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江湖事事多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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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紅俏豈是那扭扭捏捏之人?隻見她身子一縱,旋身而起,院子裏的人此時恍若見到一個黑發如瀑、白衣翩躚的仙子旋在半空中,優雅的甩著廣袖,曼妙而美好。下一瞬,一身白色棉布斜開襟家居常服、長發披泄的女子已然端坐在院內的石凳上,任何百姓都可以穿的棉布袍子,著在她身上,卻是有著別樣的味道,素雅、清婉、飄逸、婉約眾人莫不是覺著詞窮。
她就那樣坐著,根本不需要做什麼,眾人便覺著風華無數,奪走了他們的眼球,甚至是靈魂。
雲澤、尋夜、離歡、小成、四五十名燕衛等人仗著輕功好,躍上牆頭,圍坐了大半圈,院外的孩子們見勢,紛紛擠到院子裏,霎時間空曠的院子變得擁擠起來。
阮紅俏右手輕撥,試了一下音,不由歎道:“果真是好琴!”
這琴原是君家夫人的琴,名喚“鳳吟”,與“天闕”、“欺霜”稱作當世三大名琴。這三把琴中,又以“天闕”為最,“欺霜”列二,“鳳吟”第三。“欺霜”如今在大燕王室,而“天闕”卻不知所蹤。
君家家產被劉安霸去後,那秦媽媽無意中瞧見這琴,便向劉安討了去,沒想到那秦媽媽又把這琴給了君嫻練習。當日小越接君嫻楊雲回家時,因是娘親遺物,便將它帶回了魏府。
眾人以為她要開始彈了,沒想到卻冒出這樣一句感歎,莫不是狠狠的汗了一把。
阮紅俏略一思索,便憶起前世鍾愛的呂頌賢版的《笑傲江湖》裏,令狐衝與任盈盈合奏的那闕插曲。嗬,就是它了!
阮紅俏斂起心神,纖手輕撫上琴弦,寬大的袍袖因為手上動作而滑至肘間,露出兩截如蓮藕般濕滑潤澤的雙臂。因著這是一闋極其節奏感偏快的曲子,眾人隻見得她的玉臂在鳳吟琴上來回的翻舞著,撩、撥、挑、壓、琶渺渺琴音在她一撩一撥之間,幻化而出。優美激越的旋律震顫著每個人的心靈,直至穿越五髒六腑,最後落在心巔之上,久久的回旋。
這是他們根本不曾聽過的曲風,富貴如燕藜,聽過的精美絕倫的宮廷琴曲何止萬千?但是與寧兒所彈奏的這闕旋律比起來,也堪堪被甩開十萬八千裏遠去。
他的寧兒真是一個寶,帶給了他太多的驚喜,如果可以,他隻願意她為他一人彈奏而已。隻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寧兒光芒太甚,根本就不可能掩得住,所以,他願意站在她的身側。他隻要知道,他的寧兒的心裏隻有他,他的寧兒願意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就夠了。
夕陽潑下一片金輝,在阮紅俏的周身漾起一抹金色的光圈;她那似蝶羽一般的雙睫,在光源的影射下,灑下兩彎陰影;如凝脂般的臉頰上,那專注的神情映入每個人的眼中,美麗不可方物,就像一幅動感的畫兒。每個人都看呆了,聽癡了,陷入那美妙的琴音中,無法自拔。
燕藜當真是音律高手,阮紅俏彈完上半闕,他便躍立在牆上,握蕭在手,與阮紅俏附和起來。
突然插進的簫聲並不讓人覺得突兀,相反的,他們極有默契的配合讓旋律更加的動人,更加的有層次感起來。
