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天機營的人不是木頭。他們根本就是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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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到達弈劍聽雨閣,雲盛就收到不好的消息。拽著那隻猶自在他手裏撲騰的鴿子,雲盛沉默了半晌才對坐在一邊調息的雲溪說,“轉去紫荊穀吧。雲棟受了重傷。”
也不用多作解釋了,連李年甲都可以理解這所謂的“重傷”到底傷到了什麼程度。
“那邊的藥材雖然多,但有多少會用在他身上?”雲溪想了一會兒轉首對雲眠說,“你先走一步,把你家那頭傻麒麟喂飽點。說不定要救的還不止這一個呢。”
“那邊應該有冰心堂的弟子,”雲盛出乎意料地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不以為然地說,“還是讓雲眠留下,我去。”
雲溪張開眼,注視著眼前跳動的火堆,卻不點頭。
僵持著的兩人臉色似乎都不怎麼好看。
雲棲坐在一邊嚼著饅頭,表情木然。夾在雲溪和雲盛中間的雲眠倒是泰然自若,把饅頭啃得有滋有味。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李年甲對雲眠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老好人一個,說話文氣,責任感很強,表現欲很低,通常雜事都是他幹的。
不過僅靠這樣的表象就認定這是個很好欺負的人,那李年甲這些年的日子大約是白混了。李年甲一頭又想起前一天在白雲觀裏見到雲眠的情形。穿了灰藍道袍的道士對於他們四人要強行闖觀的行為隻是淡淡笑了說,“四位如此誠心,我們若再拒絕就顯得小氣了。那麼請幾位在這三日裏齋戒沐浴,潛心祝禱。三日後,小道自會出來相迎入觀。屆時,上供給雲華仙師的物品也請四位不要吝嗇地準備好了。”最後,他還把目光掃過了四人小分隊的隊長,也就是李年甲。
李年甲現在回想起來那一眼中飽含的感情既不是鄙視也不是憤怒而是可以被描述為“勢利小人”的守財奴眼色。
一陣寒風吹過。
幸好那時候及時撤退了……
李年甲開始學著雲棲的樣子啃肉脯,等著那邊的對峙結束。
“師兄和我一起去吧。這邊有雲棲。”雲眠吃飽喝足,拍拍手,彈掉身上掉落的饅頭碎屑。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雲眠拿起包裹開始幹他一路上一直幹著的鋪床暖被窩的事。
李年甲默默地借著還算明亮的火光看雲眠把火堆小心移到不遠處,在暖和的地麵上鋪了厚厚一層新鮮樹枝又是一層厚厚的茅草最後是從不大的包裹裏抽出來的一床大得驚人的褥子。
李年甲覺得很悲哀。
他知道雲盛糾結的問題是雲溪的安全。
他這個為守護而生的天機營戰士卻始終被排除在候選人員名單之列。
李年甲覺得很悲哀。
他知道雲溪糾結的問題是那個雲棟的安危。
紫荊穀穀那些為治愈而生的冰心堂弟子卻被投以懷疑的目光。
雲溪問有多少藥材會用在自家師弟身上,卻吩咐雲眠喂飽了麒麟好去救更多的人。
李年甲為此感到更加深刻的悲哀。
收拾好了東西,連同第二天的早飯要用的清水也打好,雲眠才和雲盛一起離開。
等雲溪和雲棲各自困倦了睡下,李年甲何其悲哀地發現雲眠唯獨沒有給他準備一個舒舒服服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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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盛和雲眠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紫荊穀。
已經盡量避開妖魔的主力部隊,但是兩個人仍然被遍布各個角落的小兵卒子絆住了腳步。
當兩人最終到達紫荊穀的時候,雲盛卻悔得臉色都發青了。
如他們所料,天機營的將士正守在穀口要道,嚴陣以待。
雲盛負手站在一旁聽著雲眠向這些士兵如何如何得表明身份如何如何地陳述事實如何如何地請求通融。山花盛開的山道被來往無數的腳印揉碎,混雜了血絲和汙穢之物。
那邊雲眠似乎也失了耐心。八個守道的士兵嘀嘀咕咕用懷疑的目光在雲盛和雲眠之間來回移動,就是不肯放行。
抬手聞了聞袖子上還殘留的些許血腥的味道,雲盛把目光一斂,突然開口問道。“請問,我家師弟雲棟還在穀內?”
