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孽海情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194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你給我閉嘴!”沈寒煙冷眼看向他。
“老和尚,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什麼別人的錯就不是錯,自己的錯就是錯!身在江湖中的人有哪個不殺人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江湖,既是要殺人誰也逃不過!即便那些亡死的人是無辜的,但我殺人更多時候是在造福更多的人。在大漠中,如果我不殺了那些凶狠殘忍的強盜流民,他們就會危害大漠中的子民們!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少數人的性命,不也是你們中原皇帝的手段嗎?天下人沒有誰可以改變這個道理不是嗎?我所殺的人都是該殺之人!沒有人可以赦免我什麼!我是沙漠王,我想怎樣就怎樣!何必在乎你們中原這些虛偽迂腐的規矩?你們不是要血債血償?那就來吧!”她憤怒的說完,看四周的人們。
在座的幾位掌門早已討教過她腰上長鞭的利害,雖然心中很是忿忿不平但都不敢貿貿然迎上,她回過頭首先看向一旁卑鄙嘴臉的唐門掌門,厲道:“你剛才不是說要殺我的嗎?現在為什麼不殺啦!”
唐門掌門心中惶恐起來,但卻不敢再說什麼,就在他退回去的一刹那突然有人挺了上來,冷冷的問道:“難道你這一生就沒有殺錯過人嗎?你真的認為殺人是沒有罪的嗎?”
眾人紛紛都想看看此刻那個敢挺身而出、不知死活到底的人是誰?這一看,所有的人都嚇傻了,不止台下所有人嚇傻了,就連沈寒煙自己也吃驚的嚇倒了。
此人竟然是墨少白!
驚天的變化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甚為吃驚,場上一片寂靜得可怕,沒有半點聲音。
他略帶沙啞的又問她一遍:“江湖,不是包庇你殺人的外衣!我問你,紅袖是不是你殺死的?我真是傻……被你向瘋子一樣的騙了這麼多年,難怪你見到紅素的時候,會有那樣的表情!”
沈寒煙詫異的看著他突然的變化,不解的問:“少白,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句也不懂?”
此時,台上的紅素、聶小星、西門夫人、西門冷、聶海天都是迷惑起來,不知道墨少白為何會出此言……
他的腦海中又回到之前的情境。
“聽香,你為什麼要跑?”他問她。
“我……我……”聽香支支吾吾不語。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又問。
聽香看著他,好像做了很大的決定才說:“墨大俠,台上的那個女人就是當年殺死小姐的人!”
在聽香說出這話的前一刻,他已感覺到將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聽香說完後,他幾乎是站立不穩無法接受的眩暈了過去。
“墨大俠,墨大俠!”聽香連忙上前去扶住他要摔倒的身體,關切的看著他。
“聽香,剛才你在說什麼?”他雙唇發白,身體幾乎是在顫抖的問她。
聽香說道:“十年前的那晚,我因為貪玩沒有按時回雨花小樓去照顧小姐,等我回到雨花小樓的時候……隻見一個女子神色匆匆的從小姐住的樓上走下來,手上還拿著沾滿鮮血的劍,等我回到樓上隻見……隻見……我家小姐她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省人事。我當時很害怕!我知道是那個女人殺了小姐,可是老爺和夫人都不會饒恕我的,小姐死了這麼大的事,我一個幼小的女孩是無法承擔的,所以……所以……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悄悄地帶著小姐的金銀首飾、收集細軟連夜從下園後的柴房逃走。”
聽香說到這,一雙眼睛驚恐的看向他又道:“等我逃出上官府,就聽到府內一片混亂聲,我知道小姐的死訊還是被人知道了,我什麼都不顧,我想趁著混亂逃出上官府,從此遠離京城也許會有一條活路。所以,那夜我趁天黑,迎著徐徐的冷風逃走了,可是沒想到……三天後,我卻得知上官府被滿門滅門的事!我知道,從此再沒人會追究我這個小丫鬟的事了……所以才安心的又留在京城裏討生活,可是萬萬沒想到!今天我會再見到那個殺死小姐的凶手!更沒想到她還是個殺人的狂魔!這真是太可怕啦!墨大俠……你與小姐相好一場,一定要替我家小姐報仇啊!”
他緊緊地拉著她的雙肩,手指用力的陷了下去,如一頭顫抖中的雄獅一樣,看著她問:“你說什麼?你說沈寒煙她……就是當年殺害……紅袖的凶手!”
