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沙灘上總會有幾隻頂著形狀各異的房子的蟹在橫行，它們都是膽小怕事的原住民，蜷縮在那個可以讓自己安心的殼裏，探出一雙深黑色的眼睛，打量著外麵的日升月落，人來人往。
    無人島？
    “路奇，這個島應該很大。”看著隻是微微偏轉的指針，卡莉法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了懷疑。
    路奇蹲下身，揣摩著細碎的沙粒，好像並沒有聽到卡莉法的話。“這裏是有居民的。”開口，肯定的語氣對卡莉法而言卻是莫大的安慰。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可不習慣露營的生活。
    沙沙…
    葉子互相觸碰的聲音挑起了路奇敏感的神經，直身，凝聽，最終卻草草地判定為不過是一般的風聲。
    船上的人此時已經站在沙灘上，對未來的冒險躍躍欲試。
    繼續向前走，枯白色的朽木錯落有致的堆在森林的邊緣，隻剩下一片葉脈的腐葉也是成堆地堆在矮窄的樹叢裏，一如魔女精心設下的迷陣。與其說這是一座森林，不如說是一座精致而龐大的園林。斑駁的珊瑚在淡金色的沙礫上鋪出一條曲折的路，路的盡頭，隻有一片迷霧。
    “這裏有古怪，注意保持聯係。”哈多利用它小巧的翅膀理了理深紅色的領巾。眾人抬頭望望那隻得意得四處亂飛的鴿子，都無奈地為那隻被當成廣播的鴿子默哀。
    “哎呀呀，路奇，哦不，是哈多利。你這次可提醒得太慢了。那隻笨蛋長頸鹿早就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加布拉在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針對卡庫。
    這一次，連頭都沒有回。隻有葉子在腳下碎掉的嘎吱聲的呻吟，和啪的一聲樹枝被折斷的悲鳴。
    一路上，大家都識相地沉默了。隻有那些藏匿在迷霧中的小昆蟲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地響，繁華落盡。
    “喳巴巴，雄獅不見了！”貓頭鷹還是不能改掉以前的毛病，遇見什麼事情一定要首先說出口。貓頭鷹看到為首的男子的身影在迷霧中稍作停頓，卻繼續往迷霧深處走去。貓頭鷹氣憤地跺跺腳，也跟著往前走。
    “喳巴巴，路奇，卡莉法，加布拉！喳巴巴，你們哪裏去了。喳巴巴，聽到回一下頭！”黃銅製作的拉鏈自覺地環環相扣，在乳白色的迷霧裏，銅黃的光亮開始一點一點地剝落，最後隻剩下喑啞的滿目瘡痍，仿若被燒堿腐蝕過的肉骨，淺白的肌腱和淡紅的皮膚都粘連成一抹，輕輕一抖，如豆腐般跌落，碎開，引出妖嬈的血紅彼岸花。
    遠處，豎琴的鳴音在濕濕的迷霧中彌漫，一如人魚的歡歌。如利劍般的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樹葉後變得如牛乳般溫柔，在一片乳白色的迷霧中交錯成點點泛著銀光的碎汞，驚豔了被迷霧深鎖的宮殿。
    “啊，啞巴哥哥，重要的夥伴？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迷霧深處，豎琴聲戛然而止，少女如銀鈴般的笑聲比琴音更動聽，“他是通緝犯啊，怎麼辦呢？真讓人頭痛。”
    鏡頭拉近，黑發的少女單手托腮，歪著腦袋苦苦思索。身後，清秀的少年穿了一身棕色的長袍，猶如從壁畫裏走下的法師，隻是，少年頭頂上的黑色鴨舌帽卻和整個場景格格不入，在古老的氣氛中格外突出。
    “嗯，算了，我還是把他們送走，免得哥哥舉行祭禮的時候還有什麼牽掛。”少女揮揮手，從密林深處走出兩團模糊的影子，他們在少女麵前十多米的地方停下，安靜地等待。少女摸著懷裏的豎琴，輕語：“讓他們在一二層活動就好，存夠記錄就讓他們離開。不過……”黑影很快便恭敬地退開了。乳白色的迷霧也漸漸散開，那座在迷霧最深處的宮殿也漸漸顯出原形。
    灰白色的石柱像一個個嚴肅的守衛者盡忠職守地整齊立著，幾乎與森林融為一體的深綠色台階卻不知何時染上了朱紅，宛如一段被青苔腐蝕的朽木上伏著帶有劇毒的紅蝴蝶，抬頭，純粹的藍色是很容易把一雙無辜的眼睛砸傷，天空的顏色就算是最高明的畫家也畫不出其中的變幻，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建造宮殿的人用一塊塊透明的水晶拚接成天花，把天空裝飾在宮殿裏。
