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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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道江湖無情,無情的究竟是江湖,還是江湖中的人••••••
    第一章
    夜,沉靜,寂寥,寂寂夜色中,陣陣簫聲不絕於耳,其音淒愴哀涼,喑喑咽咽,似是在訴說人生的悲苦與無奈。那樣淒涼的簫聲,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斷腸。
    循著簫聲而去,但見一株粗壯茂密的海棠樹靜靜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幾陣夜風拂過,飄搖一地瓊華。滿樹瓊華之中,一人清俊的身影斜倚樹幹獨坐於樹枝之上,冷藍色的衣帶在夜風中飄舞、搖曳。溶溶月光透過層層瓊華,悄無聲息地灑在他身上,使他周身泛起一抹淡淡的光暈。
    月光中,他的羽睫修長飛卷,在他冰雕玉砌的臉上投下一絲朦朧的剪影,比月光還要皎潔無暇的肌膚由內而外散發著如玉的光澤。
    這樣的玉樹、美人,讓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還身在人間。
    樹上的人雙眸微闔,專注地吹奏著手上的白玉洞簫,仿佛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
    一曲終了,他將洞簫收入袖中,自樹上翻身躍下,衣帶飛揚之間,隕落一樹的瓊華。他長身立於海棠樹之下,狹長姣好的雙眸中,那眸光竟是比月華還要清冷。
    “藏了那麼久,各位也該現身了吧。”對著周圍漆黑的樹叢,他淡淡開口,聲音竟如同山澗流淌的冷冽清泉一般好聽。
    話音剛落,漆黑的樹叢中瞬間閃出數道人影,個個全副武裝。其中一個開口道。
    “冷劍無情,這些年你殘殺多名武林正道人士,行為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今日,我們要替天行道,誅殺你這個禍害!”
    十幾個人頓時圍成一圈,將無情圍困在其中。
    無情對他們冷冷掃了一眼,清冷的雙眸中顯出幾絲嘲諷與不屑。“哼!就憑你們?!”
    無情雙手負於身後,轉過身,對那群人的挑釁不予理睬。
    眾人見他如此不將他們放在眼裏,不由得怒上心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弟兄們,我們一起上!殺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為武林除害!”
    十幾個人一齊揮刀向無情砍去。
    無情冷冷一笑,身後的長劍寒光疾閃,衣袂翻飛中,那些人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喊出聲便覺頸上一涼,待他們反應過來時,早已頸血四濺,身首異處。
    無情收劍入鞘,離開,長劍上沒有染上丁點血跡,冰冷而絕美的容顏平靜無波,仿佛剛才殺人的不是自己。
    飛濺的血花將滿樹瓊華染成妖豔的血紅,在無情身後無聲散落,似是在哀傷自己的隕落一般交織成一副殘忍而淒豔的圖畫。
    他,無情,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頂尖劍客。他是藍翎閣,也就是武林第一大殺手組織中的首席高手,人稱冷劍無情。
    他的劍讓江湖上多少人聞風喪膽,他的人又讓武林中多少人為之癡迷。
    他驚若天人的容貌,清冷孤高的氣質,迷煞多少癡男怨女。多少人對他垂涎三尺,多少人對他愛恨交加。
    然而,這些“盛名”背後,隻有無情自己知道,殺手,沒有未來。
    無情一手搭在膝蓋上,獨坐於湖心的小亭中漠然望著遠方,好像是在等誰,又好像不是。
    湖中的芙蓉開得正盛,微風巧送,整個世界都充斥著淡雅的清香。
    無情就這麼帶著他慣有的清冷眸光一直望著遠方,仿佛久遠以前他就是這樣,從未改變。
    陡然間,碧波蕩漾,泛起幾圈漣漪。
    隻見一人已立於亭中,那人錦衣玉冠、身形挺拔,俊朗的眉眼中帶著些許玩世不恭的神態,手中提著幾大壇子好酒。
    “無情,不好意思,又讓你久等了。”那人自顧自地坐到無情對麵,將手中的一壇酒打開,霎時間酒香四溢,醉了滿湖的芙蓉。
    “陳年的劍南春,香吧?”