“是!”聽香點點頭,肯定的說。
就在此刻,天下間所有的痛苦都掉在他的頭上,他已被壓抑得窒息,生不如死!原來多年來所要尋找的凶手就在自己的身邊,他要如何接受?他要如何去相信上天和自己開的這個天大玩笑?
“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殺紅袖?”墨少白撕心裂肺的壓抑著內心痛苦的情緒問著她。
看著他疲憊的雙眼是通紅的,眼前的這個男人突然間就這樣變得好陌生,陌生得讓她感到可怕,“我沒有殺過什麼紅袖,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問我!”她的回答還是一樣。
“有人看到紅袖是你殺死的!”他雖然也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但剛才他是親耳聽到聽香告訴他的,聽香是從小就陪伴著紅袖長大的貼身丫鬟,而且她也是這件事中惟一的活口,事實麵前——他不得不信!
看著他仍舊是沉默的表情,她不敢相信的看著他,搖搖頭問:“你不相信我?寧願相信別人也不相信我?”
墨少白沒回答她什麼,沈寒煙突然感到全身一陣冰涼。此刻,他們之間的情感幾乎崩裂了,她從沒想到過如此無堅不摧的情感,會這樣輕而易舉地因為一句流言蜚語就不堪一擊的垮了下來。
“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而不相信我?”她再一次凝視著他的雙眼,但從中看不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好!墨少白,就算紅袖是我殺的你又能怎樣?”她憤怒的看著他問。
這些年來他們從未反目過,而今彼此對自己來說都是這樣的陌生。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慘痛的一聲冷笑。
他沒想過她還是承認了。抬起頭,如此沉重的看著她這張讓他熟悉又陌生的臉。
我竟被你欺騙了這麼多年!原來凶手一直就在我身邊,可笑我還千裏迢迢的去尋找什麼正凶?我墨少白真是這世上最糊塗的大傻瓜!
“墨大哥……”聶小星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他們,喃喃自語到,看著突然反目成仇的兩人,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天崩地裂起來。
看著墨少白癡癡苦笑的樣子,沈寒煙還是隻感覺一切都隻是自己的一場幻覺而已,眼前的那個人不可能是墨少白!這個冠於她虛偽罪名的人不是墨少白,那隻是一個長得很像、很像他的人而已,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接受麵前的這一切。
為什麼他會說自己是殺害紅袖的凶手?她根本就連紅袖都沒見過呀!又何來這虛無的罪名?真是一個莫名天荒的大笑話!這樣的欲加之罪讓她承受不起,對性格倔強的她來說竟是一種天大的侮辱,特別是來自她心愛男人對她的侮辱,更讓她無法接受!
在場的人看著他們反目成仇的樣子,都瞠目結舌起來。
西門冷也為突來的變故感而到莫大的困惑,連忙上前想要相勸,“寒煙、墨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會這樣?”看著兩人都是不語,隻是針鋒相對的看著對方。
“也許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一定!”西門冷又道。
“誤會?她都承認了還有什麼誤會?!”墨少白冷冷的說。
“寒煙——”西門冷急切的叫喚著她。
她不再為自己解釋什麼,她並不是恨他誤解自己,誤解的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她所痛的是,她一直認為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現在竟然不再相信自己,還有什和好說的?
“墨少白,其中沒有什麼誤會!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我!我也不是第一次殺人!這你也是知道的,我沈寒煙殺過無數的人,多殺一個令人討厭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可以?我沙漠王就是這樣,不管你喜不喜歡!”
是的,此刻的她已經失去平穩的理智,從沒有這樣的無法控製自己,為什麼這些年來她一直要承受一個死去女人的折磨?到現在她還不放過自己?她恨她——那個叫做紅袖的女人!
“好——你以為沒人敢殺你嗎?”墨少白說完,一劍刺向她的胸口。
是的,這一劍她曾在夢裏見到過,這個場麵不再是幻覺,夢不是假的嗎?為什麼還是真實的發生了?她閉上了眼,真實的感覺到了那一劍的刺痛。是啊——是痛的!因為這一劍刺到的是她的心。突然耳邊又回響起師父對她說的話“不痛,是因為還沒刺到心上,等刺到心上你就知道痛啦!”
痛,原來是這個樣子。真實的利劍無法讓一個人真正的感到痛,但一把無形的劍,卻能如此輕而易舉的讓人痛徹心扉!
