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君家小越,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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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一家看起來非常氣派的三層樓的客棧前停了下來。
小玲兒攙著吳媽跳下馬車,車裏一個體格瘦小的十一二歲的男孩兒,把行李遞了出來,交到小成和小玲兒手上,才跳下馬車。
這個男孩兒非是別人,正是魏芸娘被持那晚,帶阮紅俏去找阮文淵的那個男孩兒。
說來也是湊巧,阮紅俏等人離開京城後,在留宿的第一個城池金安,遇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還被人追趕的他,便將他救了下來。
事後了解到,他叫做君越,十三歲,本是出生在一個富戶人家,卻在他八歲那年,爹爹得罪地方權貴,被人陷害入獄,禁不住酷刑,撞死在牢中,他娘親受不了打擊,也投河死自盡了。雙親亡故後,他便被仇人賣到京城,輾轉又被賣到了司馬府,在那做了三年的奴役,小他一歲的妹妹亦被人賣到了當地的青樓。
那日,他的確是逃出了司馬府,並且趕到南城門那躲了起來,第二日一大早便混出了城。因著沒地方去,就想著帶著阮紅俏給他的二百兩銀子,回家鄉幹點小生意,掙到足夠的銀子後,把被賣到青樓的妹妹贖出來。沒曾想剛到金安,便被人把銀錢給扒走了,餓了幾天肚子後,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就在包子鋪順了一個包子,結果就發生被人追趕的那一幕。()
因為覺得愧疚,而他也無處可去,阮紅俏就將他帶在了身邊。這小子話不多,且伶俐、懂事、勤快,很快便得到吳媽及小玲兒的好感,阮紅俏也樂得多個幫手。
小二哥閱人無數,一見阮紅俏與雲澤的穿著,便知道是有錢的主。當即點頭哈腰的迎上前來,懂事的接過雲澤手上的韁繩。
雲澤大方的甩了一塊碎銀子給他,便著小成跟著他去把馬車停好。
一行進了大堂,跟掌櫃的要了四間上房,把個掌櫃的樂得跟什麼似的,態度不是一般的熱情。
這會早過了用午膳的時間,等一切安排停當,掌櫃的親自領著小二為他們打了熱水淨手洗麵,還親自領他們下樓,招呼他們點菜。
阮紅俏一陣惡寒,心忖,看來古代和現代還是有許多融會貫通的地方的,而最能體現出來的便是人情世故。如果你穿得差些,那待遇肯定是完全不一樣了。或許自古以來都是這樣,雪中送炭的少,卻永遠不缺乏錦上添花之人。
“掌櫃的,不用點了,把你們拿手的菜端個五六樣出來就成了,再來壺好酒。”雲澤吩咐道。
阮紅俏嘀咕道:“遲早喝死你。”
“好咧,客官請稍候,小的去去就來。”掌櫃的一臉諂笑的躬身退開。
“寧兒,你剛才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雲澤與阮紅俏對坐方桌兩邊,等掌櫃的走了才問道。
“小姐說你酒量很好。”小玲兒低笑道。
“呃,那是,我從八歲就開始喝酒,從來沒醉過。”雲澤得瑟的說,那樣子,驕傲得不行。
“德行。”阮紅俏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喝酒會誤事,以後少喝點。”
我是不是可以把這當作你在關心我?如是想著,雲澤嘴角慢慢咧開,極其幹脆的答道:“好。”
眾人皆吃了個肚兒圓,雲澤竟是聽話的沒有喝酒。
結賬的當口,阮紅俏問道:“掌櫃的,你可知道這城裏可有閑置的宅子售賣的?”
“公子要買宅子?”掌櫃的頓時來了興致。
“是啊,我們打算在這溯原安家了。”
掌櫃的迎奉道:“宅子倒是有一處,在這條街的盡頭,占地廣,價錢也很公道,隻是怕公子不敢住。”
“哦?”阮紅俏挑挑眉,戲謔道:“難道是鬼屋不成?”
