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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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一聲馬聲長鳴,馬車驟然停了下來。木娜‘哎呀’叫喚了一聲,想是被繡花針紮著了手。我掀開車簾子,隻見那紅衣人一張纏著黑布的大臉猛然出現在我眼前,我被他唬得一跳,往車裏縮了縮,定了定心神,方才問道,“什麼事?”
紅衣人對我微微行禮,啞聲道,“姑娘,我們已到了衡州,請姑娘到驛館中休息。”
又要休息!我心頭火氣,這車馬已行了月餘,一直走走停停,最近休息的時候竟比趕路的時候還多,我們是等得,被關在那暗無天日地牢中的小熙和段紅雪可等不得!
想到這裏,我推開紅衣人伸過來要扶我的手,跳下馬車,怒道,“宿遷在哪裏?我要見他。”
紅衣人一步也邁前一步,將我攔住。
我欲將紅衣人推開,他卻一座鐵塔一般立於我身前,無論如何也撼動不了半分,隻氣得我直跺腳。
“巴赤,你別攔著我,讓我去見他,我要找他說個清楚。”我氣極大喊起來,企圖繞過巴赤,他巨大的身子卻輕輕一移,又將我死死的攔住。
正氣急敗壞之時,隻聽宿遷冰冷的聲音在我身旁淡淡響起,“你要見我做什麼?”
我倏然一驚,隻見宿遷藍袍布衣,靜靜立於我身畔。
他這一身極為樸素的打扮,不染一絲凡塵之氣,卻襯得人越發俊秀。看著這樣的他,我有些微仲怔,心跳竟止不住的加速起來,我咬了咬牙,暗暗鄙視沒出息的自己。
定了定心神,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質問道,“瑾淵大人,我們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才到了衡州,您就不怕您的皇上,等得心急,降罪於你麼?”
宿遷的嘴角勾上一絲冷淡的淺笑,“路已趕了過半,離大理並不算太遠了,姑娘何必心急?”
“你叫我如何不心急?一個多月路才趕了一半!我的弟弟孫熙,舍命救我的段紅雪,他們可都在牢裏!你是冷血無情,我卻不能置他們不顧!”我不隻哪來的力氣,將宿遷一推,猛然從袖中抽出那把藏在懷中的‘惜情’短劍,將劍刃抵在了他脖頸上。這把短劍,是被無憂帶出地牢時,偷偷被我從石牆縫中拿出來,一直藏在懷中的。
“讓車隊繼續趕路。”我用劍抵住他,冷聲說。
他嘴角笑意更冷,淡聲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殺了你!”
他輕輕的笑出了聲,笑聲如湖水中漾開的波紋,冰冷的退散,直至消失不見。
“那你就殺吧。”
我心一凝,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我狠聲道,“你以為我不敢麼?”
我微微用了用力,將劍抵得更緊,他頸上的皮膚被劍刃割開,有鮮血順著劍稍流淌下來。
他卻依然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副隨時等待受死的模樣。
我的眼眶中,有淚流淌了下來,“你沒有心,沒有!”
淚眼覷見不遠處被栓住的‘陽春麵’,我便將他抵住,拉到‘陽春麵’旁邊,我將劍收起,將他猛然推開,躍上馬背,‘駕’的一聲便策馬往西南飛奔起來。
‘陽春麵’跑得飛快,風兒在我耳邊‘呼呼’刮過,我眼中的淚水,隨風飛散。
宿遷,你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對不對?你沒有心,沒有心!!
身後響起了馬蹄身,我知道是有人追來,我不敢回頭,隻拚命的握緊韁繩,策馬飛奔。
隻聽耳後幾聲馬鳴,似是‘白雪’的叫聲,‘陽春麵’聽見它老婆的呼喚,竟也不顧我的狠命揮動的馬韁,前蹄躍起,便急切的要停下來,我一個‘踉蹌’,握住馬韁的手鬆了開來,隻覺有一人將我身後緊緊抱住,在我滾下馬背的一瞬,將我護在了懷中。
他抱著我滾了幾滾,方才將摔下的那股大力止住,我從那人懷中爬起,來人正是宿遷。
他因護我,臉上,額前,下巴都被蹭出了血口,衣服也被地上的石子刮破,滿是汙泥。
我一時情急,抱住他哭喊道,“宿遷,你怎麼樣?疼不疼?”