這一劍,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震驚。血如花一般開放在她胸前的白衫上,一朵一朵繁花似錦,連綿不絕,讓人看了無不心寒震撼。
“這是怎麼啦?這到底是怎麼啦!”聶小星痛苦的大叫著。然而沒有人來回答她,所有的人都隻是一片寂靜。
冷漠的寂靜。
“啊——”沈寒煙發狂的嘶聲大叫起來,用力的甩動著一頭散落著的長發,然後是一陣失控的哈哈大笑,笑聲充滿了憤怒與絕望!
“哈哈哈!啊——哈哈哈!墨少白,你好!你好!你真是好!”她不再沉默,也不再憤恨,隻是充滿了無限的自嘲。
她在嘲笑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傻?為什麼要背叛師父?放棄自己的所有去追逐一場虛無的愛情?曾經歡天喜地,以為就這樣過一輩子,會和他在一起走過千山萬水,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虛無縹緲的煙火……自己根本就沒有得到過什麼?一直、一直以來,自己的世界裏都隻有自己一個人而已……而已……沈寒煙呀!沈寒煙!你可真是世上最傻的人!從小不就知道男人都是無情無義、寡情薄信的東西嗎?為什麼還要這麼不知死活的傻傻陷下去?!
真正一個活該啊!
“這一劍刺得好!”她看著他,就這樣沒有半點表情的看著他,一雙眼睛,宛如死去的湖水一般從未有過的平靜,深深的印進他的心中。
當一個人太傷心絕望了,也就沒有了片麵的憤恨,因為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已經鑽進她的身體裏了。心死了,眼睛也死了,臉上的表情也就死了。她說完沒等他再說什麼,就將劍從身體裏拔了出來,無奈的慘慘一笑,如一朵凋零淒落在世外天空中的孤寂花朵一樣。
刹那荒涼,萬俱廖賴。
我始終比不上一個已死去的人哪!
此刻,就連墨少白的全身也都震撼人心的一顫,自己這是做了什麼?他無法直視她冷厲、淡漠的眼神,空洞的眼睛已經無法用什麼來填補,注定隻能是個留下一輩子的洞。就在此刻,他握劍的手開始顫抖,十年來他曾發誓要將那個殺害上官紅袖的凶手千刀萬剮,可是僅此一劍,都讓他下得那樣艱難痛心。
無語、無言、相對成為遺憾。
曾經的戀人走到這種地步,隻剩下沉默……除了沉默再沒別的方式可以用來麵對內心的痛苦與憤恨。
人是有情人!劍是無情劍!
她冷厲嘲笑的看著他問:“你不是恨我殺人嗎?我殺了你的紅袖,現在還要在你的麵前殺更多的人!我要讓你痛苦一輩子!”
“少白,我不想讓你再痛苦啦!”耳旁是她曾經的呢喃低語。往事如煙,今非昨昔。
沈寒煙手中的長鞭像發了瘋似的怒嘯狂舞著,一鞭一鞭狠狠的打在場上的所有人的身上,但唯獨不落到墨少白的身上,因為她要讓他痛苦,每一鞭下去,都會有一個無辜的人死去,每一筆帳都要記在他的頭上。
“她瘋啦!她瘋啦!”唐門掌門狂叫著抱頭亂竄。
然而沈寒煙的氣第一個還是發在了他的身上,黑色的神鞭如同勒住一匹馬匹一樣,將他死死的勒在台上,任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逃脫半步,隻能是痛苦的用雙手死死的勒住脖子上的長鞭,膽戰心驚的狂喊著救命!世人都是貪生怕死的,他也不例外!
“沈寒煙,朝廷已經赦免了你的罪,你不可再造次!”聶海天怒聲大叫。
她冷厲的道:“我不需要你們的赦免!”發間的一雙眼睛,已是萬念俱灰。
“寒煙住手!”西門冷也著急的叫著她。
被風吹過的長發、一張無情冰冷的臉、嘴角輕輕一笑,然後如同那晚一樣,雙手輕輕一勒,唐門掌門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了她的長鞭下,連半點喘息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她殺死!
“好狠毒的女子!”武當掌門大叫,連同嵩山掌門一起攻向了她。然而她已再沒殺意,因為她已經太累太累啦!隻見她最後長鞭一揮殺死數名無辜百姓後,飛身飄離了這個令她痛苦的地方。
如同孤傲的遊魂去往遠方。
世事本無常,驟風雲變幻……
這是沈寒煙從小到大所受到過最大的一次恥辱,她不知道為什麼結局會是這樣?
