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回到伊裏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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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回到伊裏安
明天一大早是要上路的,他們先前在太陽公國R鎮的勇者聯盟接受了任務,因為太陽重要的水域在戰爭中遭到了汙染,因此要前往北方的森林尋找藍龍。——那是一種可以淨化水和海水的水生魔物,喜歡群居,生性敏感易怒,向來不和其他種族親近。
說實在的,離開太陽國境了,這裏的夜空美得讓人眩目。
“魚翼”的成員們吃過了晚餐,喝酒的喝酒,擲色子的擲色子,圍著篝火高聲地交談和擊掌。
仍舊沒有人願意搭理我。——不過這也無所謂,這說明我在他們看來至少還不是具有威脅性的。
於是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幹脆獨自坐在一邊,仰頭靜靜地看著星空。本人大祭司之名可不是假的,觀星可是日常課業之一。
話說其實觀星是一種很玄的也很無聊的玩法,因為基本上如果不是那些有天賦的職業占星師,一般學習觀星即使學有所成,也不見得想知道什麼就看到什麼。
結果本來打算看看明天行程的我就看到了極其愚蠢的星相:今晚睡前要喝牛奶。
我差點一口血噴出。——果然啊啊啊,當年沒有認真跟聖教團的老爺子好好學習的後果,每次觀星觀到的結果都是這種無關緊要到可笑地步的事情。
這時,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是先前被我引火恐嚇的棕發家夥。我懶懶地抬眼睛看他。
——你擋到我占卜大局了啊。
“小鬼,”他遞過來一隻碩大而且粗糙的木製杯子,粗聲粗氣地自我介紹:“我叫多瑪!”
杯子非常大,裝了液體就更加沉,我兩隻手都用上才好不容易接過來。
杯子裏是熱的酒,夜裏露寒,野宿的兵士們大多用這樣的烈酒驅寒。
“如果你不高興叫我魚翼……”我抬頭朝多瑪笑笑,說:“可以叫我本來的名字,——斯菲奈。”
多瑪看著我挑挑眉,不置可否。
——大概是覺得我這種時候還堅持說自己是“魚翼”,非常的愚蠢和狂妄吧。
我笑著朝他舉了舉手裏的木杯,然後喝了一小口。
灼熱的酒液突然進入我的身體,我差點要吐出來。
——學習魔法,尤其是白魔法的人再怎麼強大都是很脆弱的,為了保護自己的力量,我本來和其他魔法師一樣,終生隻能吃些清淡和溫和的食物;像是這樣烈性的酒,加香料烤炙的肉類,都是不吃的。
但現在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我皺著眉頭把酒咽下去。出於自我保護,酒液會馬上轉化作其它力量蒸騰出去,於是我的體表開始泛起淡淡的光暈,像大主教的聖光那樣把握整個人籠罩了起來,微微照亮了身下的草地。
“斯菲奈……”多瑪重複了一遍,顯然是在驗證自己的懷疑,“你為何聲稱自己是‘魚翼’?”
“那是神給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在我之前使用這個名字的人是誰。”我把手合起來捧著杯子,酒的熱氣讓人覺得很舒服。“但是我本來的名字,就叫斯菲奈。”
“但是你這個樣子,真的能夠作戰嗎?”多瑪仍舊粗著嗓子問。
“我是帶兵軍打仗,不是打仗。”我糾正道。
多瑪看了我一眼,低頭喝酒沒再說話。
我一笑置之。——我知道他們在質疑什麼,自然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被信任。
大祭司的名頭頂著是很牛很偉大沒錯,但那個“光輝”的形象是神殿之外流傳來流傳去流傳出來的,並不是我的真實麵目。天知道我本人是其實是一個多麼嬌生慣養、喜歡偷懶、投機取巧、溜須拍馬和愛好斂財的奸人。——不過,可能正是因為我是“奸人”,才能把白薔薇十字團那一大票各式各樣的家夥騙的服服帖帖。
因此,我再次冒著被聖教團的老頭子們綁起來浸豬籠的危險,堅持地留了一頭帶整齊小波浪的金色卷發直留到腰際,配我的白色繡金神官禮服,要多華麗有多華麗,要多拉風有多拉風哈哈哈哈哈!