    “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讓步了。你去看看他們吧。”少女閉上眼睛，清越如潺潺流水的琴音卻再度響起。
    卡庫伸出手，再次劃下一串字符，冷漠而決絕。
    [不，沒有必要了。]
    鴨舌帽投下一片暗色，遮住了少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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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你還好嗎？”鏡頭拉近，在圓圓的身軀旁邊，蹲著一個長著披肩黑發的少女。
    “唔。渣…”調整了一下拉鏈的角度，卻發現拉鏈無論如何都扣不上，“喳巴巴，可以幫忙把拉鏈拉好嗎。”明明是疑問句，卻被說出陳述的句式。
    少女扇動著鴉翅般稠密的睫毛，黑曜石般的眼睛裏混著滿滿的好奇，但她還是聽話地伸出手，幫忙調整著那條已經殘破的拉鏈。
    在握住那隻被白色的蕾絲層層覆蓋的手臂時，冰冷的感覺在一瞬間穿透了血管，直入骨髓，條件反射般地縮手，殺手的表情很複雜。
    “喏，弄好了。”耳邊還是少女的低聲細語，似乎還夾雜著一些來自大海深處的腥味。
    “喳巴巴，你有沒有見過卡庫路奇他們啊？”短粗的手臂仔細地檢查著引以為傲的拉鏈，除了還是有些不平整，也算勉強能合上。
    “沒有。”少女的答案出奇地幹脆，“貓頭鷹，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你就會找到你的夥伴了。”
    “哦，沿著路一直走，就會找到夥伴……”如同機械一樣隻是無意識地重複著，甚至不會去懷疑一個素未謀麵的少女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看著貓頭鷹慢悠悠地往前走，少女無聲地動了動嘴角。深海的冷霧，重新包圍著綠影婆娑的森林。
    噗！泡沫碎裂的時候發出最後的音樂。曲折的小路上留下的一串一串白白的泡沫，現在卻被粗暴地踩破。貓頭鷹順著泡沫的路標以最快速的剃前進著，卻看到了卡莉法在前方拿出了荊棘鞭子擺出一副戰鬥的姿態。
    “讓開。”卡莉法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一個女王對部下發號施令，隻可惜被對方完全無視。
    “小姐說了，你們隻能在這個範圍裏活動。”擋在卡莉法前麵的黑衣少年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猶如一隻莊嚴的石獅，牢牢地守著自己的領地。
    “算了，卡莉法。”路奇隨意地把手插在西裝的口袋裏，準備離開。
    “路奇，可是，卡庫和雄獅都不知所蹤，貓頭鷹，對，貓頭鷹也不見了。”
    話音剛落，便發覺貓頭鷹在空中優雅地跳著圓舞曲。兩個黑衣少年像是突然得到什麼提示似的淩空跳起，一前一後地夾著圓球狀的貓頭鷹，貓頭鷹想用月步敏捷地跳開，卻被身後的少年像八爪魚一樣死死地粘著，動彈不得，前麵的少年卻似乎也擁有可以停在半空的力量，黑色的長袖裏麵是瘦弱的手臂，慘白色的皮膚很薄，裏麵跳動著的如蚯蚓般蠕動的淡青色的血管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細長的骨骼不禁讓人聯想到軟趴趴的水母。少年靈巧地在貓頭鷹最為珍惜的拉鏈上指節翻飛……
    落地，兩個少年依舊沉默地站立著，貓頭鷹詫異地碰碰拉鏈，發現拉鏈已經被一節一節地調整好，雖然摸上去不再是想以前那般光潔，卻也有一種特別的手感，如沙礫在指腹劃過。
    默然無聲，圓圓的身軀急匆匆地跟上夥伴的腳步。
    “對不起……”少女銀鈴般的聲音如珍珠般散落在牛乳似的淺白的迷霧中。
    水平如鏡，如墨般深黑的水麵竟有幾縷鮮紅不斷蔓延。金黃色的短發粘結成一片一片的，仿佛還能看出暗紅。
    “小姐，他心有牽掛，是不是……”矮胖的老人望著正在發呆的少女，灰白色的胡須在空中慢悠悠地舞動，老人隨意地理了一下胡須，開口，“小姐，再不舉行儀式，公爵恐怕會……”欲言又止，腐臭的氣息卻在參差錯落的牙齒中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