救我,求求你!”懷中女子看見身後追上來的私兵,淒厲的說著。
    安錦突然回神,抿著唇,清雅的笑了起來,眸中氤氳著霧氣,清秀的臉龐似乎被霧氣掩蓋著看不真切,讓人隻覺得她這一笑似三千繁花瞬間綻放,美豔不可方物。“三姐放心,你我姐妹一場,我自當救你。”音色沙啞撩人,帶著使人平靜的魅惑。慕綏風望著她,暗歎著婦人終究容易心軟。卻終是立於兩人之前,麵色不變的看著一眾人馬逼近。
    “這位姑娘,請將你身後的人交出來。”領頭人直接忽略了立於二人之前的慕少主,隻是威嚴的對著安錦說道。
    “哎呀哎呀,這可怎麼好,我慕綏風看中的人,可從沒有交出去的道理。”他仿佛隨時要困倦得倒下般立著,黑眸含笑的掃視著一眾人等,明明是溫柔講理的感覺,偏偏讓人從心底生出徹骨的寒意。
    “公子最好將人交出來,她可是你惹不起的主。”領頭人手握長劍,氣氛肅殺。紅衣男子卻仿佛毫無察覺,繼續憊懶的笑著:“哈,在這趙國,吾還從未碰到過我慕氏碰不得的人。”安錦不合氣氛的冷哼一聲,懷璧隨在她身邊不動聲色的狠狠擰了一把她的手臂。
    領頭人麵色一變,聽著他上位者般的腔調,又自稱慕氏,怕正是趙國慕氏的掌權階層。雖說白安芷的身份尊貴,但此刻他家那位隻是出遊,並未帶兵,且他們身在趙國,此事隻怕還得好好計劃。
    “望公子日後不要後悔。撤!”
    一行人將將退出酒樓,那女子便脫力的跪坐在地。安錦隨意將她攙起,柔順的看著她:“三姐你先稍事歇息,等用膳時我再來喚你。”她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低著頭,耳尖暈紅。
    被她喚做三姐的女子皺著眉,輕拍被她碰過的地方,不自然的道了聲謝。轉身隨著掌櫃上樓。
    “你這位三姐,可是對你有何恩惠?”慕綏風看著她依舊溫柔的笑靨,低低問道。
    “誰與你說的?我這三姐,可是比長姐都要嫌惡我呢。”
    “哦?既如此……。”
    “她既送入虎口,我又如何能讓她起出逃之心?”她截斷慕綏風的話題,以袖掩唇,笑得眉眼彎彎,完全不似方才那般青澀嬌羞。
    “聽人說,慕家有種毒,能讓人12個時辰內容貌盡毀,嚐盡世間奇癢奇痛後死去……”
    “三姐,是時候用膳了。”安錦扣了扣緊閉的房門,柔聲叫道。不一會房門就從內打開,房內的人著一襲嫩粉色留仙裙,脖帶金蟬八寶瓔珞圈,手間佩環叮咚。麵容好似畫中仙妃,灰青娥眉細細彎彎,一雙大眼靈動有神,瓊鼻小巧高挺,櫻唇柔嫩潤澤,白淨的臉頰染著一絲嫣紅。長及腳踝的黑發用紫色緞帶束在身後。安錦幾不可察的嘲諷一笑,這三姐白安蕈與長姐長得最為相像,卻不得長姐清冽風華,一顰一笑盡是驕縱任性,自小到大事事總愛模仿她那長姐,卻是個東施效顰。
    “傻想什麼?還不帶路?”白安蕈不耐煩的催著她。
    “是。”
    入得包間,慕綏風正端坐在主位上等著她們,白安蕈打量片刻,才皺著眉走到左首第一個次位入座。安錦低著頭看似柔弱的順著她隔著一座坐下。白安蕈瞥眼看著,冷哼一聲,慕綏風這才拍手示意外頭送菜。
    一頓飯沉默的吃得過半,安錦才輕聲問道:“三姐,今日追你的是何人?”她話音剛落,白安蕈便麵色一變,狠狠的將手中的碗擲於地上,眉間盡是怨懟的看向安錦。立於一旁的懷璧下意識準備拔劍,卻被慕綏風一個眼風予以製止。
    “你竟敢問?!若不是你出逃,會由我去出嫁?”