醉紅樓……又是醉紅樓!不知為何她又糊裏糊塗的走到這兒來?醉紅樓依舊還是當初的醉紅樓,在裏麵依然有人們在此醉生夢死著,他們好像從未將外麵的凡塵俗世放在眼中,而她也不過是在這紅塵之中兜兜轉轉了一圈又回到這兒來,一切都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是的,也許真的隻是一場夢而已,等他們宿醉醒來一切也都會結束。
她從賣布的攤位中拿過一條白色的絹紗裹在身上,將全身的傷痕都統統包裹住,然後再次踏上了醉紅樓的小樓上。夜晚中的醉紅樓好像是在晃動著的燈火中搖曳身姿婆娑起舞,娉娉嫋嫋。
上了樓,將苦酒一杯接一杯的穿腸灌進,內心是苦悶的,樓下的人們放肆的笑著,沒有什麼所謂的天下、江湖、朝代,也沒有自己,隻有這酒中的世界。她也自嘲的苦悶一笑,將一杯滿滿的烈酒灌下喉頭,然後癡癡笑道:“最是憶難忘,三杯解憂酒下肚……怎知昨?紅紅翠翠鶯鶯燕燕,醉生夢死原是夢!”
沈寒煙獨自一人醉倒在醉紅樓,內心情愁難解。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什麼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生如朝露?去如浮塵?什麼紅顏一青樹?流年一擲梭?啊哈哈哈!什麼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都是廢話、都是騙人的,這全天下都是騙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這些年來,她從沒感到過像現在這樣的孤單,沒有了師父現在連墨少白也失去了,身邊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自己,想要伸手挽留什麼,但最後才發現自己原來什麼也挽留不了……隻剩自己。她對著窗外的空月獨笑,內心是無言的慘痛與無奈,惟有喝酒,不停的喝酒,她從未這樣的恨過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不會醉?醉了就好了,醉了就什麼也不記得了!可是為什麼越是想醉的人卻越是醉不了呢?上天真是愛和人開玩笑!
“拿酒來!拿酒來!”她苦悶的大聲吆喝道,小二連忙戰戰兢兢的又從酒架上取下兩壇好酒送了過去。
“小二,為什麼這酒沒有酒味?酒淡如水怎能醉人?”她怒斥著將桌上所有喝空了的酒壇打翻在地。
小二顫抖著抱住那兩壇酒不敢上前。她“唰”的從腰上抽出長鞭,“叭——”的一聲將他懷中緊抱著的酒壇奪了過來。此刻,樓下喝酒的人被樓上的吵鬧聲給驚到了,紛紛趕了上來觀看,隻見那女子一手拿著長鞭,一手高舉著酒壇,揚著頭“咕嘟咕嘟”一口氣不喘的喝了下去,大家都是目瞪口呆,隻見她已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攤子的酒喝了個底朝天,眾人不由自主的一陣噓唏。
怎奈她喝完後竟然將酒壇一扔,大叫道:“半點酒味也沒有!什麼醉紅樓?也都隻是騙人的!想醉的人醉不了,不想醉的人卻醉了!”她說完後竟然發起狂來,揮舞著手中的九龍神鞭將擺放在醉紅樓酒架上的所有酒壇都打翻,頓時,隻聽得醉紅樓上“劈劈啪啪”一陣酒壇落地的破擊聲。好不刺耳,就如她此刻的內心一樣破爛不堪。
“你這個女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這裏撒野!”一個彪悍的男人赤著一雙汗毛亂張的胳膊走上樓來,一臉蠻橫的樣子,一看就是個他欺負人沒人敢欺負他的主。他橫眉怒目的看向沈寒煙,隻見鬧事的人竟然是個女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道是誰敢攪了本爺的興致,原來是你這丫頭!看你蒙著麵,是不是不敢見人哪?我知道了,是不是天生醜陋羞於見人呀!哈哈哈——看你這樣子多半就是。我看說不定還是被那個小白臉兒給騙了,所以才會這麼難過!”
他看著沈寒煙襲來的一雙怒目,還不知死活的撮著雙手嘿嘿一笑道:“不如跟了本爺,就算是醜點也麼關係,等將燈這麼一吹呀……嘻嘻……”大漢邊說,邊放縱著淫蕩的笑聲。
沈寒煙高高的立在那兒,將裹在身上的白色絲布慢慢揭開,然後冷冷的對他說:“隻怕你無福消受!”