按照普通人類大約500年的壽命來算,90歲成年,接下來是漫長的青年時期,我今年110歲可是不小了啊,可能是由於30多年前我沒聽教團的老爺子的勸告,強行修行一個高級魔咒的關係,出了點小問題。從此之後我就沒再怎麼長大了,無奈地停留在這個70多歲的外形。
記得還在神殿裏的時候,每次皇室的聚會看到那些豐滿高挑的舞娘和貴族夫人,我都要咬牙切齒一番;偏生那個陰險名聲遠揚但在我看來其實腦袋少筋的凱撒金親王喜歡折磨我,每次請柬都不會漏下,末了還附上一句:若祭司大人喜歡女人,本王絕對不辭途遠買下西陸最漂亮的舞女送上……
我看了一眼旁邊幾乎是把酒往嘴裏灌的多瑪,感歎一句,低頭慢慢地又喝了一點點。
這次,嘴唇還沒有碰到木杯裏灼人的酒漿,一隻縛著黑色軟甲的手臂伸到我麵前,取走了杯子。
“多瑪,你竟然給小孩子喝這種東西?”在傭兵中間會顯得異常修長的身影擋在了我們前麵,有人責問道,“——嗯?”
“什麼嘛萊修,”多瑪看清來人之後,有點不滿地抱怨,“是你太敏感啦。”
我也抬頭看上去,在星光下麵,拿著我的杯子正在訓斥多瑪的是一個高個子男人。
男人的皮膚並不白,而是東方人才有的冷冷的小麥色,黑色的長發在腦後隨意綁了起來。他穿著繡了暗色龍紋的玄色長袍,沒有穿鎧甲,隻是有簡單的軟護甲,在微光下微微看出那上麵泛光的鱗片。
龍騎士?我在心裏“哦”了一聲,有趣地打量起他來。——我記得龍騎士都是些相當臭屁的家夥,當年我們白薔薇沒少為龍騎士和獨角獸騎士的衝突頭疼。
注意到我的目光,黑發男人也朝我看過來,那眼神像是在看一隻白鼠。
他蹲下來,把杯子塞回我的手裏,戲謔地說:“小孩子晚上應該喝這個。”
把杯子接過來,往裏麵一看:——我靠!
……是牛奶啊。
物質轉換?普通的龍騎士可不會學這個。
我抬起臉,和黑發男人對視,兩個人臉上齊齊現出冷笑。
一邊得多瑪感覺氣氛不對,正想開口打斷。
說時遲那時快,我和麵對麵的男人閃電般地出手了。
我們的手都停在了對方的額角邊,——互相掀開了額前的頭發。
“黑魔法師啊。”我看著黑發男人額前蒼藍色火焰圖案的印記,微笑道,“看不出來嘛。”
“彼此彼此!”他也笑道,手指撫上我眉心赤金的六芒星:“光明聖教團?”
“是啊,虛偽的聖教團。”我哼哼道:“在下,斯菲奈•林。”
“彼此,不入流的黑術士。”他同哼哼:“指教了。——基爾•萊修。”
多瑪看著兩個揭穿對方秘密又各自報上姓名之後麵對麵嘿嘿嘿地笑得比鴉族還恐怖的家夥,有點不知所措。
凡是能夠直接進攻的魔法都屬於黑魔法。說實話我是一直不喜歡黑魔法師的,即使我們所說的“黑魔法”和“邪惡的魔法”根本不是一回事。——記得還在聖教團實習的時候,被那班老得哆哆嗦嗦的傻瓜勒令留下來,和整編裏麵最強的學生一對一練習。對方就是一黑魔法師,把我整得那叫一個慘啊。
直到我當上大祭司,終於把他流放到北方的伊裏安去了。
眼不見心不煩。
我那恥辱的歲月啊。
北方的伊裏安帝國,是每個大國都派人監視但卻沒有太多交涉的國家。
同為可以媲美太陽或錫比利亞的強國,伊裏安除了略微小一點之外,還真就沒有什麼致命傷。——奇怪的是這個國家近幾十年都很安靜,既不熱衷戰爭,也不積極外交。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變化?我不知道。
我們都幾乎遺忘了這個國家了。
  
“有藍龍棲息的北方森林……”我喝著牛奶,身上的光漸漸淡下去:“是不是要穿過伊裏安?”