阮紅俏側仰著頭,與立在牆上的燕藜旁若無人的深情凝望著。
偶爾一陣風吹來,牆上男子白衣勝雪,衣袂翻飛,細瞧下去,居然與女子身上的衣衫一般,隻是普通的斜開襟棉布家居長袍,就那樣鬆鬆垮垮的罩在身上,卻是掩不去男子身上獨有的王者氣勢與飄逸的氣質。那望著牆下撫琴的女子的狹長雙眸,似水般的溫柔,仿若要將她融化了去。
阮紅俏突然覺得自己就是那任盈盈,而燕藜就是那頑劣癡情的令狐衝
或許,他日,當大仇得報的時候,歸隱田園,我撫琴,他弄蕭,就這樣琴簫和鳴一輩子,也不吝為樂事一件。
快到樂曲結束的時候,阮紅俏微微一示意,兩人便同時畫下了休止符。
燕藜跳下高牆,站在阮紅俏跟前,傻笑著。
好半晌,眾人才從“神誌不清”的心緒中回過神來,眾人望著這對神仙璧人,眼中是驚歎、是景仰、是崇拜、是折服
望著那一對深情凝望的素衣眷侶,雲澤知道,他們今生再不可能分開了。
寧兒,今生你有了燕藜,我雲澤能不能預定你的來生?哪怕,來生,讓雲澤先遇上你也行。
“小姐,你把玲兒的魂都給勾走了。”小玲兒極度不識趣的打斷的凝眸對望,誇張的表情引得眾人哄堂。
小越不通音律,隻知道他完全被阮紅俏的琴音給蠱惑了,斂住心神,問著身畔的妹妹:“嫻兒,公子的琴技和你比起來,孰高孰低?”
君嫻很受傷的瞥了小越一眼,哀怨的說:“還用問嗎?小姐她的琴技高出嫻兒不知道多少倍。”
“哇,公子真是太厲害了。”小越欣羨的叫道。
君嫻哀歎了一聲,望著蒼天道:“老天啊,你真是太不公平了,給了小姐如斯美貌,給了小姐絕佳武功,竟然連我得意的琴技也給比了下去,嗚嗚嗚,美貌我這輩子是及不上小姐了,如今,我要學功夫,我還要增進我的琴技,我要拜小姐為師。”
這君嫻隻不過才十二歲的年紀,性子外向,以前在翠雲樓被壓抑著,這些天無拘無束的日子,將她本來的秉性完全給釋放了出來,眾人也早習慣了她偶爾的雷人。
阮紅俏拉過站在最前排的君嫻,樂嗬嗬的說:“嫻兒,你這樣貌美,學寫武藝傍身也是好的,不如明日起就跟著他們學吧,閑暇的時間教他們些音律方麵的東西,對以後可能會有幫助。”
“好!嫻兒謝謝小姐。嫻兒一定努力學好功夫,殺盡天下貪官!”
小越惡寒,這,這妹妹居然和他想法一致。
“嗯。”阮紅俏點點頭。
轉眼就了秋天,瑟瑟的秋風並未能給溯原帶來多少秋的蕭瑟,少了夏日的炎熱,反而多了春日一般的祥和。
溯原這段時間在燕藜的代管下,治安比以前好了太多,簡直可以用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來形容。
燕藜接受了阮紅俏滇議,讓燕衛們換上便裝在街上遊走,將溯原的扒手、小偷抓起來,派了官兵看押,將他們送到鄉下進行勞動改造,幫助溯原郡的百姓們秋收農種,如若表現好的,還會對其進行嘉獎,末了還會為他們介紹活計。
至於那些流浪漢和因為天災人禍而逃難到溯原的難民,一律可以在阮紅俏辦的“救難點”尋求生計。
一時間,溯原的城民們,莫不是對逍遙王和魏寧公子一番歌功頌德。
當然,他們完全是出於發自內心的讚頌。
而阮紅俏低價買下了劉俊的如意賭坊,並把溯原的青樓、賭館全部壟斷了起來,進行統一規劃,統一管理,形成一種連鎖式的經營方式。
