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平沙淺草接天長,路茫茫,幾興亡。 第九十四章 潤物醉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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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我閑來無事,拿起放在枕下的羊皮紙卷研究了起來。閻王給我的這東西,除了幾年前,有過幾次反應,平日便和普通羊皮書卷無二致。記得三年前,在‘落桑’族長老氈房中,為了取得長老的信任,我曾稱此卷為上古神物。後宿遷大敗‘赫赫’部,被亞澤王拜為大論。因宿遷是大周人,他被拜為大論,引起了亞澤王係許多貴族的反對。亞澤王為了服眾,便引用我那晚在長老氈房中的說法,同時,他也對眾貴族說了這樣一句話:“我亞澤王係能得宿遷,便如魚兒得到了水,大家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當亞澤王說完這句話時,被他捧為神物的這羊皮卷,果真在大殿之上,閃出了可以媲美白晝的耀眼光芒。之後,宿遷果然不負眾望,運籌帷幄之中,不論是治理國家,還是戰爭謀略,皆是成績蜚然。如今的他,在亞澤王係,聲望已是日漸崇高。
這羊皮卷,因為宿遷,也更加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其間它被人偷走過幾次,卻在被偷走沒多久,又會自己回到我的手中。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敢偷過。
我忽然來了興致,命阿多將我的古琴(宿遷兩年前親手做好,送給我的)拿來,我同她將琴架好,然後戴上彈琴的指甲,將羊皮卷攤開,我在心中默念那羊皮卷中的第一首詩:
天樞
往事隻堪哀,對景難排。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
舊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邊念著,我調整坐姿,將手指撫上古琴,揉,吟,按,滑,我的手指隨著詩句,流瀉出一段惆悵幽遠,如泣如訴的調子。
正彈著,一段蕭聲,潺緩宛轉如同流水,悠揚飄忽便似浮雲,應和著我的琴音,在窗外響起。
一琴一蕭,更是稱得此曲,聲情切切。
曲畢,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回味方才的琴蕭之音,提起早讓阿多備好的毛筆,沾上墨汁,將曲寫下。
寫畢,我這才將羊皮卷合上,望向窗外,宿遷持一支玉蕭,正在站在領春木下,笑吟吟地望著我。
這三年來,他身量漸長,比三年前高了不少,卻依然瘦弱。初春的太陽照在樹上,激起一樹陽光,金色的陽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更顯出他的俊朗挺拔,淡定自若。那陽光,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睛。
我眯起眼睛,笑道:“不是說三日後才到麼?”
“亞澤王此次得勝,士氣高亢,大家趕路也比預計的快了。”宿遷走到窗邊,笑道。
三年前,顧秋朝帶領黑風寨山賊,投奔宿遷。如今,已是戰功赫赫,被封為大將軍。吐蕃人過去曾是母係氏族社會,女人權力很大,四娘同顧秋朝一起投奔宿遷後,出生入死,功勞也不可小覷,被命為顧秋朝的副將。
三月前,宿遷與顧秋朝,同亞澤王前去征討那麼不服氣的藏北周邊零散部落。沒想到,這麼快,便將幾個部落收服了。
宿遷剛離開,卻見一個身披戰甲,英氣勃勃的女子,風風火火地闖進門來。這個女子,正是四娘,三年的磨礪,她變得愈加英姿颯爽,相貌不凡。
她一進門來,將套在身上的皮甲脫下,隨手一扔,一屁股便在我屋子裏的花幾前的圓凳前坐下,順手拿起我新沏的一壺茶,對著嘴便灌了下去。
“你呀,”我上前將她手中的茶壺奪下,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看不到茶杯麼?連喝個茶水也沒個樣子。”
四娘卻嚷嚷道:“老娘這胃呀,早受不了這大周茶,茶壺這麼小,還不夠我一口喝的。又苦又澀,真難喝。”說完,她對著阿多吩咐道:“好阿多,你打的酥油茶那才叫真好,快去給我弄些來罷。”
見阿多出去準備,又將她叫住,“好阿多,我餓了,你做的‘炸果子’和‘幹牛肉’也好吃,也幫我弄些。”
阿多回頭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回來,便不叫我安生。”