“是啊。”多瑪喝了一口酒,說。“不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根本找不到藍龍。”
“藍龍是隻生活在開闊水域的群居肉食龍類,通體呈藍色,體表覆蓋堅硬旋狀鱗片,頭上有四角或六角,體型不大但是脾氣暴躁。”我慢吞吞地在杯子裏騰起的熱氣後麵打哈欠:“一般來講晝伏夜出比較容易遇見它們,但是吵鬧和陌生的氣味會激怒他們,遭到成群的攻擊。”
看到多瑪和萊修都望著我,我又補充道:“那就不好辦了。”
萊修眼裏的驚訝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饒有興味的微笑,笑得我心裏直發毛。
“小家夥,還真看不出來。”他朝我蹲下來,一邊打量一邊點頭。“——看來你還真的有通過正規魔法生物學的考試吧?”
我鼻子裏嗤了一聲,不作回答。
開玩笑!你爺爺我可是國家魔法升格考試院的閱卷官呢,考個P!
“……你看看巴爾都撿了個什麼東西回來。”多瑪向萊修嘀咕:“你沒去R鎮廣場,在那裏的時候,他報上的名字,可是‘魚翼’。”
說太大聲啦,大叔!我都聽見啦。
“‘魚翼’?”萊修這回沒掩飾住他的吃驚,“——Fish  Wings?”
“幹嘛,你叫我。”我懶懶地插嘴道。
“你說你叫‘魚翼’?好大膽啊。”萊修一伸手把我捏過來,“你的確有點本事,但搞清楚了,‘魚翼’是你這種睡前喝牛奶的寶寶好冒充的麼?”
“嫌我和你們重名的話可以學聖教團的老妖怪們叫我斯菲奈。”我在萊修的大手掌下麵聳聳肩:“反正我不管成了魚頭魚尾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們這廂正嚷嚷著,老遠就聽見了巴爾薩澤的粗嗓門。
“喂,基爾!”他一邊把大袋子從他的坐騎獸身上卸下來,一邊朝這邊招手:“把那隻白老鼠捏過來!”
“知道了!”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萊修戲謔地看了我一眼,拎起來就往那邊走。
小……小白鼠?!
這是要把我喂給那畜牲作晚餐麼?!遠遠看到巴爾薩澤那隻長著老鷹腦袋脖子上還有紅鱗的獅身獸,我憤怒地大叫起來。
“來。來!”巴爾薩澤從萊修的手裏把我捉過來,獻寶一樣遞到那隻怪獸的鼻子底下,“——來,花花,這是新隊員,認識一下。”
花花?——你給那惡心的大塊頭取名叫“花花”?!
恐怖的老鷹頭在我身上嗅來嗅去,似乎是嗅到了我對它大名的不滿,末了還衝著我的臉“嘎——”地喊了一嗓子,那叫一個驚悚啊!我被嚇得失聲大叫,摳著巴爾薩澤的肩甲就往上爬。
巴爾薩澤哈哈大笑,一手捏著我頸後的皮把我扯了下來一手還不忘無限憐愛地撫摸著怪物的腦袋,連聲說“你不要嚇他麼,花花~”。
“巴爾,明天就要進入伊裏安的國境了,我們還是分散開來,悄悄地進去吧?”萊修把被花花看到食物的高興眼神嚇壞的我從巴爾薩澤手裏拿過來,並拍打作安慰狀:“他們也在獵藍龍,一定不會輕易允許其他國家搶先,嗯?”
