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舊夢逝如煙一錯柔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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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月的美目似是兩把冰劍,從馮七爺的雙眼冰入了他心窩,他覺得好冷遂忙幹笑了兩聲道:“九姑娘!別來無恙啊?”
林九月的語氣也同樣冰冷突地問道:“他呢?”
“他?”馮七爺道:“哪個他?”
林九月秀眉一促又大聲說道:“他!”
馮七爺突然笑道:“哦哦!他!你是說小仇?你的表哥?他快到了吧,或許一天?兩天?或三天?——”
林九月突然轉過身,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我和武仁軒成親那天,你和他在一起嗎?”
馮七爺拍拍額頭道:“時間太久,記不太清,大概——大概在吧!”
林九月已將一隻玉手探入自己袖中,那是藏自己的暗器“銀雨飛芒”的位置,馮七爺突然“哦!”了一聲叫道:“想起來啦!想起來啦!我們在一起,整天都在一起。”
林九月問道:“在哪?”
馮七爺回答道:“在樹上!”
林九月問道:“在樹上做什麼?”
馮七爺道:“喝酒!唱歌!”
林九月長呼出一口氣道:“這麼說你們那天很高興?”
馮七爺道:“大喜的日子怎能不高興?”
林九月道:“既然高興,那為何不到我的喜宴上來喝,來唱!”
馮七爺沒有回答上來,他悶著頭似乎也在想這問題,是呀!既然高興為何不去喜宴上去盡情的喝歡快的唱?那裏高朋滿座美酒佳肴,氣氛必是高漲熱烈,令人激情澎湃。而且成親是自己的表妹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是何等激動人心的場景?為何還要拉上他去樹上喝酒唱歌?即使他不想去,也被他死乞白賴的硬拉著去。
馮七爺似是記憶猶新,他喃聲叨念道:“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喝那麼多酒,第一次聽他唱那麼多的歌,而且很難聽,難聽的要命!我也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麼開心,而且笑得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都隨著酒喝進了肚子裏,剩下一點兒都抹在我身上,雖然我的衣服不幹淨,但那也是錢買來的!那小子當時哪像個名貫武林的‘一劍追魂’,簡直就是個無賴,他不讓我走,抱著我在樹上坐了整整一夜,我說我又不是你爹,你幹嘛這麼欺負我,他說我爹死了,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沒有親人了。我雖然沒有成過親,沒有兒子,但那天我卻覺得他真的很像我的兒子——”他正自叨念的時候林九月已經開始慢慢的在走,而且他看見她的嬌軀在不住地顫抖——
馮七爺望著她的背影,略有所思,像似在思索她嬌軀顫抖的原因,寒冷的冬季寒氣徹骨冰心,人會凍得顫抖,但此時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怒火中燒義憤填膺會氣得發抖,馮七爺沒有氣她,因為她沒有用飛芒打他,還有就是滿腔幽怨悲痛欲絕的哭泣人也會顫抖,馮七爺還沒有見過“女閻王”哭過,他想那一定很可怕,所以他沒敢叫住她。
這時,迎麵走來兩個侍女,各自懷抱一個小孩兒,一男,一女。女孩兒大點兒有三四歲樣子,男孩兒小些似剛滿周歲。兩個孩子哭喊著叫“娘!”不止。那兩個侍女麵現焦急之色忙各自哄逗著,卻不見成效哭聲依然不減。
林九月一走到他們麵前,兩個孩子的哭聲竟立時停止,馮七爺暗笑:連孩子都怕“女閻王”,看來她管教孩子一定是一流的。但一想又覺事有蹊蹺,林九月和武仁軒成親不久,武仁軒便和林九月的貼身丫頭小玉私奔了,這件事幾乎轟動了整個武林,就因為這個原因“比劍山莊”和“女閻王”的名頭才越來越響,街頭巷尾,茶餘飯後,打鐵的、算卦的,燒窯的、賣藥的、沒什麼扯,便扯扯江湖名人的緋聞,後老婆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所以林九月在守活寡,怎麼會生孩子?而且是兩個?
馮七爺很好奇的跟進幾步,便聽到林九月魔鬼般的聲音在問那個女孩兒,“你說!我是誰?”
那女孩兒淚眼汪汪可憐兮兮望著她陰沉的臉顫聲道:“你——是我娘!”
林九月厲聲道:“還有,再說!”
