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煙逼視著穆持，她明白他使這樣的手段隻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跟他走，可是這樣的手段卻要付出這許多的人命去。
    看著身邊奄奄一息的素心，懷煙感覺整個心都在絞痛，一直以來她都像個東西一樣被人爭來奪去，難道感情就要這樣的機關算盡嗎？
    穆持受不得懷煙這樣的逼視，摟住她的手臂不自覺的放鬆開來，臉上由一種鎮定平靜的表情取代了溫柔，沉黑的眼珠裏再也看不出一絲波動。
    “四爺，你這樣救我，如果我還是不肯跟你走，你會怎樣？”懷煙笑盈盈的抬起眼，柔聲問。
    “煙兒，不要逼我。”穆持望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逼你？明明是你在逼我，犧牲這許多人命難道就是為了讓我跟你走嗎？四爺，你何時變得這般心狠手辣。”她輕笑著反問。可明明是笑著，眼淚卻是不爭氣的往下掉。
    穆持冷肅凝眉：“煙兒，你真是聰明。難道我這樣費勁心機，還不能打動你嗎？你好好跟我回去，我自會好好待你。”
    懷煙笑出聲來，神色中全是譏誚之意。
    “這世上感情之事，本應是你情我願的事，可是四爺你卻以為用這樣的手段就能巧取豪奪嗎？而且那些來殺我們的人對素心出手招招都是殺招，沒有你的授意，他們敢嗎？”
    穆持的眼深不可測，是的，他的心思全被懷煙看透了。
    “說來說去，我們不過是你手上的棋子罷了。我隻想問你，你決定這麼做之前，已經對冷霜教勢在必得了嗎？除去素心姐姐，對你真的那麼有用處嗎？”懷煙步步緊逼。
    “煙兒，不要說了。”一旁的素心這時清醒了過來，她伸手想要站起來，卻終究傷勢過重，跌坐在地，她隻得喘著粗氣道：“我也奇怪呢，他怎會去而複返，卻原來，我們是你最後一步棋子。煙兒不肯答應你去江州，你就派人來殺我們，最後你再出場救下煙兒，好令煙兒感恩戴德。好一招欲擒故縱。隻可惜你派的那些人太不濟，沒能殺的了我，可惜了。”說到此處一陣咳嗽，猛的吐出一口血來。
    懷煙趕緊過去扶她。素心看著懷煙，“好妹妹，你可願意跟我回去，今日這江你怕是過不去了！”
    懷煙苦澀的一笑：“姐姐，我真是傻，現在糾纏這個有什麼意義？隻是今日我們還回得去嗎。？”
    素心微微一笑，伸手撿起一把劍，：“好妹妹，他要的是我的命，你的情，你自然可以回得去。”
    抬頭看著穆持，此刻的素心眼神淒厲，滿身的鮮血，自有一種淩淩不可侵犯的氣勢。她冷冷得道：“你不是要取我的命嗎？現在就動手吧，殺了我，取了我的令牌，這冷霜教就是你的了
    穆持的手已然按在劍上，拇指一頂，劍身滑出小半。這裏已經出了冷霜城的範圍，再不用怕機關的算計，他隻需一劍就能取了素心性命，懷煙並不會武功，到時要脅迫她就範也很容易。
    身邊是滔滔江水，麵前一個是自己愛的女子，一個是愛自己的女子，他這一劍下去，所有的情勢都將逆轉，所有的一切都會掌握在他的手中。
    既擁有了掌握天下情報關係網的冷霜教，又得回了懷煙。
    就算懷煙一輩子恨自己又如何，他終究是得著了她的。
    這麼想著，不由又將劍拔出了三分，懷煙一看穆持真的起了殺心，退後一步，奪過素心手上長劍，反手架在自己頸上：“姐姐，你說他要的是我的情，那我就偏叫他得不著。”
    巨大的風聲回蕩在三人周圍，他們互相對視，仿佛昨日他們還依偎相依，命懸一線，今日卻為何會變成這般你死我活的處境？
    懷煙舉劍風中，說不出的贏弱，她搖晃晃的站著，用力仰著頭，生怕一低頭眼淚就掉落：“師傅當日明明已經警告過我，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還是忘記了。其實當日江州那場與八爺的對弈我就應該把你看的清楚，節節退讓，韜光養晦，永遠隻做致命一擊。”
    “可是，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樹怕傷皮，人怕傷心，你就是得著了我，心沒了，要個人有何用呢？”
    “不可能。我會讓你慢慢回心專意的。”穆持斷然否定。
    “但是素心姐姐呢？她等了你一輩子，到頭來你卻要殺她，隻為了能坐擁那輝煌的權利，難道姐姐的命還比不得那些虛無的情報嗎？”淚水瘋狂的湧出來，她倔強的用手背不斷擦拭。
    穆持看著懷煙不斷湧出的淚水，想伸出手幫她擦拭，手抬了抬又忍住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
    自己是真的舍不得她，見到她的痛楚，才明白自己的痛楚也是如此真切。
    他的手放下，長劍唰的插了回去，讓開一步：“你們走吧。”
    懷煙伸手接過滿手的桃花，那花落下枝頭的一瞬間，已是殘屍，不管曾經如何激烈的綻放過，終究是昨日之花了。
    身後傳來幽幽歎息，懷煙未轉身就知是素心。難道自己就要在這深山終老下去嗎？
    “你恨他嗎？”懷煙這樣問素心。
    “其實，他本來有許多機會，更直接更有效。”素心淡淡的說，眼前浮現的，是那個纏綿的夜晚，她站在花樹下，凝視穆持手握亂紅的清俊之姿。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眉，隻要再溫柔一點，再假戲真做一點，她就會沉淪，萬劫不複，可是他終究是放開了手。
    他寧願取了她的命，也不願娶了她的心。
    花樹下，兩個女子各懷心事，隻恨此生太多情，悔恨終身，此生無顏戀紅塵。
    看世事一場大夢而已，人生又有幾度秋涼，時光易把人拋！才紅了櫻桃卻又綠了芭蕉，石火光中的此生，誰不為名利愛恨所繞呢？
    看一江水，悠悠向東流，站在高處，看著世間的恩怨消長……
    (江月初照人完）