阮紅俏在紅樓的隔壁,還開了一家三層樓的“紅樓附屬休閑院”,實際上就是二十一世紀的按摩院。|專門從各家青樓裏挑選了一些女子,集結起來,加以培訓,教了她們一些按摩推拿踩背的招式。起初沒有人敢去,最後阮紅俏實行了三天免費製的活動,終於引來了第一撥“吃螃蟹”的人。那些人在嚐試了一係列聞所未聞的按摩手法後,竟是有些樂不思蜀的味道,每每出了休閑院,莫不是笑容滿麵,精神抖擻。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休閑院的生意比起紅樓來,竟是不分軒輊,甚至有些相輔相成的作用。當然,紅樓的姑娘美貌才藝是溯原出了名的,生意的紅火自然不在話下。
在溯原最繁華的街道文褚街的中段,阮紅俏開了溯原最大的一家酒樓——飄香樓。聘請了全溯原最好的廚子,阮紅俏教了他們一些菜色、菜係、秘製靚湯,每每從飄香樓飄出的香味,總是引得路人食指大動,在掂量掂量自個荷包中的銀子後,終是忍不住口水長流,踏足進去。雲澤、尋夜離歡、燕衛等幾乎每天都會跑到飄香樓蹭飯喝湯。
行,你要吃白食是吧?!在我魏寧的手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可循?要吃白食是要付出代價的,那就得陪她的一群小家夥對練!一日不陪練,一日便不能去飄香樓蹭飯!
如若不願意,阮紅俏就把燕藜搬出來,是以雲澤一群人被阮紅俏吃得死死的,還不能有一絲怨言。
哼哼,跟我鬥,門都沒有!
這不過才三四個月的時間,青樓、賭館、酒樓,阮紅俏都擁有了,讓燕藜雲澤他們不服都不行。
經濟代表一個國家的繁榮與興衰,更是帶動一個國家的發展與命脈。燕藜很慶幸,是他先認識了阮紅俏。
阮紅俏的這些想法、手段和經營方式,完完全全得到了燕藜的肯定。他還說改日回了京城,他要向皇帝大力推崇,把京城也塑造成溯原一樣的升平城池。
哈哈,這哪裏是我的想法?我隻不過是把二十一世紀的一些理念用到了這裏而已。但是不得不說,那是相當的成功。畢竟是經過千百年的沉澱而累計出來的經驗。
如今劉安的宅子也在變賣時被阮紅俏濺價買了下來,這裏麵不排除燕藜偏私的成分。
誰叫他是文景帝最喜愛的皇子皇孫呢?誰叫他是逍遙王呢?誰叫他喜歡阮紅俏喜歡得無法自拔、甚至帶了些縱容的味道呢?他說過,他願意做她身後的支柱;他還說過,她要為她和她在意的人創建一個升平的溯原。
因著劉府那地方比之君家的宅院要大上一倍多,阮紅俏索性把家也安了過去,招了些老實本分的下人丫頭婆子,但是僅限於在前院的活動,後院是根本不能踏足半步的。
先前的魏府,住著一群新接納的孩子,阮紅俏請了十來個丫頭、婆子,每日在那邊給他們打掃、做飯、漿洗。
小成被委以重任,白日裏就呆在那邊專門授受他們一些基本功,待有發現極具天賦的便送到新的魏府,與阮紅俏經過考核而選出來的百十個先前招募的孩子一道,加以重點培養。
在一切都上了正軌後,阮紅俏樂得呆在家裏,與燕藜談談情、彈彈琴,燕藜也是頗喜歡這樣平淡的感覺。
每日裏,各家店子的管事都會將賬簿送到魏府,交由楊雲統籌打理。
這楊雲,現在可是阮紅俏的得力助手。
她以前在君家,本就跟著小越的爹爹管理過賬目,且在這方麵極具天賦。楊雲感念於阮紅俏的恩情,做起事來格外的盡心盡力、兢兢業業,兼帶雷厲風行,大事小事一應包攬下來,裏裏外外打理得有條不紊,被雲澤、燕衛等冠以了鐵血管家的稱號。
至於她臉上的疤,在阮紅俏用免費在飄香樓用膳一月的引誘下,那“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的“神醫”雲澤,終是沒能抵過靚湯的又或,答應幫楊雲治療。
