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第六十九章 初秋時節花易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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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王宮的天牢,位於後宮邊門旁的地底。平日裏本是關押犯了錯的太監與宮女的,而此時,我腳上便套著腳鐐,被暫時收押在這裏。
天牢裏有許多的小隔間,不過犯人卻不見幾個。我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裏,牢房三麵都是牆壁,一麵是用厚厚鐵條加固的牢門。隻有在牢房頂端,開了一扇小小的天窗,天窗上裝有厚厚的鐵條,隱約透出些朦朧的月光。
這是第二次被這樣關起來了呢,隻不過,比起段紅雪的石牢,這西夏皇宮中的,條件要好得多呢,至少還有一方可以睡覺的草席墊子。
這樣想著,我嘴角勾起一彎弧度,自嘲的冷冷一笑。
白天那一幕,還清晰的印在我腦中。
在我彈完那支《十麵埋伏》時,公主便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倒了下去。我清楚地記得,在她倒下去的那一瞬,她正對著我,嘴角彎出了一抹勝利的微笑。那笑容是如此的清晰,是那樣的誌在必得,就像一名凱旋的將軍,正在嘲笑著手下敗將的無知與大意。
雖然她沒有說一句話,我也清楚地明白,她那抹笑容的含義,她是在說:瞧,本公主想要對付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早在進宮前,我便知道,她必定是不會放過我的。隻不過,我沒有想到,她竟然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也要置我於死地。
自古宮廷之中,不惜一切手段,弄死自己的情敵,早已是種不成文的規矩。在這樣的氛圍下沁潤的公主,怕是早就深蘊此道了罷。
就在她倒下後,我便被宮廷侍衛以妄圖謀害公主的罪名捉了起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烏娜相必早就被公主收買了罷。她還沒人命人對我施予酷刑,便已是大赦。
摸出懷中放著的,小熙白日裏給我的手絹包。細細打開,隻見裏麵不光有糖漬桂花糕,還有酥香梨花糕。我貪婪地吸了吸那香氣,雖然有些冷硬了,香味還是在的。
那烏娜給我的錦盒雖有問題,但我卻絕對相信小熙給我的這絹包是幹淨的。
拈起一塊放進嘴裏,有些硬了,缺了那入口即化的口感,便覺清淡了不少。
忽聽人聲傳了過來,我將絹包仍舊放到懷裏,凝神靜聽,隻聽一名男子道:“這小子方才到宮外自首,說那毒糕是他做的。將他同今日收監的那女犯一並關押起來,可仔細看好了。”
又聽牢官不迭的答應著,不一會兒,便見孫熙被人押了進來。牢官給他套上腳鐐後,便鎖好牢門出去了。
待到牢官離開,我這才撲上前,一把拉住小熙,又驚又怒的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熙臉上浮出一抹憨憨的笑容,抓過我的手掌,在我的手上寫道:“這糕本來便是我做的,你放心,阿德已經連夜出城去稟報四殿下了。”
“你這個傻瓜,”我眼裏蓄上了淚花,“公主成心想要置我於死地,妄圖謀害公主已是大罪,怕是連四殿下,這次也救不了我們了。你這樣莽撞的站出來,不過白白的搭上一條性命。”
卻見小熙微微一笑,又在我掌心中寫道:“我說過,誓死也要保護你。要死,咱們也死在一塊兒。”
淚水,不可遏止的從我眼眶中滾落下來,我將他摟入懷中,隻是在口中的喃喃的念道:“你這個傻瓜,你怎麼這麼傻,傻得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你真傻,真是個絕世大傻瓜…”
小熙也緊緊地摟住了我,將我的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中,一隻手卻輕輕的拍打著我的背部,默默地安慰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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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哭了一會兒,我竟在小熙懷中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忽覺有人將我們揪了起來。
“先將這兩人的身上盡數搜一遍。”隻見那牢官帶著兩名侍衛不知何時,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那侍衛依言,便在我們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很快,他便搜出了藏在我懷中的,那把耶律齊送的匕首與小熙的絹包。