“明天開始分成三隊,基爾你帶一隊走東邊,我帶人多的一隊喬裝成商人的隊伍從皇城走,順便搜集森林邊境守軍的情報,應該不會顯得太鬼鬼祟祟了。”巴爾薩澤伸手來揉我的頭,好像我是什麼寵獸似的:“呐,基爾,寶寶就放在你那裏,記得喂他。”
……真把我當寵獸了……
我憤怒地吼叫一聲,一口咬在巴爾薩澤的手背上。
“……他有意見。”兩個人愣了半晌,萊修總結道。
“我不要跟基爾一組!”開玩笑麼,自古狡猾之人不和狡猾之人打交道。我立馬開口反對。“我要跟著巴爾薩澤。”
“過皇城可是很危險的,寶寶。”巴爾薩澤虎著臉湊過來:“基爾是我們這裏難得的魔法師,你跟著比較好。”
“不要!”我對著他的鼻子,吼道。
魔法我自己會!與其跟著同樣耍這些鬼把戲的家夥,還是跟著身強力壯的笨蛋來得踏實些。
巴爾薩澤無奈地搖搖頭,從萊修手裏把我接過來,放在了鷹頭獅身獸的背上,獅身獸驕傲地抖了抖身上的鱗片和羽毛,仰天嘎嘎地怪叫起來,把我震的差點飛出去。
“……我可不可以不騎花花?”我問。
“你是想騎我麼?”巴爾薩澤反問。
……我還是騎花花吧。——您看起來不能飛的樣子噢。
好吧!
要過皇城,我也是有我的目的的。
我要到這些繁華的地方才好搜集我需要的情報。這可是重組我的白薔薇的第一手資料,不是麼?
那麼今晚可要好好睡一覺,明天上路,偷偷滴進村,打槍滴不要!
太君~覺得怎麼樣?
翌日。
被迫用亞麻色的布裹起作木乃伊狀喬裝成有夠土包的西域商隊,我坐在那匹明顯手腳不協調的駱駝背上大發巴爾薩澤的牢騷。其實不單是我這匹,放眼望去整整一隊駱駝沒有哪隻是走得正常的。——因為這是讓基爾•萊修使用了一個據說能維持到天黑變形魔法把那些個坐騎獸(包括花花在內)偽裝成駱駝的成果。說實話,能夠遠程維持變形係的魔法是很消耗體力的一件事,我對那個“維持到天黑”一直持懷疑態度。
兩個小時前,由於我拒絕乘坐這隻三十秒鍾前還是花花的駱駝,被多瑪給哄了。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要被人哄了。——因為多瑪哄人的方式很幹脆,直接掏出一塊也不知哪來的超大粉紅色糖果塞進我嘴裏讓我閉嘴了事。而且兩個小時過去這糖都還沒有溶化的跡象。
所以直到現在,我都異常安靜。
我本來打算和另外一個同樣被裹起來的,看上去不是很高大的家夥同坐在靠隊伍最後麵的貨車上,這車上裝滿了土豆還是什麼果實的東西,本來還有那些帶長柄的兵器,之前巴爾有建議萊修把它們都偽裝成工藝品,結果由於萊修水平不夠,越偽裝越可疑,照那樣下去恐怕我們沒到皇城就給逮了。
最後拉到了半路我還是看不下去了,趁沒有人注意,一個隱形訣把它們統統搞沒。
出入皇城的貓狗人神魑魅魍魎看來還真挺多的,為了通過入口的關卡,我們這一大溜偽裝得十三點兮兮的“商隊”不得不乖乖排在隊伍最後麵,等待盤查。我含著多瑪的糖果望天,悶悶地想,啊,這不都快傍晚了麼?身下的駱駝有點不耐煩地動了動,發出“嘎——”地一聲怪叫。
別緊張麼,花花。我笑笑拍了拍身下的駱駝:基爾的變形訣能維持到天黑呢!
花花像是心有靈犀,很讚同地又“嘎——”了一聲。
……
……等一下。
什麼叫做“嘎——”啊?!
駱駝不是都傻著一張長臉安安靜靜的麼?!我大驚,掀開長長的袍子向下看,——Shit!之前是誰說“至少可以堅持到天黑”的!!