話畢,隻見一張驚為天人的臉露了出來,這張麵紗下的臉,不但一點也不醜,而且還是世外難得一見的仙姝,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已無法用來形容這種流落民間、略帶荒涼的美麗。
眾人見這麵如芙蓉柳如眉的景色都忘了呼吸,隻是呆呆的張大著口,看著她的美麗。這幽清的美麗,充滿著一半的孤傲與冷豔,還有一半的傷感與幽怨。這樣美的人,對於這莽頭大漢來說乃是出自畫中的人物呀!他不由滿心歡喜拍手叫絕!還沒等他緩過神來,沈寒煙手中的神鞭已如迅雷之勢的從他頭上劈下。大漢大叫,這才反應過來,但為了再多看一眼這美人,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會飛走不見了,他竟然如同著了魔一般,一動不動的被釘在那兒,火辣辣的一鞭子下去,隻見他的頭上頓時流出一股血水來。
她問:“為什麼不躲?”
大漢用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嗬嗬一笑,“這等國色天香的美人在身邊,多看得幾眼看,我就是寧死也無憾呐!”
沈寒煙冷冷一聲笑。
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今天我就要抱得美人歸,誰也不許阻攔!”說完隻見他已從身後的刀匣中抽出一把大刀來,隻見他大刀一橫,在四周圍觀的人紛紛都先後退了幾步,唯恐殃及池魚。
他拿著大刀,拍拍胸口道:“來吧!”
沈寒煙看著眼前這個不要命的莽漢頓時感到可笑,今天她可真是最倒黴的一天,那就讓他也倒倒大黴吧!想到這,也不在多作猶豫“刷刷”幾下,已劈天蓋地的向他身上打去。
幾招下來,大漢已有些招架不住,滿頭大汗淋漓,但仍不肯示弱。隻見他節節被逼退到樓梯上,眼見已無退路連忙飛身縱起,將雙腿橫跨在樓梯的扶手上,手中狂刀拚命的揮舞但仍不及她那長了眼睛一樣的遊龍長鞭,頓時他已如一頭氣喘籲籲的蠻牛,一雙強壯的臂膀也已經匱乏無力起來,用刀去招架長鞭的動作也越來越忙。就在此時,沈寒煙似乎也早已看出他已招架不住,乘機加快了手中的鞭法,這一下,那大漢已被徹底的打敗,手上的大刀胡亂的狂舞一氣,但身上已中招無數,連喊饒命的機會都沒有。等沈寒煙手中的長鞭停下,他才如同發昏的蠻牛一樣雙眼通紅,視物模糊的看向四周,見她手中的長鞭不再動作,才軟啪啪的從樓梯扶手上跌了下來。
看著滿身破開花的衣服,活像要飯的乞丐他忿怒的看向她嗔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口氣中還是帶著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覺。
“你問我是什麼人?”她一雙眼睛,此刻充滿了殺機和令人恐懼的詭異,冰冷冷的如風霜雪劍一樣的掃在他的臉上。
“告訴你,我就是沙漠王——沈寒煙!”
聽她報出大名,眾人都驚恐失控的狂亂大叫起來,“天呐!她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她就是沙漠王!她怎麼會在這兒?”
醉紅樓內的人們倉皇而逃,最後空蕩蕩的樓上隻留下了橫七豎八亂到著的桌椅板凳,還有逃亡中打碎了的片片酒壇的瓦礫碎片。看著眼前這荒涼的破敗情景,她淒涼的一笑,輕輕的邁著步子,從裏麵走了出去,醉紅樓隻剩下物是人非的局麵。
她輕語低歎道:“年年歲歲花紅柳綠……歲歲年年殘夢無痕……”
聽聞沈寒煙又在醉紅樓內殺人,西蜀王爺馬上派出府衙的人前去緝拿,以免她再度殺人造成京城內的動亂。
而這一邊,西門樓城內的管家阿福也前來稟告西門樓主:“沈寒煙大鬧醉紅樓後,又殺了幾名侍衛逃出城去,她還讓護城的侍衛將這個交給樓主!”說完阿福雙手呈上武林令。
“是武林令?!”西門冷還是驚訝住了。
他拿著武林令看向墨少白道:“墨兄,整件事情我看還是有些蹊蹺,不知我們是不是錯怪她啦!”
之前墨少白已經將整件事的始末告訴了大家,大家雖然都像他一樣無法相信,當事實擺在眼前又不得不讓眾人信。
座上一直沉默著的墨少白此刻也許是最傷心痛苦的人,十年前心愛的亡妻紅袖竟然是死在十年後愛人的手中!十年來一直的伴侶竟然就是殺人的凶手!這樣的局麵任誰都無法承受,最殘酷的還是要在此之間作出抉擇!此刻,強作堅強的他已經虛脫的倒了下去,再堅強的人也無法承受太多的痛苦!