    無情接過酒壇,仰頭喝了一口,又把酒壇遞給他。那人也接過酒壇,就著無情剛剛嘴唇碰觸過的地方,仰頭喝了一口。
    “嘖嘖嘖,這酒香醉人,無情的唇香更是醉人啊!”他毫無顧忌的調侃著,玩味似地打量著無情棱角分明的清俊側臉。
    無情扭過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數日不見,江少俠還是這般油腔滑調。”
    “哎~~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喚我‘東雨’便可,不要再叫我‘江少俠’,這樣顯得你我多見外。”江東雨痞痞的笑著。
    “哦,見外?敢問江少俠,我們很熟嗎?”
    “認識這麼久,當然很熟了。”
    “不過三個月而已,很久嗎?”
    “呃•••這個•••真正的情意,看的是緣分,不需要時間的衡量。自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決定要做你一生的朋友,你可別想賴哦。”
    “哈。”
    無情扭頭看著湖中搖曳的芙蓉,思緒不禁回到三個月前他們初識的時候。
    那時,他在一家客棧被一群武林高手圍攻,客棧地方狹小而且又有許多普通百姓,無情不想傷及無辜所以出手時諸多顧忌,結果肩膀被人砍了一刀。就在危急之刻,一個喝得醉醺醺的醉鬼拿著酒壺,搖搖晃晃地擋在他身前。
    “你們•••一•••一幫大老爺們兒•••合•••合起來欺負•••欺負一個弱,弱女子•••真是不害臊!”
    那人將無情護在身後,口齒不清地說道,“姑•••姑娘別慌,我•••我保護你•••”
    他竟然叫他“姑娘”?!無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可當時情況緊急,根本無暇分心,眼看那幫人再次攻過來,無情揮劍相殺。
    反觀那個醉鬼,無情怎麼也沒想到,一個醉得連人的性別都能認錯的醉鬼竟然能有如此好的身手,甚至不用任何兵器便能將那些人製服。
    初次見麵的兩人合力退敵,竟能配合無間,不多久那些人便被打的再無還擊之力。
    逃出客棧後,那人帶著無情來到了這座湖心小亭,那時湖水中的芙蓉花還沒有開,湖中一片碧綠,看上去很是清新。這座小亭建在湖心正中,相距岸邊數丈之遙,而且與岸邊沒有任何聯係的通道,想要到此,要麼坐船,要麼憑借上等輕功。
    那人扶著無情坐下,然後拿出隨身的金創藥遞給無情。
    “姑娘•••這是上等的金創藥,用了保證不會留下疤痕。”
    “你叫我‘姑娘’?”
    無情凝視著他,淡淡開口,那清越的聲音讓那人一身的酒勁兒頓時煙消雲散。
    “你•••你你你你,你是男人?!”
    那人拚命揉揉雙眼,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將無情打量了一遍,然後摸了摸無情喉間的突起,又伸手摸了摸無情平坦的胸口。
    “果然是男人!唉,想我江東雨也算縱橫風月場所多年,今日竟然將男人錯認成姑娘?!真是可笑啊!我還想著英雄救美,在美人麵前展示一下英雄氣概呢,沒想到•••你,你竟然是個男人?!唉!失策啊失策!”
    江東雨沮喪地搖搖頭,眼睛還是一刻不停地盯著無情的臉,他不由得伸手拈起無情削尖的下巴,讚歎道,“不過,你還真是個美人哎!我所見過的那些美女們估計都比不上你這個男人的萬分之一。”
    “少俠你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請鬆手。”
    無情清冷的眸光帶著些許怒意,江東雨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鬆開無情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呃,抱歉,我一看到美人就情不自禁了,我叫江東雨,秋水山莊少莊主,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秋水山莊•••”秋水山莊,又是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無情不禁一陣自嘲。
    “藍翎閣,無情。”無情冷冷地開口。
    “什麼?!你就是那個冷劍無情?!那個藍翎閣第一殺手?!”江東雨一臉的震驚。
    “怎麼,後悔了麼?後悔助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脫困了嗎?”對於那些名門正派,無情向來都嗤之以鼻。
    “哦,那倒沒有,隻是沒想到天下第一殺手竟然是這麼一個雌雄莫辨的氣質美人,你這樣的美人,當殺手太可惜了,不如••••••”
    江東雨壞笑著湊近無情的臉,無情肩頭一動,背後長劍倏然閃過一陣寒光,江東雨耳邊的長發瞬間被齊齊削斷,掉落在地。
    “呃,開個玩笑嘛,何必這麼認真。”
    江東雨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著無情肩膀上依舊血流不止的傷口,已經將他冷藍色的衣衫染紅了一大片,江東雨心頭竟泛起一陣疼惜。
    “你•••你肩膀的傷口還在流血,怕是傷得不輕,不先處理一下嗎?”