駱駝的長脖子後麵已經明顯冒出了類似鱗片的紅色花紋,蹄子也明顯爪化,更誇張的是那個鼻子……什麼鼻子!那個嘴巴!不,那個喙!那個猛禽的喙!!
真是……
真是……
喂!花花!我在心裏大叫著,手忙腳亂地整個人趴到它背上,企圖遮住那些可笑的羽毛和鱗片。你可千萬別在這裏現出原形啊!
花花似乎還覺得自己又駱駝又鳥爪的很拉風似的,仰天又是嘎地一聲。
他奶奶個胸!
私帶馴養的魔獸進皇都!這罪名足夠我們被伊裏安的守城捉起來五花大綁給埋了!——隊伍裏唯一會黑魔法的基爾離的老遠,不能指望他來救命;偏生我學習的是白魔法,變形咒對於白魔法係的學生來說是選修課程,像我這種懶人要是有選修那才有鬼!
別說是把花花那種體型的怪物變成優雅小駱駝,我就是在超常發揮的時候也最多能把一瓣大蒜變成一瓣剝了皮的大蒜而已!
這下不好,我把手費力地繞過花花漸漸顯出原形的粗壯脖子,掏出多瑪給我的超大型糖塊一把塞進它的鳥嘴裏,當即把下一聲驚天動地的“嘎”給它堵了回去。
“喂……巴爾!”我伏在花花背上朝著走在前麵的巴爾薩澤用力噓聲,“——巴爾薩澤!”
大踏步走著的巴爾薩澤壓根沒有聽見,靠!耳背是吧。我把尾指抵在一起小小一個爆破訣從背後戳了過去。——想當年還在都立魔法學院的時候,這是一個從雙子座言靈研究院來的詭異教授私下裏教給我的自製魔咒,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我拿來惡作劇。
該小型爆破訣地在巴爾薩澤脖子後麵炸開,發出細小的“噗嗤”聲,接著冒出一縷煙。巴爾薩澤渾身抖了一下,飛快地轉過身來。
他顯然是太過相信基爾的成果了,居然大老遠地朝我吼了一嗓子:“寶寶?什麼事情?”
MY  GOD!不是我有事情,是你們家花花有事情!
盤查的隊伍已經漸漸縮短,守城的兵衛都警惕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顯然是我的動作和身下的“駱駝”都太過異樣,城守眯起了眼睛,幾個手執長矛的兵衛朝我們走了過來。
“喂,那邊的!”一個塌鼻子頭的兵衛朝這邊揚了揚下巴:“什麼人?”
“嗬——”巴爾薩澤側身,高頭大馬地把花花背上的我遮住,打哈哈道:“商隊的,車夫的孩子而已。”
“是嗎?”塌鼻子傲慢地蹙著眉打量巴爾薩澤,陰陽怪氣地拖長了聲調:“商隊還帶著孩子麼?是不是讓孩子帶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巴爾薩澤愣了一下,不解道。
“禁藥什麼的,”塌鼻子揚起眉毛,“誰知道你們這些狡猾的外來商?”
我注意到巴爾薩澤垂在身側的小鏟子一樣的大手捏緊了拳頭,我敢肯定,要是他現在給那塌鼻子的混蛋來上一拳頭,鐵定能把他的腦袋打得飛出去。
我有點緊張。——千萬不能忍不住啊,要是在這裏打起來,我們的隊伍畢竟是分散的,敵眾我寡,沒有勝算;而且,這裏是皇城,一旦被懷疑到,定會在整個伊裏安境內戒嚴起來,到那時候別說是我們,就是基爾和其他小隊伍,也沒有能穿過該國的把握了;就是萬一萬一我們露餡之後殺了出去,又怎麼免得了被伊裏安追殺?要是惹上這麼一個目前連實力都不明的大國家,保命都忙不過來,哪裏可能帶著藍龍回去複命。
我承認我想太多,但麵麵俱到這就是我身為一個幕僚的必需武器,謹慎和分析永遠是本能的。
巴爾薩澤雖然粗線條但還不至於愚蠢,我相信他已經想到這些了。
“我們是正經的商人。”他微低著頭,耐著性子回答塌鼻子的城守,“我們帶的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
“哦……”塌鼻子慢悠悠地掀看著花花身後的幾架大貨車,試圖找出點什麼來。當他走到走後一架車旁的時候,坐在一大堆袋子上的,渾身一直用黑布緊緊裹住的家夥似乎抬頭看了他一眼。
觸到黑布兜帽陰影下的目光,一瞬間空氣仿佛凍住了一般。
我心裏一驚:呃,是——鴉族?