“公子可是說對了,那裏真是鬧鬼。”掌櫃的神神叨叨的說:“聽說每到亥時,那後院裏就會發出淒厲的慟哭聲,直聽得人頭皮發麻。”
“是嗎?”阮紅俏越聽越覺得好笑,這世上哪裏有鬼神一說?“如此我倒真要去瞧瞧。”
“好,既然這樣,我帶你們去瞧瞧,這宅子之前已是輾轉售賣了好多次了,我一個遠房親戚當初也是不信邪買下了它,住了幾日後,才知道傳言都是真的。[]這不,後來鬧鬼的事越傳越開,宅子都押在手上好多年了也沒見賣出去。公子若瞧得上,價錢方麵絕對好說。”
“掌櫃的倒是個實在人。”
“公子,敝姓張,叫做張和。做生意嘛,講的就是個實在、和氣,我整個家當都在這,若是騙了你,怎麼好在這溯原立足?”掌櫃的諂笑道。
“嗬嗬,張掌櫃的說的是,如此就勞煩掌櫃的了。”阮紅俏抱拳一揖,而後側頭對小玲兒道:“小玲兒,你陪著吳媽到客房休息,小成留下護著她們。”
“公子,我能不能同你一道去?”君越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氣,才說出的這番話,是以一張臉漲得通紅。|
“可以啊。”阮紅俏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轉頭對掌櫃的道:“請張掌櫃的帶路。”
張掌櫃向小二交待了一聲,便領著阮紅俏、雲澤、君越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到了一處高牆大門前。阮紅俏瞧著府門前石獅巍立,大門上的漆有些剝落,碩大密紮的銅釘因為年代久遠,耀著清冷的光。那院牆高約七尺,牆頭已是長滿了艾草,左右望去,盡是有些望不到頭。雖是有些破敗,卻不難看出這戶人家之前的富庶。
此刻,身後的君越悠地朝著大門跪了下去,失聲痛哭了起來。惹得阮紅俏雲澤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公子,他這是?”正在開門的張掌櫃回頭瞪著眼望著阮紅俏。
阮紅俏蹲下去,撫著他的背,問道:“小越,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君越搖搖頭,反常的一把抱著阮紅俏,頭擱在她的肩上,越哭越大聲,引得路人越圍越多。
雲澤見著這孩子如此親昵的對阮紅俏,心下一陣不滿,粗魯的拉起他就往屋子裏拖去。
阮紅俏朝著圍觀的人群道了聲“抱歉”,便拉了張掌櫃衝進去,關上了大門。
“你倒是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雲澤火大的問。
“這,這便是我以前的家啊。”君越眼淚鼻涕留了一臉。“剛才聽張掌櫃說起,我隱約便猜到他說的定是這地方,所以才想跟過來確認一下。
之前君越隻說了家在南方,並未告訴過他們他的老家就在溯原,這還真是湊巧!阮紅俏與雲澤對望一眼後,摸出錦帕遞給他,示意他將眼淚擦去。
“你是君家的孩子?”張掌櫃驚異的問。
“是的,當年爹娘死後,我便離開了這。”
“唉,說起來我和你爹還有些淵源,怪隻怪樹大招風,惹人眼紅。”張掌櫃搖頭歎息。
“張掌櫃,這宅子我買下了。”阮紅俏當即決定。
張掌櫃不敢置信的問:“你不再看看?”
“不必了,君越是這君府的孩子,那‘鬼’是不會害自家人的。”阮紅俏淺笑著,她倒要瞧瞧那“鬼”是哪般模樣。
“好吧,既然公子爽快,我張和也不妨爽快一次,房契地契都在我店裏,就一千兩銀子吧。”
“如此,多謝張掌櫃的了。”
這個價格,絕對是物超所值!嗬嗬,我就要有自己的家了。阮紅俏欣喜莫名。
回到客棧,張掌櫃便派人請來當地地保作公證,一切交接手續十分簡單,當天便弄妥。
第二日,阮紅俏請了二十多個小工,分派好人手,開始著手打掃修葺府院。因為府院過大,且閑置了三四年,很是費了一些時間。
半個月後,阮紅俏攜大家住進了煥然一新的府院,當然,門匾是換過的,那是雲澤親自書寫,親自雕刻出來的“魏府”兩個字,並親自掛上的。
當時阮紅俏看見了,左手抱肘,右手支著下巴端詳了半天,才嗤之以鼻的道:“你大少爺神神秘秘這麼久就鼓搗出這兩個字?不過不得不承認你大少爺的書法造詣比起你的醫術來要好太多了。|”
雲澤聽了這話不依了,當即跳腳反駁道:“你這小沒良心的,少爺我的醫術哪有這麼不濟?你別忘了,當時是誰把你從死亡線的邊緣拉回來的?況且本少爺大可將你那傷口的疤都給抹平了,是你自個非要留著,怪誰?”