    “你不殺我?”
    “殺你?為什麼?”
    “向我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不知道殘害了多少你們正道同僚的性命,趁著我現在受傷,你何不直接殺了我替武林除害?”
    “你說什麼啊,那些人的性命又於我何幹?我隻憑著自己的心行事,你的傷再不處理恐怕你就真的失血過多而死了。”
    無情淡淡地看了看自己肩膀的傷口,剛想要動,卻引來傷口陣陣劇烈的疼痛。
    “好了好了,看你不方便,我來幫你吧。”
    江東雨徑自坐到無情身邊,小心翼翼地褪去他的衣襟,露出他半邊肩膀,原本白皙的肌膚現今已染上一片猩紅。江東雨拿出一方錦帕,輕輕替無情擦拭著傷口的血跡,動作輕柔地似乎生怕把他弄疼。
    “這些人下手真狠,都見骨了!”
    江東雨把金創藥小心地塗抹在無情的傷口處,還不時地輕輕吹幾下。
    “怎樣,疼嗎?”
    “••••••”
    第一次,無情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身為殺手,他早已習慣了冰冷,習慣了一個人,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溫柔,無情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包紮好了。”
    江東雨從懷裏拿出一壇酒,揭開蓋子喝了一口,然後將酒遞給無情,無情也不推辭,接過酒壇也喝了一口。
    兩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轉眼間,一壇酒已被喝的丁點不剩。
    “想不到你樣貌一等,劍術一等,連酒量也是一等。”
    “江少俠你也不差,嘴皮子一等,酒量也是一等。”
    “哈哈哈!”江東雨爽朗地笑著,順手把空酒壇往湖裏一扔,“喝完這壇酒,我們就是朋友了,以後你直接喚我‘東雨’,我喚你‘無情’,可好?”
    江東雨爽快地向無情伸出手。
    “朋友?你堂堂名門正派秋水山莊的少莊主,結交我這麼一個十惡不赦的邪魔外道,不怕武林同道恥笑嗎?”
    “什麼正道什麼邪道,我就是覺得跟你投緣,想跟你結交,那些人讓他們愛說說去!”
    “哈,你真是有趣!”
    無情也伸出手,跟江東雨的手緊握在一起,掌心中傳來的溫度讓無情心中莫名一熱。
    那天,兩人在亭中坐了整整一晚。淒迷的月色中,江東雨拿著一管白玉洞簫,吹奏著不知名的樂曲。無情很訝異,那麼玩世不恭的人怎麼能將這麼哀涼的樂曲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江東雨將手中的白玉洞簫送給無情。無情接過洞簫,吹奏著江東雨剛才的曲調,卻是比他多了幾分淒愴與無奈。
    後來,兩人經常約在此地見麵,或者舉酒痛飲,或者靜坐吹簫,再或者,聽江東雨一人聒噪。
    來來往往間,不覺三個月已過。
    “無情,無情!”
    頻頻的呼喚讓無情回過神來,發覺江東雨正抱著酒壇,饒有趣味地看著自己。
    “無情出神的樣子真美!”
    “嗬,江少俠誇人都是這麼直接得不分男女嗎?”