他卻淡淡道,“回去吧。”
我還未回答,便覺他伸手往我脖頸後一點,我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悠悠醒轉,隻覺身邊水汽氤氳,我竟被泡在一隻裝滿熱水的木桶之中。我被點了穴道,腰部以下便是動彈不得。
隻見宿遷提著一隻小籃子走到我身邊,將籃子中的藍色小花撒入水盆之中。
我驚叫道,“藍醉香!”
宿遷隻繼續往水中撒花,我一把將他的手握住,問,“為什麼要將我泡在水裏,你撒這些‘藍醉香’做什麼?”
他將手從我的手中抽出,淡聲道,“逼出你體內的‘蠱蟲’。”
“蠱蟲?”我倏然一驚。
“那對琉璃耳環裏,種了雌雄一雙‘蠱蟲’,耳環戴在你耳朵裏時,雌蟲便鑽入了你體內,靠著你的血氣養著。雄蟲留在耳環中,隻有兩蟲相會,才能打開寶庫的大門。這‘藍醉香’,便是要將你體內的雌蟲引出來。”
果然,不一會兒,水盆中的水便沸騰起來,那朵朵藍花聚集在了一起,隻見宿遷在手腕割開一條血口,將手伸入水中。
不一會兒,沸騰的水花便安靜了下來。
我將他的手抓住,隻見他手腕傷口處的皮肉鼓了起來,隻一瞬,那鼓起的傷口又平了下去,隻有鮮血緩緩滴下。
“你方才做了什麼?”
“那雌蠱最喜血氣,我用‘藍醉香’將它引出來,再用我的血引誘它,它便爬到我體內罷了。”
我心一凝,將他的手捏得死緊,“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卻順勢將我從水中撈起,用一塊毛毯將我裹住,方才將我的穴道解開。他將一枚丸藥塞入我口中,道,“藍醉香雖然外用無害,還是需要吃些解藥,以妨萬一。”
我卻依然捏住他的手臂,大聲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方淡聲笑道,“姑娘今日想逃,你身上的血蠱,是打開寶庫大門的關鍵。若是真讓你逃了,我擔不起那個責任,還不如讓我養著……”
“夠了,”我打斷他,“你還要騙我,你是研毒的人,你自己最清楚,不論是怎樣的蠱蟲,長期養在人體裏,對人都是巨大的傷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卻嘴角勾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問,“你說呢?你說我要做什麼?”
我曾經是那樣愛這他的微笑,如何,這微笑卻讓我寒心,“不要笑了。”我大喊。
他卻依然在笑著,“如今你已經沒什麼用了,到了大理,想留想逃,隨便你。”他這樣說著,便要轉身離開。
“你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對不對?”我說。
他本欲邁開的腳步陡然收了回來。
“你雖然嘴上說,你不在乎我,你與我,再無幹係。可是,今日我墜馬時,你為什麼要救我?”
他背對著我,靜靜的站著,沒有說話,半晌,方道,“我是為了蠱蟲。”
“你明知道蠱蟲植入體內,對身體會有很大傷害。如若你真的不在乎,你為什麼又將蠱蟲移入自己體中?”
“我說了,是因為你想逃跑,我不想丟了蠱蟲。”他的聲音越發冰冷。
“不,”我搖了搖頭,“你不是,以你的智慧,你會有一萬種方法將我留下,根本不用將蠱蟲植入自己體內,代我受苦。宿遷,你到底隱瞞了我什麼?你還在乎我的,是不是?”
他的聲音,驟然冷如寒冰,“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他回頭,突然對我展開了如春水般的微笑,“你記住,你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是。”說完,他便邁出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後水盆中的‘藍醉香,’散發出醉人的香氣。
門被他合上的一刻,我眼中,有淚又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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