    安錦似乎被此景嚇得不輕,麵色瞬間蒼白,嘴唇也微微顫抖:“三姐,對不住,我實在不知會連累你,三姐你也知道,我從小…如今,我實在是受不了才出逃啊!。”她低著頭,全身都在顫抖,淚水止不住的落下。安蕈看著她如此做小,怒氣稍稍平息,又念及有外人在,便住了口。懷璧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一愣,恨鐵不成鋼的又瞪了她一眼。
    安錦往安蕈麵前的杯中斟了杯茶水,啜泣著說:“阿姐,你喝點茶水,消消氣。”
    看著安蕈飲盡那杯茶,她不由得詭異一笑,起身走到白安蕈身邊,一個手刀便將她劈暈。一直把自己當做空氣的慕綏風終於笑著開口:“接下來你準備如何?”
    安錦開門喚了小廝:“把她綁在椅子上,周圍放上立鏡。”
    “丫頭,你可真是不客氣。”他笑著開口。
    “如今這般局麵,你我之間又何必客氣?”她輕笑,對於懷璧投來的詢問眼光不予理睬。慕綏風的眸光暗了暗,隱隱透出一絲欣賞。
    “既如此,秦世子已然到了趙國,你便去與他會一會。你要做的,就是讓他愛上你。”他幽幽一笑,眸光瀲灩。
    “就憑我的資質?少主隻怕高看了我。”安錦不冷不熱道。
    “不,如果是你,便能做到。”安錦眯起眼,沒再作答。
    午後的紅袖招依舊客似雲來,安錦穿著男裝坐在二樓的木欄之上,嗑著瓜子,晃著雙腿。大街上走過舉著木棍販賣糖葫蘆的小販,不時有婦人與菜販談論菜價以及姑娘們拉客的聲音。安錦眯著眼望著天空,今日萬裏無雲,隻偶爾飛過幾隻不知名的鳥。不經意的往下一瞥,正瞄見今日等候的人。待他走到下方,安錦算好角度一躍而下。
    白安蕈悠悠轉醒,隻覺麵上一痛,抬頭便看見正對著自己的銅鏡,隻見她麵上冒出膿瘡,膿水粘膩的流下,周身也漸漸開始奇癢。她望著自己鏡中不人不鬼的相貌淒厲的叫喊起來,回想起方才的用膳時的情形,更是憤恨得睚眥欲裂。“安錦賤人!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死後日日抽筋剝骨,永世不得超生!”
    “她要我轉告你。”
    “誰?!”她吃力的看去,隻見一襲紅衣立在不遠處,麵容隱在陰影裏,隻一雙寒潭般凜冽的眼,略帶同情的望向她。
    “是你,那賤人與我有什麼可說!”
    “她讓我轉告你,她生母之死,千萬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你也有份。至於永世不得超生,她早就準備承受,隻望你們不要轉世太早。她即便是在陰曹地府也不會讓你們好過。”慕綏風不再多話,推門離開。而白安蕈隻緊緊(和諧)咬住嘴唇,渾身顫抖,眼角流出血淚。
    一陣翻天覆地,尖叫狂亂。安錦感覺自己被穩穩接住才睜開眼,一雙眼帶著迷茫驚慌,黝黑的珠子先是定定的望著天,直到眸中霧氣漸散,她才眨了眨眼睛。
    “姑娘可有受傷?”男子的氣息撲麵而來,聲音聽不出一絲感情。
    安錦側過頭看了他一會,猝然笑起來,嘴角抿成小貓般慵懶的模樣,眉眼彎彎的似乎十分開心,原本平凡清秀的麵貌,因這一笑竟如春日暖陽般讓人目眩神迷。
    “你呢?”聲音不見驚慌,隻透著絲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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