阿多才走,四娘拉住我的手,道:“好妹妹,你和小娘們兒研製的那個叫什麼‘火箭’的東西,可真是神了,這次大捷,多虧那東西。咱們有了這東西,那什麼狗屁‘雅不隆冬’和‘阿裏郎’,就全不是咱對手了。”
這火箭,由箭頭、箭杆、箭羽和火藥筒四大部分組成。火藥筒外殼用竹筒或硬紙筒製作,裏麵填充火藥,筒上端封閉,下端開口,筒側小孔引出導火線。點火後,火藥在筒中燃燒,產生大量氣體,高速向後噴射,產生向前推力。比起普通的的古代弓箭,對敵人有兩,三倍的攻擊力。我前世在美國念大學時,因為宇的關係,也選修了一些與機械製造和火藥相關的課程,可惜過了這十幾年,早就記不清楚。現在研發的這種‘火箭’,隻是單發,一次隻能發射一枚,性能也不夠穩定。
“是‘雅隆覺王係’和‘阿裏王係。”我糾正四娘道。
“我管它什麼‘雅覺隆’還是‘隆阿覺,反正啊,”四娘話鋒一轉,“我一回來就趕來你這,你上次教我的那什麼‘流水高山’,我怎麼也練不會,你快再教教我。”
“是‘高山流水’。”我又糾正道。
“得了,你真囉嗦。”四娘不耐煩的擺擺手,便大剌剌地坐在我方才彈奏的古琴前,擺出了彈奏的架勢。
“這琴可不能讓你個糟蹋了。”我將古琴搬開,換上一把練習琴,放在她麵前。
這個四娘,從來隻知習武打架。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喜歡上了彈琴,非讓我教她,這些日子,不知破壞了我多少好琴。
我看見四娘彈琴的姿勢,不像彈琴,倒像是在搓背,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四娘,臉蛋兒雖然漂亮,行為舉止卻似個粗魯武夫。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喜歡誰,不喜歡誰,全擺在臉上。三年前初識時,她是那樣討厭我,現今,卻和我親如姐妹,成天兒沒事便往我這裏跑。
記得三年前,她因為言行粗魯,觸怒了亞澤王係的一位貴族,差點兒被扔去喂狼。我拚死將她救下後,她嘴上雖不說什麼,對我的態度從從那時起,卻變了。
第一次在她麵前揭下人皮時,她拍著我大笑道:“原來你長的是這樣,又這樣聰明,怪不得那小娘們兒喜歡你呢,老娘甘願認輸。”
那以後,她便再也不許我戴人皮麵具了。那東西,戴的時間長了,確實難受,我不可能一輩子戴著。於是,接受四娘的建議,這三年裏,再也沒有戴過那東西。郭日和莫拉等人在見到我真正的模樣後,驚訝了一陣,也不以為意。倒是顧秋朝看我的眼神,似笑非笑,高深莫測。
“肘太高,我不是和你說過麼,不可離琴太遠,也不可坐太近,兩拳距離為最佳。”我將她僵硬的手肘壓低,“手放鬆,別這麼僵硬,大指再略開一些,大中指為一線,與前梁平行,唉呀,四娘,你這彈的,哪裏是流水,分明是一攤臭水,不行,再來,唉呀,我要的是滴水穿石,不是大錘砸石……”
“不彈啦,不彈啦,”四娘在我不斷的要求下,漸漸不耐起來,將琴一推,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這玩意兒,怎麼那麼多規矩,煩死啦。”
“哦?不想學啦?”我走到書研前,拈起一塊墨,磨了起來,“那好,你說的,以後可別再來煩我。”
四娘氣鼓鼓地往外走,還沒走到房門口,頓了頓了,見我不理她,又慢慢踱了回來。乖乖坐到琴前,無可奈何的彈了起來。
我嘴角偷偷彎起一泓愉快的弧度,臉上卻不動生色,隻拿起一張宣紙(這宣紙,在當時的吐蕃,還很珍貴,隻有大周能造,吐蕃貴族和有身份的人才用得起),又將我方才的曲譜改了改,在宣紙上寫下。
“妹妹。”四娘仿佛想起了什麼,突然停止了彈奏。
“專心。”我頭也不抬,依然專心致誌的想著我的曲譜。
“亞澤王今晚盛宴慶功,似乎,似乎想將她的妹妹,達娃公主,指婚給小娘們兒。”
四娘說完,我並沒有動,依然仔細想著我的曲譜。捏著筆的手,卻微微顫了顫,筆觸到紙時,竟碰到了旁邊的硯台。濃黑的墨撒在宣紙上,流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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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貼士:
古代琴譜的紀錄方法:
中國古代主要都是用文字記譜的,沒有所謂五線譜和簡譜。所以,惜情的琴譜,是用毛筆以宮、商、角、清角(和)、徵、羽、變宮(變),分別來表示do、re、mi、fa、sol、la、si,記錄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