傷口是抹得平,但是心痛和仇恨是否能抹得平呢?想著這,隻覺心裏鬱結難耐。
廊下兩隻四角燈籠,將她的背影清晰的勾勒出來。
阮紅俏端坐在後院的石桌前,喝了一口清茶,心裏的煩鬱才淡了些。
天上殘月如鉤,被漫天星子奪去了不少光輝。
快七月了,天氣有些浮躁的悶。
小玲兒一手拿著蒲扇,一手端著碗梅子湯慢慢的走了過來。
“小姐,天悶,快把這碗梅子湯喝了,解解渴,我在涼水裏冰了好一會的。”小玲兒直接將碗遞到阮紅俏手上,再搖著扇子為她煽風,嘴裏喋喋不休,“明兒我去打聽打聽哪裏可以弄些冰塊。”
“好的。吳媽如今五十多歲了,經不住操心。這府裏的事,以後都得靠你打理,你自己拿主意就好。”阮紅俏一口氣喝光梅子湯,頓覺整個人都涼爽了起來。
“小姐就放手做自己的事去吧,小玲兒特定將一切打理得妥妥當當。”
“嗯,交給你,我一百個放心。”頓了頓,響起什麼似的問:“小玲兒,你原本姓什麼?”
小玲兒癟了癟嘴,賭氣的說:“忘記了。”
“嗬。”阮紅俏輕笑出聲,她知道她是不願意去想起過往,更不願意去想起那個將她賣掉的“家”人。徐徐道:“既然這樣,就跟了我姓吧,就叫魏玲。仔細你都十八歲了,總不能小玲兒小玲兒的叫一輩子。以後這府裏還會添上很多人,叫你小玲兒總是不妥。”
“魏玲謝謝小姐。”小玲兒語氣有些哽咽,說著就要跪下去。
阮紅俏一把托住她,不悅的說:“再跟我來這些虛禮,我馬上找人把你嫁了。”
“嗚,魏玲再也不敢了。”小玲兒假哭道。
話音剛落,卻聽見一陣“嗚嗚嗚”的女子的真哭聲。
“小姐,原來傳言是真的!”小玲兒顫著聲音,雙手抓住阮紅俏的臂膀,害怕的左顧右盼。
阮紅俏悠地跳起身,厲聲嗬道:“什麼人裝神弄鬼?”
那聲音並未因為阮紅俏的斷喝而停下,相反卻是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淒厲。原本幽深的庭院也因為女子的慟哭聲而顯得更加的詭譎起來。
房間裏雲澤、小成、小越聽見阮紅俏的聲音,便跑了出來,吳媽手上端了盞油燈也跟在後麵。
阮紅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的朝聲音的源處走去,雲澤等人小心翼翼的緊隨其後。
這是府上的一處花園,園子裏原本荒草叢生,前些日子才打理清爽,因著以前魏芸娘喜歡蘭花,吳媽就請人搬來了許多蘭花壇子,整齊的排列在花園中央。在右側,有一顆粗壯的合歡樹,以碎石壘了個大圓壇圍了起來。[]
借著微弱的燈光,眾人恍惚中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飄過樹旁的月洞門便不見了,嚇得小玲兒大叫了一聲。
小越激動的奔上去,扶著月洞門的門框,淒然的大聲叫道:“娘親,是你嗎?是不是你的冤魂回來看小越了?娘親,你出來,和小越說說話啊。”
“越兒?”女子極溫柔細膩的聲音響起,語氣中有些不相信的成分在。
嗬,我就說著世上怎麼會有鬼嘛,阮紅俏心說。止住想衝上去的雲澤,和著眾人靜靜的站在一旁。
“小姨,是你?”君越聽出了女子的聲音,顫聲問道。
白衣女子從暗處翩然走出來,近到君越跟前,摟過他單薄的身子,借著微光,打量著他,眼淚霎時就流了出來:“真的是你,越兒,真的是你。”
“小姨,是我,是小越回來了。你是不是死得很冤,不能投胎轉世,所以才流連在這啊?”君越亦是哭得稀裏嘩啦,直叫人愁腸百結,肝腸寸斷。
小玲兒和吳媽早忘記了害怕,在一旁跟著掉眼淚。
“小越,說什麼傻話呢?”阮紅俏跨前一步,朗聲道:“叫你小姨屋裏說話去吧。”