在一個月的內服外敷的調理下,幾近完好,若是不在陽光下細看,幾乎是看不出來了。
阮紅俏到現在才終於相信他雲澤是有些真本事的,把雲某人得色得幾乎要飛上天去。
嗬嗬,偶爾讚美你一下又何妨?咱又不會少塊肉。
阮紅俏將新魏府的後院那些花草樹木、假山湖泊、亭台樓閣,該填殿,該砍的砍,該拆的拆,全部夷為平地,鋪上平整的木板,成就了現在的碩大的,堪堪能容納三五千人的練武場,並在場邊搭了一長排長廊,還修了兵器房,建了琴房、書館,供孩子們練功累了休憩娛樂之用。
這些,都是她魏寧這幾個月的成就。
燕藜命人在長廊裏搭了兩張用白虎皮做的吊床,兩人舒舒服服瞪在上麵,翹著二郎腿晃動著,秋日的陽光透過頂上的琉璃明瓦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在兩張吊床的中間,擺放了一隻特製的高腳小幾,幾上是小玲兒送來的一疊精致的糕點和兩杯香茗。兩人嘴裏吃著糕點,真正是愜意無比。
場上,孩子們被分成兩組。一組資質偏差的,約有兩百人,分派成四人一小組,在一群燕衛的指點下,練習木劍對擊,不管大小,不分男女,無不是勤勤懇懇,不帶一絲懶散;另一組一百二十人的隊伍,是經過阮紅俏篩選出來,資質和領悟能力都拔尖的,排成幾排,盤腿席地而坐,兩手相扣,交疊在胸前,閉著雙眸,默念著口訣,跟著雲澤在練習吸氣納氣。
這時,尋夜離歡抬著一捆氈布包裹著的東西從後門進了後院。
尋夜老遠就扯著嗓門喊:“燕三,馬車上還有五捆,快派幾個人去抬過來。”
“好咧。”燕三隨手一揮,便有十來個燕衛跟了上去。
阮紅俏翻身跳下吊床,拍拍身上的糕點屑,欣喜的說:“哈哈,我要的武器終於好了。”
這批武器,是在她決定接受這些孩子沒多久後,就畫出了圖紙,找了城南一個有名碟匠鍛造的,如今快三個月了,才鑄造好。|
燕藜一臉興味的起身,淺笑吟吟的立在阮紅俏身側,等著阮紅俏的武器搬過來。
隔著三丈遠,離歡就對阮紅俏抱怨道:“咱兄弟倆可是累壞了,姑娘不如晚上煲個靚湯犒勞犒勞我們?”
尋夜也直接屏蔽掉他們的主子一臉菜色,附和道:“姑娘,咱們好幾天不曾去飄香樓蹭飯了,不如姑娘今晚就為我們煲個湯吧。”
尋夜離歡自打上次聽了阮紅俏彈奏了那曲《笑傲江湖》後,簡直把阮紅俏奉為天人一般,待到在飄香樓用過一次膳後,更是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聽見“靚湯”二字,不待阮紅俏回答,那廂雲某人再也坐不住了,急忙斂神收氣,不過幾步路,卻是施了輕功掠了過來,咋呼道:“咋地,咋地,今天寧兒親自下廚啊?”
這群猴崽子,我都不舍得寧兒下廚,你們還想吃寧兒親手做的菜?門都沒有!燕藜氣結,火大的一拳直朝雲澤麵門揮去,大吼道:“看我今兒個不打得你去要飯才怪!”
燕衛們見主子打架,全數圍了過來,皆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雲澤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躲過燕藜狠命擊出的一拳,皺著一張臉,苦哈哈的說:“我雲澤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啊!”