塌鼻子渾身戰栗了一下,立刻住了手,訕訕地清了清嗓子,一邊往回走一邊大聲地問檢查著隊伍前方的兵衛:“檢查怎麼樣了?”
“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隊伍前方的城守兵衛大聲地回答他。
塌鼻子轉頭,又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巴爾薩澤半天,最後哼了一聲,才悻悻地揮手,“行了行了,快進去吧。”
“嘿嘿嘿嘿,謝謝謝謝。”巴爾薩澤立刻諂媚地朝他哈腰,才安慰地拍了拍我又大步走在了前麵。
我也大鬆一口氣,用垂下來的袖子遮住花花的鳥臉,騎著它跟在了後麵。
誰知道沒走出兩步,頭皮一陣麻疼,有人從後麵揪住了我的頭發!
被這突如其來的痛覺嚇了一大跳,我驚叫起來。
接著一隻大手粗暴地掀開了我戴著的大兜帽,刺目的陽光一下子灑在了我的頭上和臉上。
我回頭,看見塌鼻子的城守,正得意地笑著,手裏握著一把我無意中從兜帽中滑落出來的金發。
——在這大東歐陸上,極其少見的金發!
從都立魔法學院畢業之後,進入光明聖教團,又從小小的修學到萬人頂禮的神官,甚至成為大祭司;這麼長時間以來,除了在聖教團的時候做過我陪練後來又被我放逐的,早已記不清名字的黑魔法師之外,還真的沒有哪個人那麼夠膽扯過我的頭發!!
所以我出現了極其愚蠢的第一反應——大吼一聲轉身就放了一個超大型還混合了膨脹咒的冷凍訣——就像當年對付那個不知好歹但又的確不容小覷的黑魔法陪練那樣。
塌鼻子的大膽城守最後隻來得及哀叫了一聲。
冷凍訣殺傷力很強但是太過消耗體力,無法遠距離或者大麵積使用。
膨脹咒沒什麼攻擊性但是極易施放而且生效奇快,射程和範圍都異常理想。
所以這兩個咒語混合的效果實在是華麗到了一種猥瑣的境界。
放出來的當時我就後悔了。
因為在那之後的一秒鍾之內,四周的空氣嘁哩喀啦一陣脆響,以塌鼻子城守為中心,蜂房一樣結出半徑200英尺有餘的酥鬆的冰坨。我以前還特地遠目過,是相當有視覺效果的。
——這就是問題。
啊啊……這個蠢造型肯定比我想象的還醒目!我痛苦地抱住腦袋:現在別說是皇城中心的禁衛軍,恐怕連鄰城的守軍都要看見了!
現在的情況是——除了施術者我以外,方圓200英尺內的人和駱駝(偽)都統統動彈不得,最起碼五分鍾之內動彈不得。
但是皇城特有的飛龍禁衛們,頂多三分鍾就可以趕到查看異況。
這回被抓定了!
三分鍾內……我可以幹什麼?
用焰訣之類的稍大型一點的魔咒把這邊的詭異冰塊熔掉?——不行。火字係的焰訣和無字係的隱形訣是衝突的……要是動手,藏在馬車上的那些個武器啦彈藥啦統統都要露餡,到時候整個隊伍誰都得死翹翹,一個跑不了!
……
…………
魔法基礎理論學得好又怎麼樣!我懊惱地揪住了頭發:真正動起武來理論這勞什子有個屁用啊!