“墨大哥!墨大哥!”聶小星和紅素急忙上前扶起他,著急的呼喚著,但他此刻的心越來越冷,冷得好像要結起的冰塊一樣刺痛著他。
西門夫人連忙上前替他施針,暫時為他止住逆行的血氣,無奈的歎道:“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因為內心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如果不好好的調養會損害他的身體!”
西門冷點點頭,也不敢再多問,忙吩咐阿福扶他去休息。他也知道,當一個男人執劍要去對付自己心愛的女人時的感覺是什麼,他不怪他,也不怪寒煙,這一切要怪就隻能怪這蒼天!
十日後。
背負一身痛苦的墨少白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離開了西門樓城,獨自一個人去往了已經破爛不堪的上官舊府。
他強忍著傷痛,推開了上官府斑駁狼藉的大門,裏麵曾經有過他的世界,他曾將自己全的世界都交給了那個叫紅袖的女子,在他們年少爛漫的時候。然而,天地有終窮,桑田經幾變,這一回首已是幾回滄海變成塵!在這兒昔日的豪情已隨流水逝去,心早已葬死在這兒。
他用手撫摸著聚集在“收財缸”內的雨水,生命力極強的斑斑浮萍隨著他蒼勁手指的劃過而隨意擺動在碧色的水麵上。這是久違了的感覺,他曾經是多麼的想要擺脫這一切,可是現在即便是傷痛,他也願意好好珍惜不再離棄。紅袖,是我錯啦!我回來啦!雖然用了十年的時間我才回到你的身邊,但是我還是回來了!回到你的身邊……從此,再也不會離開你!就在這兒拋棄一切凡塵俗世陪著你!
眼角的流水是肆意放縱的流淌著,他不去擦拭不去掩飾,這是出自心底流淌著的淚水。他用青筋縱橫的手掌去觸摸著這兒的每一樣物件,然後彎下腰去除雜草,抬起頭將屋簷邊的蜘蛛網揭下。如此平淡的去做著每一件事,不在乎夕陽的沉落、時光的飛逝,就好像回到一個熟悉的地方,心終於得以安寧。
“墨大哥……”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回過頭去,紅袖?紅袖是你嗎?他驚喜萬分的跑過去將她深深的擁在懷中,不願再放開她,“紅袖——紅袖——不要再離開我好嗎?不要再離開我了!”幾近深情的呼喚著她。
“墨大哥!墨大哥!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啦!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紅袖也滿含熱淚的低聲叮嚀著。
二人在久別的小院裏深情的擁抱在一起,那樣的忘我,似乎此刻天地間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什麼都可以沒有,隻剩下他們就好。
許久、許久。
“對不起!對不起!”墨少白用手背擦試著滿臉的熱淚。他知道她不是紅袖,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有些事錯過就不會再回頭,紅袖她已經死了,在十年前。
她是紅素!因為在紅袖生活過的上官府出現,他才錯誤的將錯覺當成真。
“墨大哥,不要避開我!”她拉住他布滿蒼桑的雙手,企盼的看著他。
“對不起紅素,我不能再傷害你了。我注定隻能是個不幸的人,不想再有什麼人來陪我不幸!”他推開她緊握著的雙手說。
“不、不,墨大哥,你不是一個人,我要陪著你!我想陪著你!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好嗎?”紅素仍舊不肯放手,那樣癡癡的看著他。
“紅素……”他內心哽咽的說。
“你忘了嗎?那晚我告訴過你,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紅袖,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作為紅袖的替代也是心甘情願!”她失聲的叫到,這是柔弱的江南女子身上從未有過的一種堅決和任性。
“紅素!紅素!紅素!”他將她再次擁入懷中,不斷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他告訴自己,墨少白,眼前這個愛你的女子是紅素,她不再是紅袖,你要記住!在你的心中記住她是紅素,和紅袖一樣是你一生中最重要,最虧欠不起的女人!眼中的淚又這樣情不自禁的湧了出來。
她用柔軟的雙手好好的捧住這張臉,如同對待世上的珍寶一樣珍貴,“請不要再逃避什麼,如果說上輩子你曾虧欠過紅袖什麼,那麼下輩子就請好好的抓住我的手,不要再放手好嗎?請你答應我!”
他點點頭,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看著他開心的笑著,然後對他說:“從今往後,我們就生活在這裏,這兒就是我們的樂園,你、我還有紅袖,我們都要好好的在一起好嗎?”