燕藜聽了這話,又想欺身上去,被阮紅俏一把拉住。
阮紅俏嗬嗬笑道:“好了,要我洗手做羹湯有點難,姑娘我煲道隻給我未來的夫婿喝的。”
燕藜聽她這樣說,心下樂開了花。而其他人就不如他這般開心了,心下莫不是把燕藜罵了好幾遍,心說這主子一涉及到寧兒姑娘,就小氣得不象話。
見他們一個個垮著一張臉,阮紅俏抬高聲音道:“不過,今兒晚上姑娘我大方一次,大夥飄香樓去飽餐一頓。”
“哦哦哦——”眾人這才開心跌了起來。
“好了,咱要看看我的武器了。”
阮紅俏彎腰掏出插在靴子裏的匕首,挑開紮著包裹的繩子,打開氈布包。
隻見那武器些微的弧度,盒鞘極窄,是木頭做的,纏著一圈圈的牛皮繩,連著盒鞘不過才八十公分左右,柄細長,足足占去了整個武器的四分之一長度。
阮紅俏取出一把握在手上,抬手舉到離身體一尺遠的地方,與目齊平,緩緩拔了出來。眾人這才看清那刃鋒是單麵的,隻是一般的鍛鐵打造的,鋒麵上有兩道凹槽,比長劍窄了整整三分之一。
眾人本是極有興致的,卻看見的是這樣一把極其普通的武器,不由有些失望。
“這是什麼武器?太怪異了,是劍嗎?”連武器世家出生的雲澤都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這是刀的一種!”阮紅俏扔掉刀鞘,伸手試著刀刃的鋒利程度。“嗯,不錯,夠鋒利。”
“刀?有這樣細小的刀?”燕藜隻覺聞所未聞,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武士刀的一種!這是一個藩外小國的武士專用刀,叫做短刃。”
燕藜知道,這應該是她前世所見識過的武器,如今她找人把它製作了出來,定然有她的用意。
阮紅俏繼續說道:“這刃很輕,但是鋒利無比,極利於暗殺和自我防衛,適合刺客所用。原本應該是精鋼煉製打磨的,然而這個時期,沒有精鋼。但若是以玄鐵打造,那就完美了。”
雲澤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支著下顎,似是在思考什麼。半晌才開口道:“這個或許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名劍山莊有好些個千年玄鐵,下次我回名劍山莊可以給你依樣打造幾把試試。”
“如此是再好不過了。”阮紅俏開心的說。
“寧兒,你這些武器是給這群孩子用的?”燕藜問。
“是的,他們還為接觸過真正的武器,這武器輕巧,使起來更快,更方便。”阮紅俏眼中金光直冒,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之色,語氣悠悠的說:“我要打造一個這個時期最厲害的殺手組織!”
眾人聽了這話,莫不是覺著背脊發寒。
阮紅俏並不在意他們的反應,繼而手握短刃,飛身掠到平時教授那群辨認道碟皮人跟前,淩空翻轉七百二十度,再一個快速轉身,背著鐵人而立,雙手高舉過頭頂,刃尖向著自己。旁人從側麵看去,那動作完全是自殺的舉動。然而下一瞬,那刀刃擦著阮紅俏的身體左側,堪堪刺入那鐵皮人的肚腹。
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直看得一群人連同那些個孩子驚呆了雙眼。
阮紅俏極守承諾的帶了一群人到飄香樓用膳,但那是快到亥時的事了。
以她的說法是——酉時和戌時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間,她怎麼可能帶著五六十人去占掉那許多的位置?
眾人莫不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卻也是拿她沒辦法。
用她的話是怎麼說的?