那女孩兒嚇得不住的哆嗦道“我隨你姓林,不姓武——我叫林碧瑤——”
林九月道:“既然知道我是你娘,為什麼還哭叫著找娘?日後再被我聽見你們哭,就割掉你們的舌頭!”
那女孩兒嚇得憋著小嘴不敢做聲。
林九月怒聲吩咐那兩個侍女道:“還不把他們抱回去!”那兩個侍女忙低頭應著轉身將那兩個孩子抱回房間,林九月邊走邊怨聲說道:“這個該死的武仁軒,死了也纏著我,和那小賤人生的孽種居然讓我來撫養,上輩子我是不是欠你的?”
馮七爺聽得清晰,暗悟道:原來那兩個孩子是武仁軒和小玉生的,但不知他們出了什麼差池卻要把孩子放在林九月這裏來養,看來事情複雜,林九月是絕不會告訴他的,因為這些事已夠她頭疼的了,撫養自己丈夫和俾女私奔生下的一雙兒女,她的心情會怎樣?難不成讓那兩個孩子隨她姓林,她心裏就平衡了嗎?馮七爺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一聲:不知小仇那個小子回來後,事情又會怎樣?他是仇龍客的朋友,他怎會不知他們之間的複雜情結,那簡直是千絲萬縷亂如麻絞的線然後再係成個大大的結兒,無頭無尾誰能理得清?馮七爺想起頭都大了一倍,他轉身回房間紮到床上蒙頭大睡。
過了沒幾天,仇龍客等人終於來到山莊。
仇龍客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這片土地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景物依舊,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如果不是因為郭孝先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這裏。故地重遊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肖老三忙張羅著吩咐手下人把葉凝荷等人安頓到內堂。因為他看著從小長大的龍少爺終於回來了,他高興得老眼泛著淚花。
仇龍客心裏也酸酸的,他看見肖三叔身子還那麼硬朗,自從父母過世後,都是他一人操持家院。看著肖三叔泛白的銀發,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離家多年的浪子回到家中真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就是回家的感覺。
仇龍客環顧著熟悉的莊院,偶然便看見一個嬌小俏麗的身影。
不遠處林九月已經淚眼汪汪的站在哪兒幽怨的望著自己,樣子楚楚可憐。
從小到大他曾不止一次看見她像現在這樣用這種微妙的眼神看著自己,每當這時,他就會有一種想一下把她抱在懷裏的衝動。
仇龍客摘下麵紗,露出冷峻清臒的俊麵。他自從離開家後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摘下過麵紗,這是第一次。
林九月一下哭出聲來。
仇龍客又看見她小時候雙手掩麵哭泣的樣子,依然是那麼親切那麼熟悉,她還是當年那個愛哭的小姑娘。
茶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盧福四一直坐在外間的桌邊,他心裏在歎息:又一對癡男怨女。
林九月的房間,幽香四溢。
仇龍客像客人一樣坐在桌邊,雖然這裏的一切他曾經孰知又熟,麵前的人也曾經兩小無猜親密無間,但此時此刻他卻覺得是那樣陌生那樣的不自然,他沒有別的話題,隻能把話轉到武仁軒身上,他問道:“仁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幾年不在家,怎會出了這麼大的事?”
林九月並不看他淡然道:“不要和我提這個人!他棄我不顧和賤丫頭小玉私奔讓我受人譏笑嘲諷,他的死活關我何幹?”
仇龍客歎道:“如果你用心用意的對他,做個好妻子,他怎能會棄你而去?”
“你說什麼?你讓我用心用意的對他?”林九月秋波幽怨望著他苦笑一聲道:“我也想用心用意的對他,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仇龍客回避她火一樣的目光,他真的不敢看她。
林九月美目又迸出淚花淒然的道:“我和他隻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所以我冷落他以至他和小玉私奔我不怪他,我隻怪自己太自作多情,我以為我當時那麼決定,那個人就會嚇得回到我身邊來,可是——我居然是個傻子,傻的在人家眼中根本毫無位置,傻的在成親的前一刻還盼著人家來,傻的在新婚之夜用飛芒紮爛自己的全身——“
仇龍客心一陣酸痛,虎目泛上淚花,他是鐵漢,但他不是鐵石心腸,所以他怎會不動情?怎會不流淚?他真的欲禁不住要把她一下摟在懷中,但這一瞬間他的身體卻似石塑般凝住,他無法起身,眼中的淚水又被他忍了去。他輕歎一聲道:“有仁軒一個人看重你,就已經足夠了,我了解仁軒的為人,我相信他絕不會負你,這其中必有隱情,你一定要把發生的事情說給我聽!”