    “耶~~真正的美向來無關性別,能跟無情這樣的美人共飲,是我江東雨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江少俠誇完了嗎,誇完我要走了。”無情起身準備離開。
    “別別,別生氣,跟你開玩笑的,你知道我這張嘴口沒遮攔的,你別生氣啊,以後我不亂說就是了,別走別走。”見無情要離開,江東雨忙抓住他的手腕連連向他道歉。
    “今晚,還有任務。”無情回頭看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江東雨,不覺好笑。
    “呃,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嚇得我一身冷汗。”江東雨鬆了口氣,有些埋怨地說道。
    “江少俠多慮了,我又怎麼會跟一個無聊的人一般見識。”
    “哦,沒生氣就好,任務結束後你會回來吧,我在這裏等你。”
    “嗯。”
    無情施展輕功,足下在荷葉上輕點數步,冷藍色的飄逸身影在芙蓉花簇中幾起幾落,衣帶臨風間,飄飄然宛若謫仙入世,淩虛踏波。
    快到岸邊時,聽到身後傳來某位仁兄的咆哮,“無情你又叫我‘江少俠’!還有,誰無聊了啊無情你怎麼可以這樣啊!••••••”
    無情輕巧地落在岸上,嘴角掀起溫柔的弧度。
    這次的任務是去暗殺崆峒派掌門餘同。作為一名殺手,無情向來不問原因,他隻需要知道這是任務,必須完成。殺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生存的意義隻為殺戮。無情執行任務的時候向來都是光明正大的跟人決鬥,即使對方武功在自己之上,即使對方人數眾多。無情覺得,隻有在揮劍殺戮的時候,自己才是活著的。
    無情向餘同發出戰帖,約他前來赴戰。餘同竟然集合崆峒派所有精英前來圍攻無情。無情仗著劍法高超淩厲,以一敵眾,那些所謂的“精英”全數敗於他劍下。
    餘同見弟子慘敗,心有不甘,隨即拚上全身修為誓要將無情拿下。無情絲毫不懼,手中劍招千變萬化,招招直取要害。餘同從沒見過如此紛繁複雜卻又迅猛淩厲的劍招,躲閃不及間,無情的長劍已透胸而過。就在無情以為任務完成之時,餘同忽然凝聚全身真力,猛地一掌打向無情胸口,無情登時口嘔朱紅!
    耗盡最後一絲真力的餘同終於倒地而亡,怒睜的雙眼始終沒有閉上。無情默默看了看滿地屍骸,轉身,離去。這雙手,又染上了不少血腥。
    無情顛顛倒倒地走著,餘同的那一掌讓他傷得不輕,胸口翻江倒海般的糾結著疼痛,身體覺得越來越重,嘴邊的血跡一直不斷。可無情卻自虐一般硬是拖著傷軀向前走著,好像這副身體不是自己的,好像此刻受傷的不是自己。有那麼一瞬間,無情想,要是自己就這樣死在路上,估計也不會有人關心吧。藍翎閣內其他殺手得知他的死訊,一定會興慶擋在他們麵前的屏障終於消失;首領得知他的死訊,最多會惋惜失去了一枚可供利用的棋子;其他門派得知他的死訊,一定會慶賀從此江湖上終於少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哈,看來自己的死能取悅不少人呢。
    無情隻覺得腳步越來越虛浮,最終還是不支,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重重地栽倒在地。他強撐著意識不肯暈過去,抬眼,望見一片熟悉的景物,湖中一片碧波蕩漾,芙蓉在夜風中搖曳生姿,湖心一座小亭離他好遠,好遠。
    無情微微笑了笑,自己還是來到這兒了,那人說過會在亭中等他,他也答應過辦完事會回來,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哪裏能施展得了輕功。無情放棄似地完全癱倒在地上,自嘲般的笑了笑,就當他無情失約了吧。
    恍惚間,無情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自湖心小亭中披著月光踏波而來,俊朗宛若天上神明。
    “•••是•••你•••”無情虛弱地開口。
    江東雨本來在亭中等待,可眼見夜色已深,無情卻還沒回來,不知怎地他覺得莫名的一陣心慌,便決定到岸邊看看,沒想到遠遠就看見無情虛弱地倒在地上。
    “怎麼傷成這樣!”江東雨焦急地把無情抱起來,臉上滿是關切之色。
    “•••我•••呃!”無情嘔出一大口鮮血,倒在江東雨懷裏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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