不知道諸位有沒有見過打架。其實使用魔法就跟打群架一樣,決不是單單基礎良好和有破壞力就能解決問題;打起來的時候,從來沒有打過架的人和經常打架的人是明顯不一樣的,力道,技巧和準確度,有經驗的人遠遠要比僅僅做鍛煉的人來的可怕。
——很不幸地,我就是這種能挑唆一萬個人打起來而自己完全不能打的類型,隻要涉及實際操作,基本上都要出事。
看來剩下三分鍾,我還是用來哭吧。
我抱著頭,透過大冰山可以看到被凍在裏麵表情鬱悶的整個商隊,因為冰山內的鬆餅構造折射,被扭曲成異常幽默的形態。在離得最近的地方看到了塌鼻子城守,一時火起,我伸手又把他周圍的冰塊加厚一層。
唉,這個上午真是糟透了。
魔法製造出來的冰是不會自然溶化的,需要用屬性相反的魔咒進行破壞。於是當騎著飛龍的禁衛來到城門的時候,皇城的人們幾乎都來圍觀了,一邊看著解咒師們在半空裏念著咒語逐一消融冰山,一邊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飛龍揮舞著寬大有蹼的翅膀在半空裏低低盤旋,把我們都包圍起來,背上的騎士手裏拿著和伊裏安城守同樣的長矛,裹了軟甲的胸前佩戴著金燦燦的皇家正規軍的標誌:很華麗的盾牌造型上交叉的長矛和橄欖枝,伊裏安可是一個崇尚騎士精神的國家;那上麵還有代表著皇室姓氏的字母M……
啊,M?
——我記得伊裏安的王室姓氏是“威路登”吧?應該是“W”而不是“M”吧?!
難不成……伊裏安這幾十年來的天翻地覆是因為……易主了?  
天啊,雖然說還在都立魔法學院未畢業的時候我就很討厭教周遊史的老頭子,這科一直學的不好,畢業了之後又不喜歡關心時政,外邊發生的事一概“幹我屁事”,可是……這麼大的事情我該不會記錯吧!我甚至還記得,在《二年級必修周遊史》下冊第十四章第8小節,鄭重地提到過伊裏安王室威路登十三世登基的事情。——這可是一個統治了很久的王朝哦?
就當我我盯著那個金光燦爛的“M”發呆,兩隻並駕的飛龍降低了高度,身著軟甲的騎士一左一右捉住了我的肩膀和手臂,挾著我升到半空。
“非常抱歉。本城上空布滿了可以探測出魔法力量來源的咒語,在你們接近城門的時候就已經被監視了。”其中一個飛龍騎士用很禮貌但是很生硬的語氣說。“進入皇城的魔法攜帶者都要經過嚴格檢查,皇城內也不得擅自使用攻擊性魔法;閣下已經違反了本國的魔法管理條例,因此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攻擊誰了?”我立刻變臉作無辜狀:“我們隊伍覺得天氣太熱,集體吃點冰沙怎麼了?”
我明顯看到挾著我的騎士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但立刻恢複麵無表情。
“——不行。由於本城檢測到閣下魔法能量波動異常,因此請跟我們走一趟。”騎士繃著臉繼續禮貌說明。“本國乃至本國周邊的國家都沒有金發的種族,隻有遠西的太陽公國才有少數,國王曾經下令,凡金發的入境者都要特別審查,所以……”
“等一下。”我眯起眼睛:“特別審查?”
“是的。”騎士嚴肅地回答,“要到神殿進行特別審查。”
“那我的隊友們呢?”我朝下指指好容易從冰山裏麵脫困的商隊和駱駝(偽)們,問。
“他們可以放行。”
“那就好。”我笑笑,打了一個響指,一隻白色的小蝴蝶從我的掌心騰起來,朝地麵的隊伍俯衝下去,然後炸開,其聲音之大把巴爾薩澤等匪類都嚇了一跳。
接著所有人都為了躲避我的聲音而捂住了耳朵。
“巴爾薩澤!”那個炸開的巨大聲音是:“檢查完畢我就跟上去,記得稍微等等可不要丟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聲啊啊啊啊回音無限。
再接著我就被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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