“公子,你是說小姨是人,不是冤魂?”君越側頭問阮紅俏,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欣喜,接著又轉回頭去,期待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白衣女子微微的點了點頭,輕聲啜泣著,“是的,我還活著,苟且偷生的活著。”
“小姨”君越喜極而泣。
“走吧。”阮紅俏負著手帶頭往前院而去。
亮堂的大廳裏,眾人莫不是被眼前的女子嚇了一跳。
女子也不在意眾人的眼光,隻是滿眼憐愛的看著君越。
“小姨,你的臉”君越望著跟前女子,眼裏是掩不住的傷痛。
隻見女子原本白皙細膩的臉上橫七豎八的擺著七八道疤,其中一條橫貫鼻梁,像幾條肥碩的白色蠕蟲覆在臉上。這哪裏還是記憶中那個溫柔婉約,善良可人,容貌絕美的小姨?現在她的這張臉,看起來可以算得上猙獰了。小姨,你到底承受了多少常人不能承受的苦痛?
君越看著女子,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女子淒然一笑,從臉型的輪廓來看,不難看出麵容毀之前的美麗。
“小越,有得必有失,雖然小姨失去了容貌,但是我保住了,誰又能說我的失大於得呢?”女子語氣中有隱約的驕傲。
女子的話讓阮紅俏覺得有些淒涼,卻也是對女子多了幾分尊敬。在這觀念極濃的時代,這無疑是生為女子的悲哀。
沒有人打斷女子的話,任由她戚戚道來。
“我叫做楊雲,是越兒娘親一母同胞的妹妹。後花園有一處密道可以通到外麵,之前這府上也住過幾撥人,都被我裝神弄鬼給嚇跑了。”楊雲頓了頓,抓過君越的手握在手中,斂住眼淚,繼續道:“我本是大楚人士,因著從小父母雙亡,由姐姐將我撫養長大。在我十六歲那年,也就是五年前,溯原太守劉安見姐夫生意越做越大,有心想分一杯羹。姐夫想著這君家產業有一多半是祖上留下來的,沒有答應,那劉安便誣陷姐夫是大楚國的奸細,將他入了獄,還對他施以酷刑。姐夫一介文弱的生意人,哪裏禁得起花樣迭出的刑具的折磨?於是撞死在大牢裏。姐姐愛姐夫愛得如癡如狂,在為姐夫收屍回來的途中投了胭脂河。那劉安原本因為鬧出人命還有些害怕,見姐姐也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霸占了君家的所有產業,將越兒賣到京城,將我和越兒苦命的妹妹嫻兒賣到了翠雲樓。當晚那老鴇就逼著我接。客,我誓死不從,趁她們不注意的空檔,用簪子將臉劃花,才躲過了淪陷青樓的劫難,那老鴇花了大價錢,不甘心將我放走,便將我趕到下房,專門為那些女子洗衣服。”
“簡直是豈有此理!”阮紅俏火大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楠木大桌就這樣碎成了幾塊,茶杯跌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楊雲沒想到眼前的公子小小年紀卻身懷武功,下意識的抓緊君越的手,哆嗦了一下。
君越安慰道:“小姨,別怕,公子是好人。”
阮紅俏製止小玲兒收拾一灘爛攤子,望著楊雲,問道:“難道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公子有所不知,那劉安乃司馬府大夫人的親大哥,州牧大人也曾過問過這事,後來看他後台硬,劉安打點了些銀錢,便將這事給化解了。”
原來有這樣一層關係麼?阮紅俏輕咬著嘴唇,劇烈的起伏著。
眾人見著她眼中寒光越來越甚,都沉默著不發話。
如此,我便先拿你阮文淵的大舅子開刀了!阮紅俏打定主意,斂起眼中森寒,收回心神。
君越見阮紅俏恢複常態,轉頭急切的問楊雲:“小姨,嫻兒呢,嫻兒怎麼樣了?”
