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小雨的天氣冷嗖嗖的，縮了縮脖子，將莫寧鳶的手握在懷裏，為何這個冬季我會覺得特別冷？
    一行三人，就這麼不徐不急的漫步在大街上，偶爾的交談足以溫暖我們寒冷的心。
    K市五彩斑斕的霓虹照射著大街小巷，街上人來人往，全不被這清冷的小雨影響這愉悅的心情。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說了多少話，路燈將我們的身影拉得老長，偶爾不經意的側頭看一眼走在我左邊的莫寧鳶和走在我右邊的木子飛，兩個不同性別、不同背景的人，為何都願意依偎在我的身旁？
    借著暗夜裏的昏暗，莫寧鳶臉上的陰鬱和木子飛眼裏的憂傷都一個不落的掉入了我的眼簾，是什麼，讓你們如此感傷？
    我依然想不出任何答案。
    “親愛的，我想喝奶茶。”循著莫寧鳶的聲音看過去，一家奶茶店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馬路的對麵。
    “你等我，我馬上回來。”放開一直被我握著的手，我作勢要離開。
    “路佳，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吧。”伸手阻礙我前行的腳步，木子飛說道。
    “還是我去吧，你在這裏陪著她。”不知為何，此時的我真的很想走到馬路的對麵為莫寧鳶買一杯熱奶茶來溫暖她一直冰涼的雙手。
    “那好吧，注意安全。”
    “放心，沒事的。”下意識裏，輕輕的握了握莫寧鳶一入冬就冰涼的小手，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再次鬆開她的手，我走到了斑馬線。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不放開你的手，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要你陪在我的身邊，永遠不要離開。
    在確定路況安全後，我信步走到了馬路中央。
    突然一道強烈的白光直向我射來，我回過頭，眼睛被刺得睜不開。
    “親愛的，小心。”
    “路佳，小心。”
    兩道尖叫聲同時在我的耳邊響起。
    還來不及對任何聲音作出回應，接著，我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推到了馬路的另一邊，同時，刺耳的急刹車聲音劃破整個天際，然後，便是汽車絕塵而去的汽笛聲……
    “路佳、莫寧鳶……”還沒來得及去思考發生了什麼時，又一道刺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莫寧鳶，你醒醒啊，快醒醒啊……”倏地，熟悉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顧不上被撞得生疼的腦袋和胳膊，奮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借著昏黃的路燈我看到了這輩子都會讓我傷心欲絕的一幕……
    莫寧鳶滿臉血漬的躺在木子飛的懷裏，往日柔順的秀發亂七八糟的覆在臉上，混著血水與雨水蓋住了往日的俊顏……木子飛在一個勁的叫著“莫寧鳶，你醒醒啊……”
    “不……”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聲，淚水傾瀉而出，我全身癱軟在地上，捂著嘴，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曾經最讓我恐慌的血紅色此刻似乎並不那麼可怕，緩緩的、艱難的爬到他們的身邊，輕輕的接過木子飛懷裏的人兒，無助的淚水瞬間被收住。
    “親愛的，你醒醒，別睡了，好不好？”輕輕的搖著懷裏的人兒，我柔聲的呼喚，“親愛的，快醒來，好不好？別睡了，天很冷，咱們回家再睡，好嗎？”
    溫柔的順著她雜亂不堪頭發，露出我曾經眷戀的容顏，一遍遍的呼叫，“親愛的，快醒醒，好不好？雨下大了，咱們回家好不好？來，我抱你回去，回咱們的家。”
    像是應景般，天空原本的小雨嘩啦啦的成瓢潑大雨，滴滴砸在我們的身上。
    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將莫寧鳶揉進懷裏，緩緩的站起來，“親愛的，咱們回家。”
    “路佳，你等等，急救車馬上來了，我也報警了。”迷糊中，有個聲音從遠處飄來，焦急而喘息。
    “親愛的，咱們回家。”輕聲的說著，抱緊懷裏的人，不顧耳邊的人著急的說話聲。
    “路佳，你等等啊……”像是來自天際的聲音，渺遠而急切。
    遠處，急救車和警車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親愛的，咱們……”眼前一黑，終於，連著懷裏的重量，我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親愛的，我好舍不得你，我不想走啊……”
    “親愛的，若有來世，你還會不會期待再遇見我……”
    “親愛的，我好想你，想念你溫暖的被窩……”
    “親愛的，你一定要幸福，連帶著我的那份一起……”
    夢裏，莫寧鳶變幻作無數個樣子盤旋在我的周圍，可是，我卻怎麼也觸不到她的臉，怎麼也觸不到我熟悉的體溫。
    “妖孽，別走，快回來……妖孽，別離開我，你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妖孽……”
    “醫生，她怎麼樣了？”朦朧中，一個略感疲憊的聲音響起。
    “沒事了，終於安全過了危險期了，再過一會兒她便能醒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帶著一絲喜悅說道。