“現在你們肚子餓扁一些,一會兒好多吃點”
瞧瞧,人家寧兒為他們考慮得多周到啊!眾人莫不是感動莫名、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就隻差頂禮膜拜了。
這飄香樓是四層亮紅黑漆木建築,占地麵積頗廣,一樓大堂,上麵三層都是雅間。招牌上“飄香樓”幾個鍍金大字龍飛鳳舞,堪堪就是那燕某人的傑作。
嘿嘿,這大約可以算是“名人”效應吧。阮紅俏心說,或許有人會眼紅,在背地裏說些她和逍遙王“狼狽為奸”的話,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有人眼紅不是更能證明自己的成功嗎?
飄香樓隻樓下大堂就擺有五十張大八仙桌,還不會顯得擁擠。雖說現在早過了用晚膳的時間,這大堂裏還是熱鬧非凡,幾乎是無虛席。
這麼大一群人魚貫大堂,還是有些奪人眼球的。其間有見過逍遙王與阮紅俏二人的,莫不是與同伴竊竊私語,同伴一開始是驚豔於二人的相貌,下一瞬卻瞪著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大約是在說這帶頭的兩人就是那傳說中有“斷袖之癖”的逍遙王和這溯原新崛起的風雲人物魏寧。
阮紅俏燕藜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徑直到了二樓臨窗的一排雅間,看著雲澤和著燕衛們迫不及待的躥進一間間小屋子,身後的阮紅俏和燕藜對望一眼,相繼搖頭。
因著提前派人來打了招呼,所以他們到的時候,夥計們已經把菜布好。
燕衛早等不及了,每人先搶著喝了碗湯,一時間瓷勺撞擊碗碟的聲音形成了一闋“動人”的“美妙”樂章。
燕藜黑著臉,雖是看不見眾人的吃相,但是就想象而言,也覺著足夠丟他逍遙王的臉的。
整個一群餓死鬼投胎!好似咱逍遙王很小氣,不給你們吃飯似的,太丟人了!哼,呆會回府給我繞著魏府跑上一百圈,長長記性。如是想著,燕藜奸笑著點了點頭。
阮紅俏看著燕藜一副要整人的樣子,心情大好的為燕藜夾著菜。
卻在這時,微微的刀劍撞擊的聲音傳進了耳朵,阮紅俏看了燕藜一眼,凝神辯了下方位,拿著剛剛夾菜的筷子,便飛身躍出洞開的窗戶,借著幾個支點,三兩下跳到了飄香樓的屋頂。
燕藜見阮紅俏如此冒失,隻是無奈的搖搖頭,也飛身跟了上去。
三丈之外,屋頂之巔,原本正打得起勁的三個黑衣蒙麵人與一白衣人見突然到來的兩條身影,手上微頓了下,旁若無人的繼續全力應戰,完全把阮紅俏燕藜二人當作透明人。
阮紅俏二人當真識相的不插手,冷眼看著四人對戰。
黑衣人功夫皆是不弱,但白衣人一人應戰卻也不顯得吃力。
月光皎潔,是以能夠將一應事物看入眼裏。
阮紅俏隱約覺著那白衣人在哪裏見過,微一思索,便有了答案。那白衣人便是八月十五那日在翠雲樓看見的那個聲音極其好聽,模樣堪比神仙的男子。
那白衣男子突然亦是神色一擰,似乎是也想起了二人來。
“啊——”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分神,一黑衣人的長劍劃破白衣男子的左臂,鮮血霎時打濕了衣袍,男子吃痛的叫了起來,不過才一眨眼的功夫,白衣男子捂住手臂,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卑鄙,下毒!”阮紅俏冷冷叱責,心下厭惡至極。自打上次燕藜與阮青決交手時,那廝下毒逃逸之後,就很是討厭別人施毒害人。
一名黑衣人見白衣男子倒地,舉劍上前,正欲補上一劍,阮紅俏迅捷的抽出一支玉筷,手上一揚,急速射出,玉筷一下穿透黑衣人握劍的手背。
黑衣人吃痛,手上長劍跌落在地,直滾到燕藜的腳下才停下來。黑衣人左手抓著右手手腕,怒目瞪視著阮紅俏,恨不能以眼光殺死她這個多管閑事的人。
另兩名黑衣人見阮紅俏出手傷人,冷哼道:“不想死就走開。”
阮紅俏嗤之以鼻,鄙夷的道:“你們還沒那個本事取我的命!”