林九月苦笑一聲拭去淚水,幽幽的說道:“那是半個月以前,小玉那丫頭突然回來,並帶來了她和仁軒的兩個孩子。說他們遇上了仇家的追殺求我照看他們的孩子,我問她詳情她卻不說,隻留下了一封仁軒寫給你的書信便匆匆的下山去了。等我第二天托江湖上的朋友打聽才稍微知道點內情,他們居然得罪了‘幽冥鬼教’的人。而且傳言有人看見他們已遭到毒手,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
仇龍客疑道:“我聽說‘幽冥鬼教’是江湖黑道上一個最大的秘密殺手組織,他們行事詭秘莫測。這些年我也從沒和他們正麵遇到過,仁軒怎麼會和他們結怨?”
林九月將書信拿出遞給仇龍客。
那是武仁軒的親筆信,仇龍客看罷吸了口氣道:“原來仁軒和小玉私奔完全是為了你和‘比劍山莊’”
“什麼?”林九月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麼回事?”
仇龍客說:“原來你的貼身丫頭小玉是‘幽冥鬼教’的人。”
林九月驚疑地問:“怎麼可能?”
仇龍客道:“仁軒信上沒有細說,小玉是‘幽冥鬼教’派來害你的人,而她卻因為你對仁軒冷漠無情竟使她對仁軒產生了愛意,仁軒為了你和山莊的安危,隻好選擇和小玉私奔。小玉為了愛仁軒背叛了‘幽冥鬼教’,本來倆人想找個荒無人跡的地方隱居,沒想到最終還是被‘幽冥鬼教’的人尋到。”
林九月一時呆住,喃喃的道:“怎麼會這樣?他信上還說什麼?”
仇龍客麵現難色,林九月已將書信一把奪過看罷又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仇龍客,仇龍客竟把頭低下。林九月目光更熱,她動情的道:“後麵是仁軒寫給我的休書,你也看了,我和他已沒什麼關係了,而且我和他本來就沒關係,他給你的信,你看了,他讓你做什麼,你清楚吧?”
仇龍客說話的聲音很小好像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他道:“仁軒他們可能沒死,我們一天見不到他們的屍體,他們就有可能還活在世上。”
林九月轉過頭麵露一絲淺淺的苦笑,美眸又泛清淚,她歎了一聲幽咽的道:“但願老天垂憐。”
仇龍客道:“看來我要在山莊長住一段時間了。”
林九月聽他說不走,竟似沒感覺高興,反而淡淡的應道:“這裏原本就是你的家,你喜歡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了。”
仇龍客勉強一笑道:“我到忘了,原來我也是在這裏長大的。”說罷回頭望著窗外,莊院樹影婆娑間依稀現出自己孩提時的影子,嬉笑喧鬧聲似已蕩入耳骨。
林九月也望著窗外突然淒惘的問道:“我還是你的親人嗎?”
仇龍客怔了一下笑道:“怎麼不是?”
林九月道:“我以為你忘了出生長大的地方,也忘了我是你的親人,那我是你什麼親人?”
仇龍客笑道:“傻丫頭,你是真傻了嗎?你不是我表妹嗎?”
林九月突然笑出了聲,接著嬌軀又不住地顫抖,她的聲音嬌柔淒怨:“我真的是傻了,你一說我才想起,原來我是你表妹,你是我的表哥,我居然給忘了,看來這個名字我永遠都甩不掉了。咯咯——”她說罷又笑兩聲便一下捂住嘴,梨花帶雨雨落無聲,聲亂方寸寸斷柔腸。
仇龍客的心似又被人猛地狠狠地揪了一下,此時他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連忙轉過話題道:“我今天給你帶來一位姐姐叫葉凝荷,她有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你想不想聽?”
林九月還是笑著道:“你說給我聽聽,她不會有我命苦吧?”
仇龍客心裏在苦歎,接著便把葉凝荷和郭孝先以及陸天伶和李蘭兒的故事從頭到尾的講給她聽。聽完之後林九月已哭得稀裏嘩啦。邊哭邊說道:“那位葉姐姐在哪兒?你怎麼不早說,我要去見見她。”說完哭著衝出門外。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仇龍客露出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