“果然是個妖女,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害人。再搜。”牢官滿意的看著侍衛呈給他的東西,又命令道。
那侍衛很快便搜到了掛在我脖子上的九天玄玉,他剛想將它扯下來,卻被我一把護住。
不行,這是閻王送我的玉,我還要靠它尋找宇呢。這樣想著,我便將玉死死的護在懷中,不讓那侍衛奪去。
那侍衛撲上前來,掰開我的手指,便要硬搶。
小熙想上前幫我,卻被另一名侍衛用劍抵住,動彈不得。
就在和侍衛爭搶間,我脖子上的九天玄玉卻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竟突然從那玉中冒出一團藍色火焰,瞬間便燒著了與我奪玉的侍衛。
那侍衛‘啊’的發出幾聲淒厲的慘叫,牢官與另一名侍衛還來不及上前撲打,便化成了灰燼。
我驚異的看著那團藍火將那侍衛燒成灰燼後,又自己回到了玉中。
“妖…妖…妖孽啊。”那牢官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驚得混身打顫,口齒都不輕楚起來。
他再也顧不得搶玉,匆匆忙忙忙地和那侍衛押著小熙,鎖上牢門出去了。
“你們要抓小熙去哪裏?”我對這他們離開的方向大叫,卻隻聽見那牢官哆哆嗦嗦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快,快將這妖孽的事情上奏給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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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在我焦躁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過去。
我不時的站起身來,探頭往牢門外看,可惜腳上被套著鐵鐐,我行動受製,隻能在有限的活動範圍內來來回回的向外張望。
天色將明時,才見渾身是血的小熙被押了回來。
“小熙…”我顧不得腳上沉重的腳鐐,哽咽著撲上前去,卻看見小熙耷拉著的眼皮吃力的抬了抬,嘴角勉強擠出了一個‘你放心’的微笑。
隻聽那牢官宣判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將妖女沈惜情及其同犯孫熙,即刻押往皇宮廣場金門外,處予火燒之刑。欽此。”
“所有的罪,都是我一個人犯下的,為何要連累孫熙。何況皇上還在圍獵途中,哪裏來的這麼快的聖旨。”我對著牢官大聲抗議道。
“哼,”牢官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道:“你這妖女,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留你一時,便是禍害一世。這小子已經全招了,你還敢狡辯。”說完,便將一張供紙丟我麵前,那紙上歪歪斜斜地蓋了個小熙的指印。
一看便知是他們將小熙打暈了,硬蓋上去的。
“來人啊,將這妖女和小子捆起來押走。”隻聽牢官一聲令下,便有侍衛打開縛在我和小熙腿上的腳鐐,將我們五花大綁著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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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和小熙背對著背,被綁在了一堆早已準備好的,幾人高的柴草垛上。將我放上去後,便有太監在那柴草垛上撒了幾大桶黃酒。
黃酒的味道,刺鼻地衝入我的鼻腔。
我冷笑一聲,這公主也實在太心急了,必定是派人連夜將我的事情稟報給了皇帝。還等不及天亮,便急著要將我處死了。
“小熙,對不起。”我這樣說著,便有淚又滑了下來。
卻驚覺小熙竟正用一片極薄的刀片,悄悄地將綁縛在我手上的繩子一點點的割開。
我混身一顫,小熙,他竟然早有準備。
隻是,我環顧四周守著我們的數十名大內侍衛,這樣的環境,就算不被燒死,怕也隻有被亂刀砍死的命運。
當草垛被點燃時,小熙手上的速度更是加快了。烈火遇著酒精,很快便熊熊燃燒起來。就在這一瞬,小熙解開了縛住我的最後一條繩索。
“快看,天上飛的是什麼怪東西。”侍衛群裏突然一陣喧嘩。
就在最後一根繩子被解開時,忽有一雙手從上方攔腰抓起了我。我很快便被帶離了草垛,往高空升了起來。
我看向那抓著我的人,竟是宿遷!
他的眼睛,此時看來,竟是炯炯有神。他竟然恢複光明了!
我顧不得多想,看向還留在草垛上的小熙。
“小熙,小熙…”我對著他的方向聲嘶力竭的大叫,眼裏滴出血淚來,卻見他在衝天巨火中,對著我燦爛的微笑,紅色的火焰印照著他的笑容,竟似一朵滴血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