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自嘲  第十六章:未央挽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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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聲如期響起,晚風趁虛而入,把燭焰吹拂得搖擺不定,忽明忽暗,在昏暗的小房間裏顯得格外詭異。今夜無月,在巨大的黑幕之下,掛在屋簷下幽幽寂寂的燈籠是唯一的光源,紅彤彤的燈火映得大街也紅彤彤的。不出意外,那些居民開始躁動,摩拳擦掌,像一隻隻壓抑了許久的野獸,接受者地獄之歌的召喚一般,不假思索的聚攏,從客棧二樓的視角望下去,黑壓壓的人群像似快要把街區都撐破了,那裏麵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輕的少婦,樣子呆呆的與提線木偶無異。
    黑色的人潮接到了歌聲的命令,向前方湧動,古月白趴在窗欄上向外看,眼神裏充斥了興奮與擔憂兩種情緒,夜風湧進她寬大的衣袍,襯托得她的身子骨更加瘦削,這時候的她居然有了種少女般的柔弱,然而這種幻覺僅僅存在了兩三秒便她堅定的眼神代替。古月白在心裏默默倒念:“三,二,一……”
    隨著她的倒數終止,一瞬間紅光閃爍,一道又一道相互交錯,像在天地間張開了一張巨大無比的網,把在街上遊走的人偶們一個不漏的收入網中,這張網的主人站在高高的屋簷,修長十指輕輕合攏,青石的地板呈現奇妙的紅色花紋,托舉這張網隨她心意收縮,被困於網裏的人偶發出不滿的低吟,拚命撕扯困住他們的網,但顯然是無濟於事,那些沒有思想的人偶除了周而複始做無用掙紮,其餘的什麼也做不了。寂靜的夜裏,“呲拉”聲與絕望而又困惑的咆哮不絕於耳。
    歌聲戛然而止。
    “搞定。”惋華正要大聲嚷嚷著炫耀自己的功績,卻被眼前突如其來的白色身影堵住了話頭,危險的氣息正在蔓延。
    “退後!”古月白低聲警告,冰冷的劍刃攔住她身後的少女,眼神清澈而凜冽,泛起通透的殺意,少女見狀也警惕轉過身,二人背脊相貼。以這樣的姿勢迎擊,無論敵人從哪個角度出現,都無法傷到她們分毫,古月白之所以如此警惕,是因為,她們要對付的敵人,不,根本稱不上是人。
    這家客棧的屋頂的確是一個理想的觀景點,誰看了都會這樣想,正因如此,歡燈村的這條大街以及分散在周圍的民居酒樓都一覽無遺。是了,這樣好的視角,在空曠的街道上憑空多出一個人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還好,來者沒有想象中的卑鄙。
    正欲鬆一口氣時,惋華腦袋裏的神經又被繃緊了,定睛一看,她倒吸了口涼氣,沒有叫起來,而是把目光灑向那個白色背影,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至少從她毫不動搖的身姿可以看出來,若非如此,則是她把驚恐隱藏得很好,惋華想想,怎麼著也是前者啊。事實證明她是正確的,古月白並不感到恐懼,隻是困惑罷了。
    那張欠扁的臉,那種黑不溜秋的著裝,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曾經傷害阿柳的人,明明已經被她殺死的人。
    “我們會再見的……我……”
    那個聲音還響在耳畔。
    “啪、啪、啪。”掌聲清脆響亮,男人沒有波瀾的聲音冰冷如鐵:“我說過,我會親手殺死你。”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古月白揶揄道:“不過真可惜,我沒有打算給你這個機會。”
    白色的劍鋒在濃夜裏劃出一道半月形的光華,轉瞬即逝,古月白矯健的身影自樓頂飛躍而下,寬大的衣襟在風裏飛揚。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正當二人刀光劍影的對持之間,另一個人的蹤影也在緩緩退去,最終隱匿在黑暗裏。老舊的木條吱嘎吱嘎響著,少女一腳踹開客棧後窗,小心潛入後院,然後熟門熟路來到一樓大廳。白天時的一片狼藉還來不及收拾,或者是那個摳門的掌櫃舍不得花錢請人收拾,總之混亂不堪。櫃台前鋪上了幾張宣紙,但滴墨未沾,仿佛是來不及寫字就……環顧四周,少女發現店掌櫃躺在地上,伸手一探,早就了無氣息,死態驚愕,屍體旁邊有張布條,字跡清秀:
    明夜三更,不見不散。
    這顯然是一種挑釁,她想也不想便把布條揣入懷中。而另一邊,古月白的戰鬥也宣告著結束,三尺劍鋒沒入男子左胸,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你等著,我一定會殺了你,隻要有那個人在,我就會一次次複活……”男子陰陰笑著,雙手顫抖握緊劍鋒,任隨之間滲出粘稠的液體,血液湧上喉嚨,但他仍口齒不清的念叨:“我的……我的……”
    古月白抽出劍,仿佛把他所有的力氣都帶走了,男人直挺挺向後倒下,身體化作一縷黑煙。
    “在那之前,我會一次次殺死你!”
    劍上的血跡刹那間幹涸了。
    她這時才有時間去檢查那些失去理智,被人操縱的可憐的人偶們。他們在痛苦扭動,“嗚嗚哇哇”在乞求她。白森森的牙像白晃晃的刀子。古月白下意識摸摸腳裸,這會兒正隱隱發疼,她不由得苦笑一下:“還真是拜你們所賜呢……原來這全村的人都被做了手腳”
    旋即她忽然睜大眼,從離她最近的一個人偶耳背迅速抽出一枚銀針,約摸一寸長,細如牛毛。被拔針的人偶呆滯不動,等針孔的黑煙散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啊!!!!!”膽小的農夫一屁股癱坐在地,看著身後黑壓壓的人群,手腳都酥軟了:“你們……你們、別、別過來,別吃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農夫用盡全身力氣把手伸出網外,骨瘦嶙峋的手一直在顫抖,毫不動搖的向古月白乞求,在乞求著最後的希望,但是……
    古月白於心不忍,幹脆轉身不看。
    農夫眼裏的希望漸漸轉化為絕望,人偶蜂擁而至,撕咬他的皮肉,允吸他的血液,剩下的白骨他們啃得哢嚓哢嚓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做了什麼……”少女目瞪口呆,質問背對她的人,古月白有些詫異的回頭。
    “為什麼不救,為什麼?!”忍了很久的眼淚噴湧而出,浸潤臉上每一寸肌膚:“你明明可以,明明可以救他。”
    讓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看見這駭人的一幕幕真是殘忍,但是要和她一起並肩前進的人,怎麼能拒絕沾染血腥?
    “你要我怎麼救?為了救一個人,所以撕開你的網,讓其他人偶繼續行凶?讓他們再去撕咬其他的異鄉人?!”聲音不大,但處處透著威嚴。
    古月白的理智讓惋華無法理解,明明是那樣無罪的一個人……
    “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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