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穿著製服褶裙的女生在早自習時踏進三班，整個班頓時彌漫了一股男性特有的興奮氛圍。
    蔣寒柖感應到了班上異樣的氣氛，埋首於國文課本的頭顱抬起來，望向造成男生班群起暴動征兆的女學生，一臉清秀的可愛臉蛋，長長的發紮成馬尾，細白的手正遞給班長兩張白色單子。
    蔣寒柖看了一會兒，打算低頭繼續和國字糾纏，卻隱約感受到女學生投射過來的，若有似無的視線。他並不以為那女生是在看他，但大致肯定她的注目確實是朝向他的方向。
    那女生和蔣寒柖疑問的視線對上，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和班長講了幾句話後就走出教室。
    待女學生走遠以後，已然被撩撥的躁動仍舊持續著，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這個班好久未見的雌性荷爾蒙，趙熙樂和隔壁的同學聊得起勁，還不顧班長銳利眼神，硬是跑到蔣寒柖旁邊分享情資。
    “喂，你剛有看到嗎？那女生就是之前我說的，一年九班的班花，說不定也算是今年的校花喔！”趙熙樂大聲嚷著，被班長瞪了一眼後勉強收斂音量：“我有看到喔，她是不是一直在看你啊？”表情溢滿曖昧。
    “不是吧，剛好是我這個方向而已。”蔣寒柖微微一笑，突然想到如果那女生的視線繼續延伸，也有可能是投射在他左後方的曲遙思身上，臉上表情又一滯。
    “不要謙虛嘛！我們班就你和……曲遙思最有機會當校草了，一個帥氣一個俊美是想羨慕死誰啊！”
    趙熙樂似乎沒有察覺到蔣寒柖的臉色變化，語氣充滿欣羨之餘，還擺出了一副平常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直視著蔣寒柖的眼睛，說：“寒柖，我說你啊，最近笑容變多了嘛。”
    “呃？”蔣寒柖不明所以地一愣。
    “就你平常啊，都是這種表情。”趙熙樂誇張地用手拉垮了臉，“撲克臉，又很淡然的樣子，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值得放在心上。”
    蔣寒柖默默聽著趙熙樂對自己的注解，眼睛眨也不眨。他是在乎趙熙樂對他的看法的，隻因為這個人就是這麼率直沒心機，彷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澆熄他的熱情，還拚命地朝自己靠近，將自己認定為好朋友而沒有一絲猶疑空間。
    “但是啊，你最近開始會笑了，不是因為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隻好笑，而是隨著心情變化自然而然的笑……哈哈，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趙熙樂搖頭晃腦地喃喃說著，語末還不好意思地自嘲了起來。
    “我懂。”蔣寒柖立即接了話，語氣雖然平淡，眼神卻專注地望進趙熙樂的眼裏，“我懂的。”
    他相信趙熙樂對他近來的轉變有所感知，因為他也同樣地驚異起自己嘴角的弧度有時候竟帶有某個人的影子。這是好現象或反之，蔣寒柖心中還沒有定案，但如果趙熙樂說這樣很好，那麼他也願意這麼相信。
    站在講台上的班長打斷了蔣寒柖的思緒，要班上同學注意聽他說話，接著大聲地宣朗著白色單子上的內容：“……校慶園遊會和運動會同天舉行，高一高二班級每班決定園遊會攤位內容後盡速回報……”
    “另外，社團的第二次參加登選開始了，還沒有社團的同學要快點決定，確定加入後記得找我登記，學校要做統計。”班長揚了揚手上的表格，“就這樣。”
    趙熙樂看向蔣寒柖，“啊啊，你和曲遙思第一次都沒選社團吧？不會真的想當回家社吧？”
    “還在想要選什麼。”蔣寒柖淡淡地說，他沒有決定社團的理由很簡單，不過就是不喜歡的不想勉強參加，喜歡的卻又碰不得。
    “要不是知道你對運動社團沒興趣，我就拉你進籃球社和足球社了。”提到社團，趙熙樂就充滿了幹勁，臉頰因興奮而紅潤，他滔滔不絕地說道：“我沒跟你說過足球社有個學長超強吧？他國中就是學校足球隊的……”
    蔣寒柖聽趙熙樂說著，腦中卻千回百轉，他想扣除掉不喜歡和喜歡，中間的灰色地帶還能容下多少選擇？他猜想和他一樣沒選社團的曲遙思，是會繼續任由自己擺蕩在無數個選擇之外，還是妥協地融入於一個正當的方格裏？
    曲遙思若真的要加入一個社團，說不定會加入美術繪畫社吧。蔣寒柖回想曾經在美術課時，看見曲遙思在畫紙前專注的眉眼，好似下一秒他就會和畫紙融為一體，成為畫中最突兀的一抹色彩，造就一幅無價的畫。
    趙熙樂的說話聲還持續著，蔣寒柖左後方的椅子突地發出了動靜。蔣寒柖敏感地接收到椅腳摩擦磚造地板的細微聲響，他不必回頭就知道曲遙思站了起來，隨著輕如羽毛的腳步而逐漸遠離。
    曲遙思做了選擇。也或許不是。
    但蔣寒柖驀地覺得自己被拋下，像兩顆以為彼此繞著既定軌跡運轉的行星，其中有一顆赫然偏失了方向，剩一顆原地打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顆行星消失在無垠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