兩名黑衣人見阮紅俏根本沒把他們放眼裏,對視一眼,雙雙飛身掠了過來,手上長劍如靈蛇翻舞,直逼阮紅俏的心髒。
阮紅俏冷笑一聲,也不躲避,就在黑衣人離她不過一丈遠的時候,手上一使勁,將玉筷一折為二,而後全力射出,玉筷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直逼二人心髒,霎時便貫穿兩人的心髒跌落在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名黑衣人便定在了原地,以空出的一隻手捂著心髒的位置,眼裏滿是不敢置信的驚恐。
是的,驚恐!這施暗器的最佳位置,以三丈為妙,然而對方卻在一丈以內,動作又快又準又狠。且還是以極鈍的筷子做暗器,那是需要極深厚的內力的,然而這個小公子看起來不過才十二三歲的年紀竟能有如此功力,怎麼能不讓他們驚恐?
阮紅俏似是看出他們所想,譏誚的笑道:“你們難道不覺得這麼近的距離恰恰也是你們最難躲避的距離嗎?”
聽完這話,兩名黑衣人這才不甘的倒在屋頂,卻是死不瞑目。
那受傷的黑衣人見同伴已死去,也顧不上白衣人,飛身就要逃跑,燕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拾起黑衣人掉在身旁的劍,狠命的擲了過去。
黑衣人連悶哼都沒發出一聲,便死了個透徹,那長劍插在背脊之上,極有規律的左右晃動著。
“燕藜,快帶那人下去給雲澤瞧瞧。”
當燕藜抱著那已經昏厥過去的白衣男子重重踢開雲澤所在的雅間門時,眾人先是被聲響嚇得一驚,繼而看見燕藜手中抱著一個陌生男子,卻是微微一楞。
尋夜調侃道:“爺,你什麼時候好這一口了?”
不待燕藜回答,離歡配合的睨了尋夜一眼道:“什麼叫什麼時候好這一口?咱爺不是一直都好這一口啊,如今這溯原不是都傳遍了嗎?”
燕藜白了尋夜離歡一眼,壞笑道:“你倆話多是吧?看來你倆也吃得夠飽了。正好屋頂上有幾堆垃圾,你們兩個去處理掉吧。”
尋夜離歡苦著臉領命而起,引得燕三等人一陣竊笑。
“雲澤,快瞧瞧他怎麼樣了。”燕藜進了包廂,將男子平放在地上。
雲澤放下手中筷子,便離席為白衣男子查探了一下傷口,隻見那血色已經變成深黑色。以食指蘸了點黑血在鼻端嗅了嗅,緩緩開口道:“他中的是日暮國一種叫著‘失魂香’的蠱毒,中了這種毒輕則一輩子昏迷不醒,重則三天殞命。中了這種毒,基本上就等於等死了……”
“燕藜,他們身上沒有找到解藥。”阮紅俏大叫著,剛踏入包廂來,正好聽到雲澤的話,當下問道:“這麼狠的毒?可能配出解藥?”
“解這種毒需要千年蚌珠做藥引,這千年蚌珠何其稀有,如今現世的,不過就兩顆。一粒在大楚皇帝祁帝手上,一粒在日暮太子暮輕塵手上,我恐怕是無能為力了。”雲澤兩手一攤,莫可奈何的說。
“若不是的冒冒失失的闖到屋頂,他也不會分心被傷。”阮紅俏隱隱有些自責,鬱結的問道:“真的無法救了?雲澤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延長一些時間。”
燕藜半蹲在地上,聽阮紅俏這麼問,心裏猜出八九分她要雲澤延長白衣男子時間的用意,思索半晌,驀地站起身,問雲澤:“八百年的珍珠可有用?”