他點點頭說好。她開心的笑著,像夏日裏的花朵,她柔弱但不再是紅袖那樣會無法握住,他要好好的保護著她,“我答應你,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的守護著你的紅素!”兜兜轉轉這麼久,他想要的原來隻是這樣的平靜而已。
上官府內從此就住下了這樣的兩個人,企圖隔絕於世的兩二人。他們一起在院落中種植花草,大朵、大朵開著燦爛花朵的花草,一切都如這盛夏的花朵一樣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碩大肥厚的花朵,沒有風一吹就會散落的惆悵;他修補小樓的破角,給四邊的樓角上都掛了風一吹就會“叮叮”作響的角鈴,風一吹樓上的角鈴就“叮叮”作響;她開心的在樓閣外掛上一盞盞高高的紅燈,晚上他們點燃了燈火,拿著紅色的燈籠,在夜靜無人的時候,一起爬到樓頂上去看滿天空的繁星錯落,就這樣,能一整夜一整夜的看著天上的星星、蒼穹之外的遼闊成眠,有流星從他們倆的頭頂上劃過,然後以絢爛的姿態落幕;她給他唱小曲,他給她講天上星星的故事,一切的時光好像又回到從前,這麼多年來他已不敢去這樣奢望的幻想,但是在此刻,他卻如此真真實實的擁抱住了她,能再一次真切的體會到來自她身上的體溫。雖然他時時會在恍惚之間將她當成了紅袖,但他還是告訴自己此刻懷中擁著的是紅素,他現在愛著的人是紅素。
“雨花小樓?為什麼要叫雨花小樓?”她依偎在他懷中問他。
他仰頭看著星空,笑著告訴她,“再過一會,你就知道為什麼要叫“雨花小樓”啦!”
她不解,“為什麼現在不能說?要等一會才能知道呢?”
他伸出手感覺到起風了,然後告訴她,“現在你閉上眼睛!”
她聽話的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突然,她感覺到有東西輕微的從她的臉旁穿過,霎時襲來好濃的一整花香!她感覺到忙將雙眼睜開,此刻幾乎是驚呆了!隻見無數的白色梨花被風吹了過來,大量的花瓣纖細如雨從他們的身後穿過來,一點一點斑斕入夢的打在他倆的頭上,發間都是一片雪白。
“是後院的那棵老梨樹!好美的梨花,真的像極了從天上落下來的雨花!”她驚奇的起身,站在樓頂上盡情的感受著這美妙的時刻,白色純潔的梨花輕飄飄的從她打開的雙手間穿過,用手一挽就能留住一片花海清香。
看著她在花雨間翩翩起舞的快樂樣子他感到很開心,原來要讓自己開心竟是這樣簡單的事,他從懷中掏出胡塤輕輕的吹了起來。
黑色的夜空、碩大的月亮、滿天的繁星、花瓣雨、紅色的燈火、角鈴,塤聲,翩翩起舞的女子……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變的這樣的美好!如同夢境一般迷離。
快速吹過的白色花雨如同流光飛舞一樣,將他們倆緊緊地包圍在這小樓的屋頂上。這天是他們的,這明月是他們的,這花雨是他們的,而這小樓是他們的世界,他們是彼此的世界。
窗外有雨的時候,他會坐在窗前靜靜地聽她撫琴,大多數時候,他們就是這樣默默的彼此注視著對方,好像一對穿越了千年再度重逢的戀人,要彼此好好守護,將對方銘記在腦海裏一樣。他們可以不管外麵的凡塵俗世,可以在隻有兩個人的世界裏生活。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真沒想到墨大哥最後竟然是和紅素姐姐在一起的!”聶小星唉聲歎氣的坐在白雲居內,杵著下巴看著樓下街道上過往的行人歎息的說道。
突然她又將腦袋歪一邊的手上說:“早知道是這樣,我也可以加入試試,也許墨大哥不在意讓我當個小妾什麼的!可是我倒是肯……西蜀王府的人一定會扒了我的皮的,唉——我可真倒黴,為什麼會是個郡主!如果我是個我行我素的小嘍囉就好了!”
