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弟，和弦位置錯了。”
    學姊細長的手指掐住蔣寒柖的左手食指，移到正確的位置。蔣寒柖靦腆地笑了一下，“謝謝學姊。”
    “不謝。”學姊眨眨眼睛，就走去另一個學妹旁邊指正和弦的按法。
    蔣寒柖籲了口氣，揉揉有點發麻的指尖，第二次段考結束後，吉他社的練習是越來越勤了，除了原本的社課時間，學長姊也常私底下訂定練習和教學，督促大家的進度。
    擁有大提琴底子的蔣寒柖，很快地就摸熟吉他的和弦位置，還有撥弦的指法，甚至是讓初學者感到挫折的封閉和弦，都在短短幾天內就很熟練了。他的手指異常懷念撫觸琴弦的感覺，盡管吉他的弦要比大提琴的細滑太多。
    那天一把就將他帶進吉他社的學姊，原來是吉他社的副社長，蔣寒柖隔天去找她的時候知道了學姊名叫卓思嫚，光是名字念起來就充滿氣勢和光芒，標準的人如其名。
    當他遞上社團申請表，卓思嫚伸手接過，溫潤的大眼睛卻盯著他的手指，微微地一笑：“我知道你會來。”
    “為什麼？”蔣寒柖好奇地問，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這麼好猜。
    “因為聽著弦發出聲音的你，看起來比較不寂寞。”
    蔣寒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結，他沒有特別想過自己在別人眼中會是什麼樣子，但更沒想過竟然自己透露出的感覺會是寂寞。
    寂寞。
    明明並沒有過很久，但是和那個人失去聯絡以後……
    “寒柖。”
    卓思嫚中氣十足地叫著他，“蔣寒柖！”
    “呃……學姊，怎麼了？”
    “發呆啊？”卓思嫚似笑非笑地說，“剛剛社長宣布有關下學期社團成果發表的事情，有聽進去嗎？”
    “有……嗯，有。”但大概隻聽了一半吧，蔣寒柖默默回答。
    “那，吉他個人solo的部份也沒問題吧？”
    “沒問題……咦？什麼？”蔣寒柖如夢初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本來照以往經驗，有辦法solo表演的都是二年級的學長姊啦，但寒柖你是一年級裏最有潛力的，寒假和下學期練習多一點的話，看是要挑首表演曲練還是自彈自唱應該都沒什麼問題……”
    卓思嫚稍微停頓，觀察著蔣寒柖還呆若木雞的表情，才又繼續說：“總之呢，我們都很看好你，你需要吉他譜的話社團有很多本曲集，隨時可以借，決定曲子後需要什麼技術上的指導也盡管開口，我想學長姊應該還算有用啦，哈哈。”
    蔣寒柖連“可是……”之類的反悔語句都未迸出口，卓思嫚就理所當然地先給了他一迭吉他譜集，拍拍他的肩說句加油就留下了他。
    蔣寒柖認命地背起吉他，捧著一迭譜冊走出社團教室，才剛在吉他弦上摩擦生熱的指尖還感覺不到冷意，倒是臉頰和手掌瞬間就像結凍似的刺麻起來。
    隨著第二次段考的結束，他們三個人都分別投入了自己的社團，反而比段考前更不常聚在一塊，尤其是麵臨比賽壓力的趙熙樂，平時更加積極熱情地練習，放學後留校是家常便飯，甚至連中午都常翹掉午休，和社團的學長們打球。
    蔣寒柖和曲遙思偶爾會在午休時偷溜出去，在操場旁邊的大樹下找好位置，注視著趙熙樂小小的個頭穿梭在籃球場上，敏捷地運球、傳球、射籃。有時候看著看著，曲遙思就會在蔣寒柖旁邊睡著，靠著樹幹蜷縮身體的模樣活像一隻貪睡的貓。
    蔣寒柖偶爾會出神地盯著曲遙思毫不設防的睡顏，然後突然警醒自己的行為找不出道理。
    隻是，蔣寒柖的印象中，沒有一次是和曲遙思一起看過足球社練習的。
    因為曲遙思不去，蔣寒柖後來也隻去看過趙熙樂踢足球一次，那次趙熙樂看見他還笑嘻嘻的，下一秒臉上表情馬上透著遺憾，說他最崇拜的那個學長請假，蔣寒柖沒能見到實在很可惜。
    蔣寒柖隻能笑著說改天吧，然後就再不曾踏足過學校的足球場。
    蔣寒柖一路走回教室，放學時間班上同學都散得差不多了，他剛把吉他和譜集放到座位上，就看到曲遙思走進教室，蔣寒柖微笑，正想打聲招呼時眼角卻瞥見教室外頭有個女生朝教室裏望。
    那是一個綁著馬尾，皮膚白皙的女生。蔣寒柖覺得眼熟，卻不認為自己認識她。
    也許是自己的視線凝滯得過久，那個女生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切痕，蔣寒柖才驚覺對方皺起了眉心，他趕忙移開視線，結果發現曲遙思也在盯著他看。
    “你也認識？”曲遙思問。
    “隻是覺得眼熟。”蔣寒柖搖搖頭，“也……所以是你認識的嗎？”
    “社團認識的，我們待會有約。”
    “咦、咦？你們……你們要去哪？”
    蔣寒柖無來由地緊張起來，也許是因為曲遙思從來不曾和什麼人交往甚密，會放學後一起約去哪裏，甚至是和他和趙熙樂都沒有過，所以……
    所以呢？蔣寒柖腦袋中亂成一團。
    “嗯，社團出了作業，說要我們去比對攝影器材的價格和性能，做個市場調查和分析什麼的。”曲遙思百無聊賴地解釋著。“我和她一組。”
    蔣寒柖愣愣地聽著解釋，在翻騰作浪的一片記憶裏似乎摸索出了方向。他確實看過這個女生，而且還曾經四目相對過，那時候趙熙樂還喜孜孜地跟他說……
    “一年九班的……班花？還是校花？”蔣寒柖念出了口。
    收拾完書包的曲遙思浮起一抹笑，笑意淺薄，眼神也飄向外頭顯然開始坐立不安的少女，“我隻知道她叫黎又彌，怎麼？想跟嗎？”說完就要走出教室。
    蔣寒柖還來不及思考，究竟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兩個人去做什麼市場調查，就已經率先喊出聲：
    “我、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