雲眠聽得師兄開口便退到一邊,不再言語。
站在不遠處的子規突然覺得很不妥。他已經想了很久了就是想不起來那個高碩偉岸言語清冷的太虛道者是誰。明明如此眼熟……
“傳話給他,叫他爬也給我爬出來。”雲盛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帶頭的賀新隻覺得喉頭一陣冰涼。他本人對太虛觀毫無偏見可言。但是很對於雲盛一開始就相當明顯的高傲態度,賀新也暗自不爽。
子規見勢不好,悄悄放出懷裏的小童讓他把訊息帶去雲棟那裏。
“通關,也不是不可以。請出示信物。”賀新抵住雲盛淩厲目光的侵蝕,倔強地堅守職責。
雖然已經身處後方,可穀裏麵是一堆的傷員和勞累不堪的冰心堂弟子。已經是連續兩天沒有休息了,肩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眼前的情勢迫使賀新支著確實是有點發暈的腦袋兀自站在道口。
記得那個前輩說過:我們天機營是為守護而生的。
既如此,對方雖強而我們半步都不能退。
“他已經到極限了。師兄。”雲眠習慣性地歎氣,然後就地畫出一符。
賀新懵懵地被突然而下的水澆了個透。連日來的緊繃身體突然一鬆。
“昂~”
一頭碩大的麒麟站在賀新的身邊,怪好笑地盯了他看。最後在眾人矚目之下,“啪嘰”,麒麟在賀新濕漉漉的臉上狠狠舔了一口。
“小傻,那不是吃的。”放出麒麟的雲眠覺著一陣惡心,急忙把它拉回身邊。
子規知道那水是昆侖神獸麒麟噴出的瑞雨,可以療傷。上次戰鬥的時候,沒有冰心堂的弟子,雲棟就舍了鳳凰招出了麒麟。可惜,他光顧著別人,他的隊友卻來不及救他。
“師兄,我爬出來了。”雲棟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子規不禁有些愕然。
轉首,紫荊穀山花爛漫的入口,一個女孩攙扶了一個纏滿繃帶的人蹣跚而來。
子規再次對那個高碩偉岸的太虛道者刮目相看。他從來都不認為嚴謹刻板的雲棟會說這樣的話。
這時候,在子規眼裏認定是個老好人的雲眠突然很陰險地一笑,說,“沒有吧。你明明是走出來的。”
子規吐血不已。
賀新抹了把臉,望了眼笑得很尷尬的雲棟,側身讓開道路。
“雲盛師兄,雲眠師兄,你們可來了。”雲棟轉而歡欣地迎上去,一邊向自家師兄介紹道,“這位大哥是天機營的賀新。這位是弈劍的子規兄。還有,這位是冰心堂的無水師妹。”
雲眠看雲棟走得跌跌撞撞卻也不急著伸手去扶。他看到站在雲棟旁邊的無水,知道是沒法從她手裏接手這活兒的。
雲盛點點頭,道,“不管是爬出來的還是走出來的,來了就好。把你雲眠師兄帶進去幫忙吧。”
雲棟猶豫了一會兒才敢問雲盛,“師兄你呢?”
雲盛在通往紫荊穀的要道中央一坐,垂目不言。
“你師兄都叫你爬出來了,他又怎麼會走進去呢?”雲眠嗬嗬一笑,指著那條路揮手道,“帶路吧。”
子規有點聽懂了雲眠的意思,禁不住挑了挑眉毛。
好狂妄的道士。
雲棟無奈,隻好領著雲眠往穀裏去。
賀新按住不斷抽搐的嘴角,等雲棟他們走過他身邊之後又盡忠職守地站回了老位子。
這時,正對著賀新的雲盛突然道,“你,還有你身後那群,立刻消失在我視線之內。”
賀新隻覺得心口堵得慌。旁邊幾個兄弟也按捺不住,一個個都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師兄的意思是,諸位可以回去休息了。”離賀新最近的雲眠璀然一笑,悄聲說,“他難得下山一趟,你就滿足一下他那小小的表現欲吧。”
“雲眠閉嘴。”雲盛斷喝,卻不反駁。
賀新木然地看了眼不知什麼時候纏上他手腕命門的拂塵。
也許他的確該休息一下了。
鬆掉拂塵之後,雲眠接過半邊身子發麻的賀新。佯裝貼心地拂拭了一下賀新濕噠噠的衣物,雲眠順手一個定身順利挾持了他。
沒弄清楚情況的七個天機營士兵看著自己頭兒跟著那個道士回了紫荊穀也就愣愣地跟了上去。
弄清楚情況的子規小心翼翼地和雲眠保持好了距離才跟上去。
沒有注意到情況的無水情意綿綿地攙扶著雲棟跟了上去。
雖然沒弄清楚情況但很了解自己師兄的雲棟無言地任由無水扶了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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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盛彎起嘴角,再次垂下眼簾。
待聽不見眾人淩亂虛浮的腳步聲,雲盛才開口道,“雲溪身邊隻有兩個人。你不去接一下嗎?”
一陣勁風沒來由地在盤膝而坐的雲盛身邊打了個轉,消於無形。
山道上過人膝的荒草驀然被風分開一條小徑,直指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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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那兩個人。隻是雲棟在叫出雲盛名字的時候,我有一瞬的失神。我依稀記得師兄房間裏那副長達三丈的潑墨。氣勢如虹,筆意蒼勁。那染血的蒼穹,那被生命浸染的黑土,還有那個白衣無垢的人。天太高了,地太闊了,以致那畫上的人隻留了一個模糊的背影。那個是師兄的收山之作。在師兄完全不能動彈的那後半生裏,他每天都看著那畫笑。似已死去,卻又重生。初見雲盛,他那一舉手一投足都讓我以為是那畫上的人破紙而出了。”——墨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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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4日第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