“你是說那鳳鳴劍劍鞘上的珍珠?”雲澤問道。
“嗯。”燕藜點了點頭,抓過阮紅俏冰涼的手握在手中。
“權且試上一試,我先用金針封住他的要脈,再寫張方子。”雲澤說著從袍袖中取出一包金針,解開男子衣袍,露出他白皙結實的胸膛,認真的施起針來。
約莫一盞茶光景,雲澤才收起金針,接過燕九去櫃台取來的紙筆,直接就著飯桌,手腳麻利的開好藥方,囑咐燕三去抓藥。
“如此我們先回府吧。”燕藜看著身側微低著頭,輕咬著嘴唇不說話的阮紅俏關切的說。
*****
夜風微涼,吹得樹影婆娑,沙沙作響。
今夜的月色很美很亮,雖不是圓月夜,卻也是清華遍地。
阮紅俏自打回府到現在,就一直坐在她自個的小院子裏的石凳上,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直盯著那月亮,不說一句話。連燕藜端了碗蓮子羹進來,她都沒發現。
這樣不開心的她,讓他心裏很難過。想想認識她這麼久,除了她毆打日暮王子那次見她為自己擔心而難過以外,她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
燕藜放下碗,轉身進了阮紅俏的屋子,取了件外袍披在她身上,而後蹲下,從身後輕輕抱住她,將臉貼在她的背上,雄的說:“寧兒,這並不是你的錯。”
感受著燕藜雙手傳來的溫度,阮紅俏掙開他的手,慢慢轉過身去,與燕藜對視著。
好半天才囁嚅著開口道:“我並不是難過,而是覺得我自己太過自負,太過自以為是,自恃自己功夫高,就有些覺著找不著北的味道。剛才我隻是通過那男子被暗算的事,而想明白了好些個道理——一個人的目光不能太短淺,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功夫天下第一,在千軍萬馬麵前,就什麼也不是了;就算你功夫再高,也是抵不過小人的暗算的。如若阮文淵日後派了這樣的人來對付我,我極有可能會因為自己的自負而害死自己,根本就不用談報仇的事了。現在想想,當時就是因為我的自負而害死了娘親的,那時候,我若是小嗅防,阮文淵根本沒機會傷到我,娘親也根本不用為我擋箭而死。所以,一個人可以狂,但是絕不能自負。”
“還有,我培養那群孩子,從來沒想過要真心待他們,在我的心裏隻是想著把他們當作複仇的工具,而他們卻是把我當作神一樣的在崇拜,想想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他們的崇敬。”阮紅俏說著,對著燕藜舉起右手,伸出三個手指抵著太陽的位置,繼續道:“今日,我魏寧發誓,從今往後,必定保護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把他們當作我的親人對待,珍惜每一個人的生命。”
燕藜抓著她的雙手,抵著阮紅俏的額頭,輕聲話道:“寧兒,在聽你這番話之前,我把燕衛為我所做的一切,當作是他們理所當然該做的事,從來沒想過要把他們當作自己該珍視的人,如今想來,人與人之間,不能被地位與身份所束縛,隻有在你尊重別人的同時,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寧兒,從今往後,讓我們一起守護身邊每一個在意我們的人好嗎?”
阮紅俏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燕藜,那人,我先前在翠雲樓見過一次。今日若是我不躍到屋頂上去,他應該是能應付那幾個卑鄙小人的。他分心受傷,我或多或少有些責任。雖然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也不是悲天憫人之輩,但是應該負的責任我會負起來。明日他若還不醒來,我決定去大楚皇宮為他盜那千年蚌珠。”
燕藜溫柔的說:“小東西,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隻是,讓我和你一同去好嗎?”
“溯原如今沒有管事的人,你不在怎麼行?放心好了,我會很好的保護自己。嗬,不過等明日再說吧,說不定他明日就會醒過來呢?”
“好,你先吃些東西吧,餓壞了我會難過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