一聽見問起嫻兒,楊雲的淚水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如今嫻兒出落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翠雲樓的老鴇早先便瞧出嫻兒的美貌,請了師傅專門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起初嫻兒不願意學,老鴇就拿我來威脅她;如若我要逃走,她們就威脅說殺了嫻兒,沒辦法,我們隻有苟且活著,好等著有機會為姐姐姐夫報仇。這個八月十五老鴇將舉辦一個晚宴,目的就是賣嫻兒的初夜,牟取利益。越兒,還好你回來了,你回來我們就不會害怕了。”
君越看了看楊雲,又轉頭乞求的看著阮紅俏,那眼神,就像一隻乞憐的小貓。
阮紅俏看著那眼神,不忍拒絕,擺了擺手道:“小越,這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你們權且放心。”
君越拉著楊雲,走到阮紅俏跟前跪了下來,磕著頭,嘴裏喃喃念著:“謝謝公子,我君越今生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公子。”
阮紅俏第一次沒有阻止別人向她磕頭,她知道他們心中苦大仇深,唯有如此,才能表達他們心中的感激,才能讓他們相信自己真心願意幫他們。
小玲兒趨前攙扶起楊雲,心裏早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敬佩得無以複加。想著自己的身世,比起他們來可是要好太多了。不過現在好了,因為他們遇到了阮紅俏!
“公子,越兒,我得回去了,不然被他們發現,我又得挨打了。”
楊雲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害怕又是刺得阮紅俏心裏發酸,叫過小成,淡淡說道:“你去送送楊姑娘。”
“是。”
接下來的十多天,阮紅俏沒事就帶著雲澤、小成將溯原的大街小巷逛了個遍。秦樓楚館,酒樓小肆,綢緞莊,布衣店無一不留下他們的足跡。
最讓阮紅俏欣喜的是,居然無意中打探到城裏最大的賭坊——如意賭坊的幕後老板竟然是太守劉安的二兒子劉俊。
溯原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地方,商業發達,副業興旺,百姓豐衣足食。但越是富庶,就越是吸引外來人口駐紮,且因為是和大楚國毗鄰,往往存在著魚龍混雜的情況。相對來說,偷兒、扒手、乞丐、孤兒等,也較別的地方要多些。
看著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成日裏因為生活而忍受著別人白眼、鄙視和唾棄、甚至是毆打的孩子,阮紅俏一陣難過,心裏有個想法漸漸成型——
那就是將他們網羅起來,加以選拔,然後再針對每個人的身體素質、性格、愛好、特長及頭腦,傳授各項技藝及武功,形成一個殺手網絡和情報組織。當然,如果有為人活絡,頭腦夠好的孩子,也可以傳授生意方麵的經驗。待到他們學有所成時,再分派至全國各地,甚至是別的國家。力求做到學以致用、各盡所長,不浪費任何一個人才。
於是,阮紅俏派給了雲澤和小成一個任務,就是將五至十二歲的孩子,無論男女,全部接收起來,秘密帶到魏府。|
一時間,溯原城安寧了不少。百姓雖是覺得怪異,卻也不知所以然,不過倒是樂得清靜。因為雲澤與小成是采取白天跟蹤找對方的據點,晚上再進行帶人的方式,並沒有人知道是他們帶走了那許多孩子。
然而,培養這樣一個組織,須得一筆龐大的經濟輸出,一個大的組織如果沒有一個完善的經濟體係,那也是枉然。自己手上的兩萬多兩銀子除卻買宅子及這段時間的開銷,還有一萬九千兩,日常用度倒是不愁,但若是用到組織隊伍的擴建上,這無異於杯水車薪。目前,首要任務是盡快尋求一個快捷的、來錢快的好項目。
好項目在這個時代,有什麼比賭坊和青樓能更快的攬到錢呢?有人可以一毛不拔,但是到了青樓賭坊卻是一擲千金。翠雲樓,如意賭坊,我魏寧的目標就是你們了。大燕律法有規定,官家及其親眷不得私設賭坊,一經發現,斬!劉安,如今我從你的賭坊下手,你們也隻有吃啞巴虧的份。至於翠雲樓,那老鴇子心腸狠,手腕辣,還與劉安勾結,讓官兵化妝成土匪模樣,在大燕大楚交界的地方專門打劫過往行人,遇到有姿色稍美一些的女子便送到翠雲樓,以牟取利益。{}真是一個無本生意!我魏寧取而代之也算是順應天命。嗬嗬,八月十五,好期待啊。