    “謝謝！”
    “不用，病人醒來後請立即通知我們。”
    “好的。”
    “妖孽，別走，別離開我……”
    “親愛的，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幸福下去，知道嗎？”夢裏，莫寧鳶帶著傷痛的表情站在我的床邊難過的對我說著，“親愛的，下輩子你還會保護我嗎？你還會用心疼我嗎？親愛的，我好舍不得你……”
    “妖孽，親愛的……”突然，莫寧鳶的臉越來越模糊，我想抓，卻抓不住，想大叫，卻叫不出聲，倏地，我卯足了勁，喊了出來。
    “路佳，你醒了？！”睜開眼，是木子飛熟悉而疲憊的臉龐，充滿血絲的雙眼布滿了哀傷。
    “木子飛，妖孽呢？莫寧鳶呢？”怕他聽不懂般，我重複著莫寧鳶的名字，緊緊的抓住他的手，慌張的問道。
    “她……已經……走了……”，頓了頓，兩行清淚就這麼從木子飛的眼角滑落。
    “走了？……她走了？……”忽地，鬆開了手垂在被子上，“木子飛，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好不好？”不可置信的再次盯著木子飛的雙眼，我的內心在掙紮，希望他給我一個我想要的答案。
    “路佳，莫寧鳶她……真的……走了……”木子飛握著我的雙手，眼裏是難過更是傷痛。
    “木子飛，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掙脫雙手，我奮力的捶在木子飛的肩上，眼淚卻嘩嘩的奔湧而出。
    “路佳，你聽我說，”緊緊抓住我激動的雙手，木子飛將我的手固定在身體的兩側，盯著我的雙眼，示意我聽他的話，“莫寧鳶送來醫院的時候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而死亡。”
    一席話將我原本的希冀抹殺得一幹二盡。
    “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木子飛，你騙我，你騙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憤怒的吼著，莫寧鳶是不會離開我的，是絕不會離開我的。
    “醫生，快來……”回過頭，木子飛對著門大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一群穿著白衣的人將我禁錮在了床上。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掙紮著四肢，我努力的想要解除這束縛。
    然而不遠處的說話聲若有若無的飄進激動著的我的耳朵裏，再一次掀起層層巨浪。
    “醫生，你看能不能給她用鎮靜劑？”
    “木先生，這不行的，病人已經懷孕兩個月了，不能隨便用藥，否則會對胎兒不利，除非不要這個孩子。”
    “可是……”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接下來的話我沒再聽進去，慢慢的放棄了掙紮，我泄氣的鬆開了四肢，淚水再一次被收住……
    孩子？什麼時候我懷了孩子？盯著自己的肚子，想要把它剝開般，我不可置信的問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就這麼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空洞的雙眼盯著窗外陰沉的天空，思維像是停滯了般，腦子裏是一張可愛、略顯娃氣的臉和一張充滿血漬、毫無血色的臉形成對比。
    一個帶著甜甜的笑容對我說“親愛的，你愛我嗎？我可是很愛你哦。”一個帶著憂傷的雙眼說“親愛的，我好舍不得你，你，舍得我嗎？”
    緩緩的閉上雙眼，被靜止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不顧醫生和木子飛的勸阻，中午時分我強行要求出院。
    一路無言的木子飛送我到家，然後扶著我到衛生間去洗漱。
    看著鏡子裏額上、手背上裹著紗布的自己，憔悴的神情此時顯得無比落寞，再看一眼一走路就疼得直鑽心的雙腿，淚水，再次泛濫。
    “親愛的，你等著，我會用你最喜歡的樣子來見你最後一麵。”
    打開水龍頭，認真的、一絲不苟的洗漱，想要將身上的每一寸都洗幹淨，換上幹淨的衣服，為自己畫了一個淡淡的素妝，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蒼白，不那麼憔悴。
    勉強的對著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止住想要奔湧的淚水，我告訴自己：要堅強。
    莫寧鳶的遺體被停在醫院的太平間，看著已經被梳洗幹淨的蒼白麵容，曾經不饒人的小嘴此刻微微緊閉、炯炯有神的大眼眯成一條縫、微翹的鼻子也失去了往日的溫度、就連額上的傷口也已經被紗布包好。
    打開提在手裏的袋子，拿出一套原本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紅色新衣服替她換上。
    這套衣服原本是情侶裝，在一個專櫃裏被莫寧鳶相中了很久，記得她曾經說要時，我因為不喜歡紅色而拒絕了，後來，不忍看她受傷的表情，決定作為什麼生日禮物贈給她，卻沒想到……
    拿出梳子，替她梳好已經被整理過的秀發，“親愛的，奈何橋上記得別喝孟婆湯，來世，我們還要做戀人，我們還要做生生世世的愛人。”
    再從袋子裏拿出情侶裝的另外一半，靜靜的為自己換上。
    看著兩件衣服拚在一起而出現的“love”，淚水再次滑落。
    靜靜的扶起妖孽的遺體，將她擁在懷裏，舉著相機，輕輕的按下快門，“親愛的，這一刻，會成為我們的永恒，無論今後你在哪裏，請記得，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