“怎麼有些人不想當郡主,反而要做小嘍囉啦?”突然從她的身後傳來墨少白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去,“我還以為你們會不來呢?你們倆呀成天呆在那個鬼宅裏不知幹什麼!要不是我約你們出來,你們早就在裏麵生出虱子啦!”她衝著他們倆人打趣道。
除了與西門樓城和西蜀王府保持聯係外,他們平日幾乎很少出門,今日收到聶小星的信要約他們到白雲居聊天,所以才趕了個大早出門。
“西門樓主還好吧!”紅素邊為他們沏上茶邊問到。
聶小星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說道:“唉——西門大哥這兩天也夠忙的,一來,他得就公討大會上的那件事向武林門派作出解釋,二來嘛,他還得繼續鞏固他武林令執掌人的地位,不然將來的武林盟主選舉大會上可就沒他的份啦!所以,生活是越來越無聊啦,不然我才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倆人閉關清修呢!我是實在找不到人陪我玩,所以才會找你們的!”
看著她一副百般無聊的樣子,墨少白微微衝她一笑道,“是,咱們的救命星羅郡主一聲令下,我們敢不來嗎?”墨少白用手杵著她成天胡思亂想的小腦袋瓜說。
她嘻嘻一笑,做了個鬼臉。她知道自己剛才無意之間提到公討大會的事,很可能會讓墨少白想到沈寒煙,怕他心底會不好受,所以立刻轉移話題道:“不如這樣吧,我們想想待會要到那兒去玩好不好!”她一個人說得正起勁時,突然聽得一陣銀鈴“當當”作響,響聲慢慢從樓下走了上來。
這聲音似乎很熟悉,難道是沈寒煙?墨少白在心中一震。
上來的不是沈寒煙,是一位打扮有些怪異的女人,她一身淡青色的裙衫,腰間係著一條五顏六色的銀鈴腰帶,剛才的鈴聲正是出自她這條別致的腰帶上。她用手隨意的撥動著掛在腰上的那條腰帶,惹得身上的銀鈴“當當”作響,很是引人注目,她嘴角輕輕一笑,很是妖媚和詭異,回身在對桌坐了下來,一頭烏黑的長發將她的一張尖細的臉蛋襯得格外妖嬈。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眼角的幾處細細魚尾紋,可以看出她的年紀不輕,約有三、四十歲的樣子,因為保養得好,再加上她一張小巧的瓜子,臉仍然能風姿綽約的勾引著身邊的男人們。然而,她卻不動聲色的坐在對桌冷冷的看著這邊的墨少白,她冷眼的目光中帶著讓人不可逃躍的炙熱。
一雙發出異樣光芒的眼睛。
他能感覺到她眼中發出的異樣目光,所以衝她看了一眼,這是一個戴著殺氣的女人,她坐在那兒嘴角一笑,嘴角旁的那顆淺灰色的痣就如同在飛揚一樣,但這種笑容卻不是用來勾引男人時的那種嫵媚的笑容,帶著一點曖昧的感覺又好象是同早已熟識的一個人打聲招呼一樣。
“墨大哥,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她老盯著你看?你們是不是認識?”聶小星也從中看出端疑來,趴在桌子上小聲地問他。看來他的墨大哥還真是受女人的歡迎呐!可這個女人一身邪氣,很讓她感覺到不舒服。
女人仍舊沒說什麼,隻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隔岸觀火著。
“我不認識她!”墨少白說道。
紅素不安的對他說道:“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他點頭,“也好!”
就在三人起身要走時,墨少白突然從她的身上看到一處怪異的地方,——這個女人竟然是不穿鞋子的!她赤裸的光著一雙潔白的秀腳,隱隱約約的藏在淡青的裙擺下,在他的記憶中不穿靴子的女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天一神宮的聖母——石陰姬!
隻見她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後終於起身向他們走來,她的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邪氣,未曾逼近就讓人感到害怕。她微微一笑,看上去又馬上變成一個十七八歲的懷春少女,她叫道:“這位漢家哥哥就是墨少白吧!可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呀!”
“你是誰?”他警覺的問。
她燦爛的一笑,然後看著他。
他以為她不會回答,但她卻說“我叫阿英!”
她竟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英?是石陰姬才對吧!”墨少白大膽的猜測到。這一句石陰姬讓身旁的紅素同聶小星都是大吃了一驚!
阿英微微一笑,嘴角突然陰晴不定的暗沉下來,怪異的一笑,然後對他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我可不是什麼石陰姬!”然後她又“嗤嗤”一笑道:“我早就該來找你聊聊啦!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哪!不過我現在還要去辦一些事,下次再來找你聊吧!”
她說完嘻嘻一笑,然後甩動著高高的發束匆匆從樓上走了下去。
“等等——”墨少白大叫道,連忙追了上去。
阿英回過頭來衝著他妖異的一笑,“墨少白——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她說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