阮紅俏坐在魏府大廳的上座上,手中把玩著茶碗,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眼中,是不同於她年齡的精光。
“寧兒。”雲澤樂嗬嗬的奔進大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卷。抓過阮紅俏手中的茶碗猛灌了幾口,才開口道:“那些孩子都集結了起來,一共有二百九十三人,其中男孩子二百五十一人。以我練武人的眼光來看,適合練武的有二百三十人之多。小成在那看著,要不你現在就過去看看?”
“好。”
清晨的陽光灑在青磚鋪就的小徑上,微微的泛著青光,路邊花盆裏的花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津津生璨。
從後花園合歡樹旁那月洞門進去,是一塊空地,足有兩畝地大。小越說這最早是一塊菜地,他的娘親曾經帶著下人在這種著大片大片的蔬菜,足夠府上五六十個人吃上一個響。
早在阮紅俏決定收羅這些孩子時,就將這裏鋪平、夯實,鋪上木板,開辟成了練武場。
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在小成的指揮下,按性別、年齡、身高編排成幾組,規規矩矩的站著。見著阮紅俏,眼裏竟多多少少露出些畏懼的神色。
阮紅俏負手而立,淡淡的笑了笑,道:“大家不用害怕,我沒有惡意。”
一個看起來個子不高,約莫十歲的孩子,壯著膽子,冷冷的問道:“既是沒有惡意,將我們抓來這裏做什麼?”
阮紅俏打量了這孩子許久,冷著眼,逼視著他的眼睛。
這孩子除了在開始的時候顯示出了一絲害怕外,竟然瞪大一雙眼睛與阮紅俏對視著。
沉默,沉默,一大群孩子大氣都不敢出,莫不是以指責的目光怒視著男孩兒,生怕他將阮紅俏激怒,連帶的讓自己跟著遭殃。
嗬,有趣,還沒幾個人能在她的森寒的目光逼視下不哆嗦的。這孩子,將來必定會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阮紅俏眼中滿是讚賞。
良久,阮紅俏才收回與男孩子的對視,將全場的孩子掃了個遍。緩緩的說:“你們這群人中,有孤兒,有乞丐,有逃奴,有偷兒你們雖然活著,但你們無一不是活在生活的最底層,無一不是活在別人的唾棄聲中。我把你們集結起來,是給你們活命的機會,是讓你們有尊嚴的活著。在這裏,沒有人給你們白眼,沒有人唾棄你們、辱罵你們、毆打你們;你們可以不再為活命而奔波,可以不再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可以識字,學到傍身的技藝,你們還有絕對的自由。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離開。但是,我所說的一切,你們絕不能漏出去半個字。”
這一番話,猶如一粒石子投進平靜的湖中,激起一池的波瀾。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孩子們早忘記了害怕,無不是一臉向往的神色,轉而卻是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剛才那個膽大的孩子望著阮紅俏,囁嚅著問:“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阮紅俏看著他,微笑著點點頭。
“我留下!”男孩兒堅定的說。
“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
二百九十三人,沒有一人願意離開。
“很好,明日開始,大夥兒就開始學基本功夫,遲些天我再授以大家一套拳法,等過段時間我再按照大夥兒的自身條件選擇適合你們的技藝修煉。”阮紅俏指著雲澤道。
“是,公子。”孩子們異口同聲的喊。
“小成,帶他們下去沐浴更衣、熟悉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